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晦暗

    长春宫前,早来的官家夫人们此时已是排起长队。
    大年会这一日各家夫人要先到长春宫给皇后和四妃请安,然后等到了典礼的时辰,再一同赶往前殿外的广场。
    这也是大楚民风较前朝开放,姑娘夫人们可以随意出门,在街上也不需要戴帷帽来遮挡相貌,所以大年会便从前朝只男子出席,改为男女分列两侧。
    这些内情王嬷嬷前一日都特意提起过,顾瑶一路行来眼中心里没流露出多少好奇。
    卢氏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感叹陆景之的好运。
    若没接触过,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般大气、聪慧的女子是出自那样的人家。
    生母早逝,继母没见识、眼皮子浅,父亲又是眼中只能看到自己。
    当初陆景之同她定亲,她和吴奎山还担心过。
    现在回头去看,她都觉他们的担心有些可笑。
    从宫门到长春宫,路上要走上一刻钟,路两侧有宫人也有各府夫人。
    不少人看到卢氏身旁的顾瑶都好奇的打量过来。
    他们夏日从安阳府搬到京城,卢氏这半年来带着吴新月姐妹出席过不少宴会,京城中的一些夫人们几乎都见过面。
    倒是顾瑶到京城后先是怀孕不便出门,接着又去了大同府。
    回来后忙着冰玉阁开业,一直没来得及夫人外交,所以此时出现在这里,众人看她都无比眼生。
    有同卢氏相熟的就凑上来打探,在知道顾瑶是前段时间大出风头的陆翰林的妻子后,众人的目光中都立即透出讶异。
    陆翰林吃软饭的传言她们可都听说了。
    后来又有传言说陆翰林的妻子很是娇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两级反转般的澄清,因着太过离谱,反而让人觉得这是在欲盖弥彰。
    尤其后续这位陆翰林的夫人一直没出席过任何宴会,反倒是让大家觉得第一个传言更加可信。
    本来都已经认定这位风光无两的陆翰林靠着吃软饭才能在京中安家,结果……人家的妻子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就让大家觉得似乎有个巴掌落到了她们脸上。
    顾瑶任由众人打量,面上带笑,无比端庄贤雅的同卢氏介绍的来的夫人们打着招呼。
    这些可都是她潜在的大客户,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庞氏来得比她们要早上半刻钟,此时正在长春宫中同皇后和几位嫔妃说话。
    她和其他几位尚书夫人都比旁人来得要早,毕竟这样的日子里,皇后和几位嫔妃一定会召见她们。
    而她们也不好让皇后等人一直在殿中等着她们。
    庞氏心中正惦记着,不知卢氏何时会带人进宫,就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快步进门,俯身凑在皇后耳中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这段时日身体有所好转,皇帝心情一直极好。
    前一晚宫中的‘家宴’上,皇帝的笑容一直不减,之后更是在长春宫同皇后一起守岁。
    虽说这本就是她身为皇后应该享有的殊荣,可只是给她体面,还是同她如寻常夫妻般秉烛夜谈,这其中滋味就知她自己知晓。
    皇后想着前一晚同皇帝之间的缠绵,对顾瑶难得分出一分关注。
    庞氏不帮衬,她也想看看这位陆翰林的妻子到底是何模样。
    只看着顾瑶挺着孕肚有些吃力的跨过门槛,皇后面上一直挂起的笑意难得有了片刻的僵硬。
    皇帝这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人家挺着七八个月的孕肚,在如此寒风中站上几个时辰,回去后怕是要早产了吧!
    顾瑶不知皇后此时杂乱的心思,她正吃力的试图跪下行礼。
    月份已有些大,肚子圆滚滚硬邦邦,让她平日里行动都有些不便,更不要说在没人搀扶间独自跪下去再爬起来。
    她的扶着肚子,跪下的动作带着几分狼狈。
    皇后抬了抬手,态度不算亲近。
    “免礼吧,坐下说话。”
    “臣妇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态度虽然不算亲近,但能坐下说话就是给了她极大的体面。
    这殿中除了几位嫔妃和尚书夫人,旁人都站着呢。
    顾瑶的心已是提了起来,很怕这是皇后要将她当靶子。
    趁着屈身行礼间飞快扫了皇后一眼,但天色未亮殿中昏暗,皇后面上的神色看不清晰。
    她微抿了下唇,在一众人各有意味的目光中矮身坐了下来。
    卢氏上前同皇后和几位嫔妃请安,庞氏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顾瑶。
    因着同吴奎山一家的关系,她对陆景之和顾瑶的了解要比旁人多上一些。
    世人都觉得陆景之在大同府寻到石炭矿藏是好运,可这样的好运一而再的出现,那就不再只是好运。
    就像是那一根人参,若当真只会百年老参,没有其他特殊之处,他们会赶在皇帝都已经封笔,还要特意送进宫来吗?
    现在太后病症好转,皇帝龙心大悦。
    说句大不敬的,太后的性命都是他们救下来了。
    以皇帝的至孝,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吴奎山还是陆景之都会因此得到皇帝的关注。
    庞氏心中闪过吴奎忠前日说过的那番话,再看向一直笑得得体、落落大方的顾瑶,总觉她也一定不是看来那样简单普通。
    顾瑶此时完全没有庞氏以为的那般镇定。
    她坐在这里,就如同暗夜里的红灯笼,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这般绝无仅有的殊荣不在她的预料中!
    凡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大家都立在寒风中,那就能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交情。
    可现在别人站着她坐着,别人吹着寒风,刚刚宫女还往她身边端了个火盆,这……
    她想培养客户的心思早就消散,此时只想平安顺利回府。
    这种是非多的地方她再如何长袖善舞都容易翻车,她微垂下头,努力收敛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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