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织雪不太明白她的用意,只是噘着嘴没好气道:“二少爷待您又不好,您还老想着他,怎得不为你自己想想。”

    她知道娘子心善,但人也不能心善到这种地步,总得为着自己想,她受过那么多的欺辱,顶替大小姐嫁进顾家身陷囫囵,可这一切本不应该让她独自承受。

    沈念慈坦然道:“我只求问心无愧,予我恩情的我都会涌泉相报。”

    织雪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道:“过会儿奴婢去问问。”

    细软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无端升起一股冰冷,听着她们二人的话,顾砚脸色阴沉。

    恩情?所以这些日子对他的好,都只不过是承了恩情?

    男人双手攥紧拳头,恨不得踢倒屏风当着女郎的面亲口质问她,可当他静下来瞬息打消了这个念头。

    方才那女使说的不错,初时他待沈念慈的确称不上有多好,好似从未给她半分好脸色。

    想到这他的神情愈发阴沉。

    于是商陆归来就看见他板着张脸,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他拧眉试探地问道:“少爷,发生了何事?”

    顾砚摇头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

    他侧身视线幽幽的落到屏风,凝着那道清瘦的身影眼眸一片漆黑。

    因落了一场雨,风拂过带着凉意,沈念慈穿得襦裙轻薄了些,走到外头便觉得冷,还是披了件披帛才好。

    不过临近正午恰逢雨后霁晴,这天也算不得多冷。

    她找到院子里扫地的小沙弥,出声问道:“这位小师傅,不知可否借你们寺里的厨房一用?”

    小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困惑道:“施主要用我们的厨房作何?”

    沈念慈嗫嚅道:“我夫君病弱斋饭又没什么滋味,所以我想借用厨房替他做些其他的菜。”

    小沙弥提着扫帚,指了指不远处冒着炊烟的小屋,“厨房就在那,但告诫施主一声,我们寺里不让煮荤腥。”

    沈念慈笑了笑道:“多谢小师傅。”

    她欣喜的踏进厨房,里头有几个光头和尚正备着斋菜,看到她们二人出现都愣了愣,他们面面相觑。

    “二位施主,此处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沈念慈忙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来瞧瞧。”

    她看了一圈,却发现尽是些素菜,几位和尚已经把斋饭都弄好了,不多不少够他们几个人吃。

    织雪见到那些没什么滋味的菜,低声道:“这斋饭能吃吗?”

    沈念慈目光逡巡,想要找到别的菜,可看遍整间厨房,都没有什么更好的菜,委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颓丧的走出厨房,心道今日只能用些斋饭裹腹,至于顾砚的吃食得另想法子。

    顾老夫人与他们分别后回厢房抄写佛经,用午膳的时候也没有出来,只有他们两人用膳。

    桌上的斋饭寡淡无味,沈念慈倒是不挑这些,但她习惯了照顾顾砚,所以满心惦记他。

    见他没有吃几口还搁了竹筷子,想必是觉得斋饭难以下咽。

    沈念慈看着他碗里的斋饭,轻声道:“二少爷,你不多吃几口吗?”

    顾砚淡淡道:“斋饭清淡,不合我胃口。”

    沈念慈抿唇,悄悄地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帕子,里头似乎裹着什么稀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我知道斋饭实在寡淡,我寻了半天也没有寻到什么其他吃的,这是我早膳时留的煮鸡蛋,二少爷你吃了垫垫肚子吧。”

    顾砚愣了片刻,修长的手拿起那方沉甸甸的绣帕,摊开帕子一枚还未剥壳的鸡蛋露了出来,他当即轻笑道:“你可知寺里的忌讳?”

    沈念慈轻捋凌乱的发丝,点点头道:“知道,但是你的身子要紧。”

    顾砚顿住,他握紧掌心冷声道:“你就那么想我快点好起来?”

    “那是自然,我想待二少爷你好仅此而已,我没有旁的心思。”似乎生怕他因自己的话乱想,沈念慈柔声道:“何况,二少爷也是我的夫君,做妻子的自然是想着夫君早些病愈,能担起大梁。”

    顾砚心思微动,方才怀疑她的念头瞬间消弭,他勾唇淡然笑道:“难为你上心。”

    言罢迎着女郎灿亮的眸光,剥开蛋壳将那枚鸡蛋吃了进去,虽然也是无味,他却品出了别样的味道。

    午后倒没什么事只是顾老夫人带着他们二人先是上香,又听了半天大师讲经,到最后抄了一个时辰的佛经。

    等到掌灯时分,寺里的灯火烛光通明,摆在厢房正中的那块屏风不知何时撤下,连先前的软榻也并成了架子床,屋内的陈设更是焕然一新,像是突然间有人来过。

    织雪替他们铺床,略有尴尬的问身旁摆弄屏风的商陆,“商大哥,让二少爷和少夫人住一间屋子,怕是不妥。”

    商陆挪动着屏风不以为然道:“明媒正娶的夫妻共处一室有何不可,再说了在府里的时候,两位主子不也是同床共枕。”

    织雪还想说什么,可突然商陆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外头。

    沈念慈沐浴出来看着冷清空荡的厢房,疑惑道:“织雪呢?还有商陆怎得都不见了。”

    顾砚缄默,低头捧着书瞧一点也不为所动。

    沈念慈见怪不怪,她瞥了眼案几旁摆好的膏药,倏地想起他好似还未泡药浴。

    她踱步绕回净房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摆到地上又取了素日药浴要用的药,放入水中化开,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你……”顾砚剑眉轻蹙,盯着她欲言又止。

    常年的药浴令他身上药味浓久不散,弥漫着清苦的滋味,就如同他此刻跌入谷底的心情。

    他厌烦这些药,明知道即便敷了药他的腿也不可能恢复到往日的样子,却还是得装模作样的天天敷用。

    沈念慈低着头绞干帕子,擦拭他伤腿上的伤疤,再用指腹抹了点冰冷的膏药,缓慢轻柔地抹到他满是伤疤的右腿,连日来的照顾她大抵清楚他哪条腿伤的最重。

    其实坠马受的伤轻则是伤筋断骨,重则是整条腿都会废掉再无好转的可能,万幸顾砚是有着佛祖庇佑的那人,腿虽然伤势有些严重,却也断没有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顾砚平日里敷药都是由商陆来做,他又是粗旷的男人难免没有那么细心,还记得他苏醒那段日子,每日躺在床榻上像个没用的废人。

    沈念慈手脚很快,没多久便敷完了药,端起沉重的铜盆她又匆匆的离开,须臾又去而复返。

    她抬袖拂了额间沁出的细汗,蹲下身继续捏男人的腿。

    顾砚低眸觑着她白皙的小脸,沉吟道:“就寝吧。”

    沈念慈诧异地抬起头,“可是,这不是每日都要做的吗。”

    顾砚眼底浮起淡淡的愠色,“以后都不用了。”

    烛火摇曳灯照亮男人的侧脸,而掩藏在暗处的脸阴鸷又冰冷。

    沈念慈羽睫轻颤,听着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她悻然起身铺开熏过檀香的被褥,“二少爷,安置吧。”

    她转身走到软榻旁躺了上去枕着藕臂,她气恼地闭上眼,也没有吹灭烛灯。

    顾砚哪里晓得自己得罪了她,只是觉得奇怪,哪怕往日没有同床共枕,但她都会躺在床沿,虽分得泾渭分明,可到底看着像一对夫妻。

    实在想不明白,他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不时视线往那边一瞥,却只看得见她的单薄的背影。

    是夜,寺庙寂然无声,偶有振翅夜飞的孤鸟趁着夜色赶路。

    旭日慢慢东升,静安寺响起晨钟,大雄宝殿缭绕的香火也氤氲着雾气。

    ’咚、咚、咚、”

    伴着从晨起就不曾停歇的木鱼敲打声,沈念慈勉强睁开眼睛,她揉了揉涣散的眼睛,哑着嗓道:“织雪,什么时辰了?”

    织雪撩了青帷,“娘子再睡会吧,时辰还早。”

    沈念慈刚睡醒倦意朦胧还浑身无力,软软的打了个哈欠,她随口问道:“二少爷呢?”

    “二少爷一早就被老夫人叫去了,说有要事跟他说。”

    沈念慈瞬息驱散睡意,她翻身下榻,“我要梳洗。”

    *

    另一边厢房,顾老夫人端坐主位,厉声诘问:“你早知道这件事,却不与我说,阿砚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祖母气恼什么?”顾砚讥诮笑道:“您要我娶妻便娶妻,如今我承认了这个妻子,您又介怀起沈家做的腌臜事,祖母您这颗心偏的到底是你自己还是顾家?”

    顾老夫人神色一僵,“阿砚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敢跟祖母顶嘴,别忘了顾家有的是男儿郎,祖母不缺你一个孙儿。”

    顾砚淡漠的神色稍有缓和,他苦涩笑道:“若我不是长房嫡子,想来以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如不了您的眼。”

    顾老夫人察觉到失言,眉心拧了起来,“祖母从未有过这种心思。”

    她既悉心培养了他十余年,就认定他是顾家未来的家主。

    顾砚尤是道:“在祖母眼里,顾家的清誉名望胜过府里任何一个人,即便孙儿当日死了,祖母也会另寻一个庶子袭承家业,孙儿如今左不过是个废人,倒不如拱手让了这嫡子的位子,依孙儿看,顾璘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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