033

    沈念慈微微仰起头,望着男人挺直的脊背,她心中的不安瞬息如烟消散。

    薛源状若疯癫,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是不愿相信,他蓦地跌坐在地,“你胡说,胡说。”

    他的慕儿明明那般温柔,还说哪怕弃沈家爹娘不顾也要嫁给他,为此他也不顾一切的想要与她在一起,可如今卿已许人,他们曾说过的誓言瞬间变成虚无缥缈的烟雾,风一吹便散了。

    顾砚下意识地转身,搂住女郎的肩护在怀里,垂落的手紧握着她白嫩的柔荑,“我与她才是夫妻,我不管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过往,如今她是我顾砚的妻子。”

    薛源仿佛置身冰窖,原来如此她那日说的那些绝情之言,皆出自她肺腑,而他的期盼落了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个笑话,什么非君不嫁什么长相厮守,都是诓人的话,也只有他这样的傻子才会轻信。

    商陆见状走到他身前,“公子,请回吧。”

    薛源怔在原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良久他又冲上前,声嘶力竭的喊叫:“慕儿,我不会相信的,这些人一定是你找来要我死心的对不对?”

    沈念慈俨然被吓着了,忙一个劲地往男人怀里钻,嘴里喃喃道:“我当真不认识他,你信我。”

    看着怀里吓得乱了分寸且极其不安地沈念慈,顾砚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我信你,别怕。”

    两人姿势近乎是难舍难分的依偎着,这一幕刺痛了薛源的眼。

    商陆抓住他的臂弯,一把他拉下来,并厉声道:“快滚出去。”

    薛源狼狈地瘫到在地,他仍不停地嚷嚷道:“慕儿不会这么对我,不会的。”

    沈念慈悄悄从顾砚的怀抱里露出个脑袋,瞥了眼那个陌生的男人,心道沈慕楹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他如此念念不忘。

    而且,他为何会找到顾家,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坚定。

    沈念慈抬眸与面前男人冰冷的视线交织,“二少爷,你让我和他说句话。”

    顾砚看着她的目光,也猜到她要做什么,点点头松开禁锢。

    女郎卷翘的羽睫微微颤动,她双手无措的揉着帕子,远远地站在石阶上,没有正眼看男人,而是垂眸盯着自己的那双绣鞋,“这位公子,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你口中的沈慕楹应当是沈家的二小姐。”

    薛源仍旧挣扎不放,“你骗过我一次,这次我不会再信你,如你这般蛇蝎心肠又贪慕虚荣的女人,就该下阿鼻地狱,永生永世沦为娼妓,令人唾弃。”

    他已恼羞成怒,再不复温雅的书生的模样,此时的他像极了那些失心疯的乞丐,又像那些蛮横狂吠的泼妇。

    顾砚没有了耐心,他看向商陆,淡淡道:“他就交给你,怎么办老样子。”

    吩咐完他拄着竹杖下石阶,牵起沈念慈,二人缓步回了汀兰院。

    商陆双臂环胸,唏嘘道:“沈家可不止一位姑娘,前不久回来的沈二姑娘待字闺中她与我们少夫人生得一模一样,我瞧着是她借了我们少夫人的名,来迫害公子你,你与其在这里哀怨,倒不如去查查清楚。”

    薛源啐道:“你们这些高门显贵,只会欺负平民百姓。”

    商陆摇头冷声道:“薛公子,你是读书人,怎得就这样沉不住气呢,那女子三言两语便将你迷惑了,像你这样的人,入朝为官也是祸害。”

    撂下话他再无半点怜悯,唤来两个身形壮硕的小厮,两人架着薛源向僻静的地方去。

    商陆叹了口气,朝四周看了看,索性这个时辰没有路人,想来也传不出什么闲言碎语。

    *

    汀兰院正屋。

    沈念慈眼尾泛红,手里的帕子被她揉捏的不成样子,她惴惴不安道:“我不认识那人。”

    似乎忧心顾砚疑心她,她又言道自己不识得那人。

    顾砚没有任何倚靠便站起身,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他轻声道:“莫哭,我都知道,那些事都是沈慕楹做出来的,不是你。”

    沈念慈惊诧道:“你……”

    顾砚颔首,“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是沈慕楹,你是沈念慈对不对?”

    事到如今他也不用再瞒着,既已决定坦诚相待,这点事情就必须说清楚。

    沈念慈低垂螓首,眼底噙着泪水,“你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还要留下我?”

    她深感罪过,虽说她知道替嫁的事终有一日瞒不住,但她并不想是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揭开这层薄纱。

    更不希望他恨她。

    顾砚凝着她的泪珠,心底忽得一揪,他沉默许久低头攥住她的的手,薄唇吻了吻她的手背,“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你。”

    沈念慈迷茫的盯着他动作,直到他的唇像轻羽扫过她的手,才发觉发生了何事,她慌得退了两步,头重重撞到屏风。

    顾砚长臂一伸,轻松地环住她的腰。

    沈念慈痛的泪眼婆娑,她分不清是惊慌还是疼的,她只是道:“可我出身卑微,哪里能待在你身边。”

    她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她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女儿,若真的是沈家女儿,缘何自己的亲生爹娘待她这般凉薄。

    顾砚顿了顿,手掌滑下扣紧她的腰,两人的距离仅隔了他们的衣裳,近到听得清对方的呼吸声,“我从不在意这些,别忘了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

    沈念慈的心很乱,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许是察觉到她纷扰的心跳,顾砚轻缓的抬手,修长的手指将她垂落的青丝拂到耳后,又抚了抚她的裹着布条的白颈。

    沈念慈踌躇着,想要逃离却又开不了口。

    “今夜就安歇吧。”

    男人话音方落,沈念慈便红着一张脸,脚步轻快地脱身。

    夜半,沈念慈换了寝衣上榻阖眼欲睡,忽得身侧一沉,睁开眼男人就那么躺在她身旁。

    窗牖微敞,徐徐晚风吹进房内,熄灭了燃着火焰的烛火,帘帐迎风浮动,月光倾洒照得一室明亮。

    沈念慈能看清男人的脸,淡淡的月光如轻纱掩住男人凌厉的剑眉,那张英气的脸瞬间柔和不少。

    两人的墨发凌乱的铺陈在软枕上,如桂枝的枝丫缠绕,几次同榻而眠他们都没有现在这样靠的那么近。

    顾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声音低沉:“睡不着?”

    沈念慈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脸颊滚烫,她背过身轻声道:“明日我去向祖母赔罪吧。”

    她欺瞒身份嫁进顾家,若不告诉顾老夫人,日后她定没办法继续待在顾家。

    顾砚应了声,“不管明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一晚,实是难眠。

    翌日又下起了雨,凉风透过窗牖伴随着如寒霜刺骨的雨水,吹得人身子发冷。

    沈念慈撑着手臂坐起身,身旁的位置也空无一人。

    她很想逃避,但总有人会揭开替嫁这件事,倒不如她先坦白来的松快。

    请安的时候沈念慈迟了一会,她匆匆赶到桂院,却看到院外围了一圈小厮。

    沈念慈敛眉屏息,若无其事地踏了进去。

    正屋顾老夫人的屋子,商陆守在门口,看到她忙道:“少夫人,老夫人正等着你。”

    沈念慈咬唇,硬着头皮提裙入门,还未抬头她就朝老夫人跪下,恳切道:“顾老夫人,我有罪。”

    顾老夫人正坐主位,眼神睥睨的看了眼沈念慈,她垂眸略一思忖道:“起来吧,我也不想难为你,这件事本就非你所愿,但我想知道他们拿什么逼你?”

    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软肋,且听闻她尚住在安宁村时,那对夫妻待她一点也不好。

    顾砚扶她起身,安抚道:“放心,我与祖母说过,她不会怪你。”

    沈念慈心头一荡,她紧拽着衣袖不放手,神情落寞,“我的祖母,她待我很是亲厚。”

    如今她是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见一见我的祖母,听说她身子越发不好,若见不到祖母最后一面,她真要悔恨一辈子。

    顾老夫人默了片刻,忽得想起一事道:“你住在乡里的祖母姓什么叫什么从前住哪儿,你可知道?”

    她隐隐感觉,沈念慈的祖母和她有些关系。

    沈念慈抬眸看着她,低声道:“祖母她姓许,名什么倒记不得了。”

    她记得的事情不多,祖母素日也极少与她说过往的事,但可以笃定的是,她曾经是世家贵女,落魄了才流落到安宁村。

    顾老夫人又问:“那你还知道什么?”

    沈念慈沉吟道:“祖母和我说过,她以前的家也在扬州城。”

    顾老夫人定定地出神,姓许沦落到安宁村,怎么那么像她的许姐姐,她旋即又问:“她今年可是正逢五十寿?”

    沈念慈略一点头,“是,祖母她年岁大了,又染重病……”

    她被沈家接到扬州的时候,祖母已缠绵病榻,哪怕她依依不舍,也无法常伴她左右。

    顾老夫人瞳孔微怔,心中的猜测又坐实了几分,她的许姐姐果然还活着,那么也就是说,沈念慈也是许姐姐的孙女。

    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离开桂院,沈念慈还有些疑虑,她小心翼翼道:“祖母她真的不怪罪吗?”

    以顾老夫人的手腕,生出这样的大事应该震怒才是,方才她居然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待她依旧和蔼。

    顾砚倏地停步,轻声道:“这件事,祖母是知道的,但她选择了漠视,想来也有她的道理。”

    言外之意便是不必理会这件事,顾老夫人总有决断。

    沈念慈低眉不再说话,斟酌起另一件事。

    沈慕楹她还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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