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花魁独占状元郎 > 桃花乱落如红雨(2)

桃花乱落如红雨(2)

    暮春时节,桃花吹尽燕来迟。

    将养了这许多日,沈红蕖的身体也大好了,萧府旧宅也修葺好了,她便择一个和煦的春日,搬了进去。

    她的东西不多,不过是几箱笼的衣裳收拾,小厮让马夫拉了一车,也就尽够了。搬进萧府旧宅,一切陈设诸备,宅中下人有杨嬷嬷照管约束,她也无需操心,乐得清闲。

    因而,这草堂中只她这一个主子,并四个贴身使唤的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七八个专管粗使的婆子,厨房里使唤的四个妇人,并二十个来个杂役,上下统共四十余口人伺候使唤。这些下人,除了杨嬷嬷是太后赏赐的,其余的皆是从摄政王府里调派过来,精挑细选,做事谨小慎微,最是知根知底之人。

    饶是如此,颜巽离还嫌不够,怕沈红蕖受委屈,说还要添人,她只推说尽够了的,若再多,这宅子怕是装不下了。

    颜巽离想她素来喜欢清净,便作罢了。

    自沈红蕖搬了萧府旧宅,便将其改名为微明草堂,她日常起居的正房更名为雨止斋。乔迁新居是个大事,按照京城风俗,她这个主人,定要大摆几桌筵席,宴请宾客,将这微明草堂好好暖一暖。

    不过,她在这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不过择了颜巽离清闲的日子,摆了一桌酒菜,请他一人过来罢了。

    这日,春和日暖,颜巽离一身常袍,手持一柄折扇,款款而来,抬头瞧见这微明草堂,焕然一新。

    正堂上用一整根百年老树根雕就的一块木牌匾,上写着“雨止斋”三个大字,三这个字秀气纤丽,却又不失风骨,和这古朴的木牌匾十分契合,想来必是红蕖亲笔书写的三个字。

    这屋内陈设虽未大动,较之先前,桌案上放着竹篮,里面搁着绣了一半的香囊,还有唾绒。一张紫檀木雕花书桌上,青白釉笔山上还搁着一支刚刚蘸了墨的湖笔,一个牙雕梅竹草虫镇纸压着一张竹纸,上面还有抄了老子的一句话,“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想来,这萧府旧宅改为微明草堂,自然是取自老子的这一句话了。

    这屋里的窗子是用水红色的霞影纱糊的纱窗,映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数百竿翠竹,听着绕屋溪水环佩叮咚之声,只觉清幽异常。

    屋里的青花海水纹香炉内焚的是荔枝四合香,一旁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插着的坠着千百个水晶球儿的垂茉莉,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文徵明的《江南春图》,阶下小鬟用蒲扇扇着风炉里的炭火,茶炉上的水刚烧开,为这雨止斋多了几分氤氲之气。

    因沈红蕖搬了进来,此刻的微明草堂,不再是冷冰冰的去处,充满了满是温馨的女儿家的气息。

    颜巽离看着坐在茜纱窗下,低着头为自己点茶的沈红蕖,一刹那,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你这里倒舒适的很。”

    沈红蕖微微一笑,依旧低头点茶,手腕翻飞,黑釉茶盏中,很快茶汤就咬盏了,洁白如雪的茶汤观之如疏星淡月。

    他尝了这茶汤,茶香虽清淡,却如置身于空山幽谷之中,不由得赞了一声。

    他抬头凝视着堂前那一块木匾额,思量道:“雨止,霁也。你何为想用这个名字。”

    她闻言,微微一笑,将点好的茶递与他:“三叔,如今的我,不恰和了这个字吗?”

    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嗯,这么说来,的确是个好名字。”

    ……

    因颜巽离晚上还要和大臣们商议边防事务,到了晌午时分,他们二人是在沿着溪边坐下,随意用了些酒菜,七八样精致小巧的酒菜装在什锦攒心盒子,既美味,又精致,确是比一般的酒宴要有趣的多。

    他和她作飞花令,输的人,罚酒一杯。他喝了有七八盏酒,她也喝了有四五盏,面色酡红,在和煦的春光下照耀,显得愈发春色撩人。

    若是往日,一向海量的他再喝个七八十杯也不会醉,只是眼下坐在春光下,明亮的春光照得他瞳孔微微眯起,看着面前面色绯红的她,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不由得想起了茅草屋中的那个夜晚,虽神智不清,那花朵般娇嫩的唇,让他难以忘怀,浑身愈加焦躁炙热,不由得扯了扯衣襟。

    天真纯洁的她犹自不知此时的自己到底有多娇媚,凑上前去,如水葱般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嫣然一笑,指着他腰间的宵练剑笑道,“三叔,你答应过我,要教我剑术的。”

    颜巽离不自然地吞咽了口水,将坛中之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和煦的阳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罩住了娇弱的她。

    他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枝,英姿勃发地挥舞道:“红蕖,你瞧仔细了。”

    他的身形如影似幻,忽然之间,原本娇柔的桃花枝锋芒毕露,虽无剑形,却有剑意,剑气所指,桃花瓣纷飞,落了一场桃花雨。

    他的剑法,极其凌厉,角度刁钻,聚如丘山,散如风雨,迅如雷电,捷如鹰鹘,有狂风骤雨、雷霆万钧之势。

    沈红蕖头一次如此近地看到颜巽离舞剑,心中极为震撼。听闻他的剑法师从的正是西楚霸王项羽流传下来的霸王剑法,果真是“力拔山兮气”的盖世之勇。

    尽管他已经尽力放慢了速度,但她依旧看的眼花缭乱,沮丧道:“三叔,你舞的这般快,我什么也看不懂。”

    颜巽离听罢,豪迈地哈哈大笑,将桃花枝递给了她,鼓励道:“你来试试。”

    她握住桃花枝,原本清凉的花枝染上了他手心的温度,摆了一个平沙落雁的姿势,“可是这样?”

    “你握剑的姿势不对,这样握剑,你很容易伤到自己。”他上前,帮助她重新摆好姿势。

    他立在她身边,二人贴的极近。

    “握好剑,用手腕的巧劲,将剑刺出去,此招乃我自创,其名为‘燕州山月’。”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喝道。

    只见他们二人手腕翻转,以一个极其刁钻古怪的角度,将剑刺了出去,这一招,正是被追杀的那一日,他右臂受伤,左手使剑,使出的那一招。

    此招乃颜巽离独创,是他听闻燕州失守,沈承影和上官晴滟双双从城头跳下,以身殉国的消息后,肝肠摧断,万念俱灰,黯然销魂之际,悟出了此剑法。

    此招一出,有如神鬼出没,她手中握着的桃花枝刺向空气,有仿佛有雷声低吟,天上云卷云舒,忽明忽暗,花枝摇曳,桃花乱落如红雨。

    霎时间,她忽然了悟了他当时的心境,“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何况是永不相见的生死别离,他只恨不能成为燕州的山与月,永远陪伴相思之人长眠。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她甚至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而他能够闻到她身上传来那一股若隐若现的兰麝之气,愈发沉醉。

    相对无言,唯有乱红飘舞。

    末了,他倒退一步,转过头去,“嗯,你再试试。”

    这一次,她舞的很好。

    只是,力度却差了许多,想来她毕竟是女子,力气难以和男子相提并论,他使的这套剑法,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吃力。

    “红蕖,我使的这套剑法不适合你,你还是练另外一套吧。”说着,他又为她示范了另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以灵巧著称,飘逸灵动,人所难防,甚是好看。

    她心中颇为激动,这是她娘亲上官晴滟所使的剑法!

    那一日,因得五姥姥相助,她在梦中见到了上官晴滟和沈承影在燕州城楼上奋勇杀敌的画面。

    上官晴滟灵巧的身影,挥舞着一柄有如白炼的银剑,身姿时而天女散花,时而似穿花引蝶,飘逸灵秀,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沈红蕖重新看到这套剑法,心中思绪万千,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红蕖,这套剑法,原是你母亲使用的落花剑法,因我和她同拜在了武学宗师轩辕昌的门下,师出同门,剑法相似,只不过这一套更为灵动,更适宜女子。你练练看。”

    她接过桃花枝,舞了起来。

    此前,她已在脑海中无数次会想过娘亲的身影,并且无意之间,早已将此剑法融在了自己的剑舞之中,因而她舞的十分熟练,行云流水。

    落红飞舞,她飘逸的身影,似落花,逐水而去。

    他看着她,眼神愈发的温柔,忽然惊觉,他到底想的是谁,是眼前的沈红蕖,还是念念不忘的上官晴滟。

    ……

    “三叔,我父亲……他也使剑吗?”

    因她有些累了,二人便再在桃花树下,席地而坐,稍作歇息。她心绪飘荡,不由得问起了父亲沈承影。

    “你父亲是个武学奇才,刀枪剑棒,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但他最厉害的却还是剑法,他自创了一套剑法,并无名字,其中有一个招式名为“落霞孤鹜”,十分厉害。每每我与他切磋,都败下阵来。后来,我想了很久,也没破解出来。若他此时还活着,他是我当今世上,唯一敬畏之人。只是,你父亲死后,也无人会使那一招了。”

    他淡淡地说,望着天上白云云卷云舒,回想起了沈承影。

    说是切磋,当他每每和沈承影过招,都是挨打。

    而且每每都败在了那一招。

    若是别人抢走了晴滟,他死不甘心。

    可偏偏是沈承影,这个他永远打不过、不得不服的男人,他只能认了。

    回忆往昔,他心中思绪起伏。

    曾经,他对沈承影和上官晴滟的感情十分复杂。

    若说怨恨,他却由衷地希望他们夫妻能够白头偕老。

    若说释怀,可他仍不甘心。

    这种复杂的感情,就像给他套上了一个沉重的镣铐,孤寂一人,行走在漫长的黑夜之中。

    时过境迁,他们夫妻已在黄泉之下,唯一的女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红蕖,他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困扰到他十多年的心结,竟无知无觉之中,倏然消失了。原以为是永无止境的长夜,终于有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这一刻,他终于释怀了。

    沈红蕖依旧低头忖思着,并没有注意到颜巽离炙热的眼神。

    忽然之间,一朵绯红的桃花落在了她的头顶。

    他伸出了手,撷去了那一朵落花。

    她抬起头,却撞进他的深邃的眸光之中。

    他情不自禁地挑起了她的下巴,略带薄茧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唇。

    他的手指是粗砥的,她的唇是柔软的,像极了那一夜的情迷意乱。

    “你——”

    “我——”

    他们二人同时出声,却又都撞在了一起。

    他轻笑一声,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晚上还要和几位将军商议军情,你早些休息吧,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嗯。”她深深埋着头,白腻的脖子却染上了绯红,一如那落红飞雨。

    他心情大好,大步离去。

    待出了微明草堂,翻身骑上马车,他展开手心,那一朵小小的桃花,娇艳,柔弱,仿佛嵌入了他的掌心血肉之中。

    ……

    深夜,微明草堂。

    疏星淡月,她立在桃花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手中的竹剑。

    若是颜巽离在此,定要大吃一惊,因为她所使的,既不是燕州山月,也不是落花剑法,而是沈承影自创的那一招“落霞孤鹜”。

    月下,她的眼神清冷,丝毫不像白日间的娇俏小女儿那般旖旎。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抬头仰望着自己亲笔写下的“雨止”二字,凄切的眸中是舍身就义的绝望。

    就如那扑向火焰的飞蛾。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