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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3)

    如果用一种颜色来描述陆霁,那便是灰色。

    无数个漫长孤寂的黑夜,融合昼夜辛苦做出的白豆腐,那便成了黯淡的灰,他的人生底色。

    爷死了,爹死了,娘跑了,只剩下他,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终日不见阳光的虾子巷,挑着担子,日复一日地叫卖豆腐。

    曾经,读书是他唯一的乐趣。

    但随着他读的书越多,他却无法再感到快乐。

    未读书之前,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读了书之后,他醒过来,好似天生瞎了眼一般的人第一次睁眼看清了这个世界,对现实的脏臭更加难以容忍。

    你说,是当一个愚蠢却快乐的猪好。

    还是当一个清醒却痛苦的人好?

    他不知道答案。

    没有人给他答案。

    这样的灰暗人生,虽然只有短暂的十几年。

    他却也受够了,像是一个不断受着鞭挞的牲口,不忍其重栽倒在地。

    当他因失血过多昏倒之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飘飘然的感觉,让他有几分沉醉。

    如果死后是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看到此生最留念的画面。

    他看到的画面,却是明晃晃的一片极白之色。

    待仔细看清楚时,却是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宽阔的江面之上。

    河畔有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女娥,那一双灿若星河的双眸望着他,天真烂漫地对他问道:“阿霁哥哥,你要走了吗?”

    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个小女娥又问道:“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喉咙泛起一阵苦涩,他不但没有找到答案,就连自己的命也弄丢了。

    那个小女娥却对着他微笑道:“没关系,等我找到了,就来告诉你。你忘记了吗,咱们约定过的呀。”

    他痴痴地点了点头。

    他本想对小女娥挥手告别,却眼睁睁地看到她蹦蹦跳跳地越走越远,眼看就要被奔流不息的河水所淹没了。

    他心中焦急,冲她大喊一声:“水里危险,快回来!”

    那个小女娥却不回头,毫不停留地就走进了河水深处。

    大河惊天骇浪,卷起了三丈高的浪潮,就像是一只猛兽张开了大嘴,吞没了她那娇小的身影。

    她只留下一个背影,对着他挥挥手告别。

    “阿霁哥哥,等我找到答案了,我再来告诉你。”

    下一瞬间,汹涌的河水吞没了她的身影。

    “危险——!你快回来!”

    他受了惊吓,从噩梦之中醒来。

    他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只能睁眼抬眸,对上荒败大殿之上,那一尊泥塑的地藏菩萨慈眉善目、俯视众生的眉眼,他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之情,干涩的眼角却哭不出来。

    他明白,这一场名为人生的赌局还未结束。

    五姥姥问他重新活过来感觉如何?

    他并没有回答。

    只是闭上眼,重新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心中的念头犹如杂草一般疯狂生长,直至占据了他整个心绪。

    好、想,好、想再一次见到她。

    原来,曾经那些萌芽扎根在心底的牵挂,无知无觉之间,早已经变成刻骨铭心的爱恋。

    ……

    他躺在病榻之上,动弹不得,却也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两个杀手,究竟是何人?

    他们和虎二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们胸前,为何都有一个眼睛的刺青?

    他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逐渐形成。

    那两个杀手,和虎二不是一伙的,甚至是来杀虎二的。

    回想起来,当初虎二躲避在虾子巷,看似是为了躲避官差。更多的,恐怕是为了躲避这些人。

    诺大的金陵城,虾子巷又是鱼龙混杂之地,藏污纳垢之所,躲在虾子巷,更能掩其踪迹,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

    那虎二和西门小官人藏身在虾子巷,原本的计划是等待风声过了,无论是官府,亦或是那两个杀手,皆都以为他们逃出金陵城了。待到那时,他们自可大摇大摆地离去。

    设想,假如说虎二和那两个杀手是一伙的,以他们三人之力,哪里去不得,又何必潜藏在虾子巷?

    既然不是一伙的,要解释为何虎二胸前也有个眼睛的刺青,那只能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虎二原先也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不过他后来变成了叛逃者。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清楚,虎二一个粗莽汉子,为何能有制作十分逼真的假银钞。要知道,制作假银钞是一项极其繁复、复杂的工艺,从最初的纸料的选择,到图案的炮制,再到印刷,无论哪一项,都不是一己之力能够完成的。

    想来,那虎二原是神秘组织的一员,不知因何原因,他从那组织叛逃出去,并偷走了大量的假银钞。

    但因假银钞面额太大,容易引人注目,暴露行踪。这虎二便联合那西门小官人做起了贩卖娼/妓/女子的皮肉勾当,用此法将那假银钞洗白。

    那虎二干这勾当,本十分得心应手,谁知在金陵城被人拆穿识破,暴露了行迹,不仅官府在抓捕他,那个神秘组织得到了他的行踪,派杀手赶来,也要置他于死地。

    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那个风雨夜,他为了保护蕖香,杀掉了虎二,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

    那两个杀手,或是将他错认成了虎二的同伙,或是从冯兴那里得知自己是杀死虎二的真正凶手,便前来杀掉他,斩草除根。

    如此以来,这些事情便能说得清了。

    但是,他心中却横亘着一个更大的疑问。

    那个制作假银钞、又豢养着武艺高超的杀手的神秘组织,究竟是何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都让他细思恐极。

    劫后余生,他愈发感到后怕,也格外感到庆幸。

    幸亏无论是在官府的记录,还是在冯兴的口供,都没有蕖香。

    否则,假设那个神秘组织盯上了蕖香,后果不堪设想。

    ……

    躺了大半年的时间,他终于能够下地行走了。

    他从五姥姥那里得知,花魁娘子陆丽仙逃走了,连带着也逃走了一个楚云阁老鸨花了五百两重金买回来的一个“瘦马”。

    联想到那场大火,还有蕖香被那个老鸨逼问的事情,他隐隐猜到,蕖香恐怕牵涉其中。

    如此以来,可想而知,蕖香的处境十分危险。

    然而,尽管他迫切想要再见到蕖香,可是他只能按捺不动。

    一来,他不确定,那伙杀手是否还会再找来。

    二来,以他现在的力量,完全无法帮助蕖香逃离困境。

    他想要帮助她,唯一的办法,那便是拥有更大的权力。

    因而,他将目光瞄向了金陵城最有权力的地方——淮安郡王府。

    ……

    等他完全养好病之后,已经距离那一夜的风雨夜,已有将近两年的时间。

    他重新化名为“陆吉”,投到了淮安郡王府的门下。

    一开始,他只是当了一个打扫马厩的小厮。

    淮安郡王府上上下下皆都是势利眼,那些家生子奴才,瞧见他是外头来的,没有根基,又年轻,便处处作践欺负他。

    给他吃馊了的窝窝头、在他的被褥上泼洒上马尿、克扣他的工钱等等,这些屈辱,他一一都忍了下来。

    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他一直耐心等待机会。

    终于,在一次郡王府上上下下都出动,去金陵郊外的栖霞山秋猎时,小世子赵珍所骑的小马驹不知怎的,突然发起疯来,眼看着就要冲下悬崖,造成人马两亡的局面。

    就当众人不知所措、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是他冲上去,拼死拦住了发疯了的小马驹,拽住了缰绳,救回了小世子赵珍。

    他“忠心救主”的行为,得到了老郡王的大加赞赏。赵珍的生母丁夫人,更是对他感激不尽。自此,他在郡王府的地位一跃升天,从一个最低贱的奴役,成为了小世子赵珍的贴身大伴。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郡王府里在主子面前最能说的上话的下人。原先那些瞧不起他的下人们,从此也对他毕恭毕敬,处处巴结讨好他。

    赵珍所骑的那匹小马驹向来温顺,为何突然发癫?这其中必有原因。老郡王盛怒之下,令人彻查此事。

    不出半日,这一桩公案便水落石出,原来是喂马的饲料中掺了让马儿发癫的蛇草,才会致使原本温顺的马儿惊厥发起疯来。

    既查明了原因,是马饲料出了问题。那郡王府中马厩管事的孙老大,被老郡王以“居心叵测、谋害主人”为由,乱棍打死,以正家法。

    而那个孙老大,正是平日里欺负陆霁最狠之人,也是和嫡长子赵勃关系密切之人。

    ……

    在郡王府站稳了脚跟,陆霁便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

    那便是给蕖香炮制一个新身份。

    蕖香要想脱离楚云阁,不仅仅是逃出去那么简单。

    她被卖入到楚云阁,已经入了贱籍,此后她想要光明正大地立足在这世上,需得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良民身份。

    否则,就算他们逃到别的地方,也会被当地官府处以“流民”,强迫劳役不消说,性命更是难保。

    他要帮她做的,不仅仅是离开楚云阁。而是让她能够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成为她想成为的人,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这才是他的心愿,也是他忍辱负重所要达到的目的。

    凭空捏造一个新身份,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难的是,朝廷为了避免再次酿成黄巾贼流民作乱的祸患,对百姓的户籍管理十分严苛,此事几乎没有可能成功。

    易的是,规矩是死的,但执行规矩的人却是活的。

    金陵城的官场,早就是一个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的大染缸,并没有什么人真正严格执行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情。

    如此以来,这就给他可以钻空子的运作空间。

    他依靠淮安郡王府这座大山,又得到丁夫人的器重和信任,筹谋这些年,终于在金陵城的户籍册子上,捏造出一个和蕖香年龄相仿的良民女子。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此,已经过去了七年。

    他本打算今年春天,便寻个机会,找到蕖香,告诉她这一切,二人再筹谋下一步的计划。

    谁知,因巡盐御史谢佻到了金陵城,稍稍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已将去见蕖香的计划推迟,不曾想,竟意外地在五姥姥这里,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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