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绷着一张小脸，倔强地望着他。
只是眼底的闪烁，还是掩饰不住她的紧张。
像只受惊的小鹿，明明可以逃跑，却还装作一副发狠的凶样，固执地想与猛兽较量一二。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只会让猛兽生出更多想掠夺的心思。看着她眼里弥漫上水雾，惊慌失措，然后被他一口一口地吞吃掉。
商隐眼神深了深，难得放纵心里那头凶兽嘶吼两声，在幻想中将人扑倒在爪子底下。
“咳～”
他垂眼轻笑，故意逗她，“你确定？”
被激的小姑娘更加笃定，“当然。”
“那我来喽。”商隐举起右臂，蓝色手套握成拳，朝她袭去。
几乎在出拳的一瞬间，林潼猛地闭上眼，转开脑袋。
想象中的力气没有砸在手臂上，她先睁开一只眼，确定安全，又睁开另一只。
拳头停在距她一公分的地方，然后抬起落在她头顶。
颈子下意识缩了缩。
头顶被揉得有些乱，林潼困惑地望着男生，“你怎么不打过来？”
商隐含笑着勾着懒散的唇：“我舍不得。”
“……”
“那边腻歪的两个人，差不多得了，我这里可不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陌生男声吓了林潼一跳。
她看向声源方向，又因为他的话，雪白颈子染上一点绯红。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观众席最前面一排，正歪头盯着两人，脸上还挂着调侃后未敛去的笑——
看向他们的眼神，莫名像个老父亲。
林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蹦出这种想法。
她第一时间看向商隐，目光询问。
这个叔叔是谁？
看起来应该和他认识。
“俱乐部前老板，叫他曲叔就行。”想到什么，商隐哑然低笑，“人称真善美呢。”
林潼没听明白他这后一句的意思。
还未及过多思考，台下就传来男人不满的语调：
“喂喂喂，老板就老板，非得加个前干什么？”
曲阜板着脸哼了哼。
“你这老头一年前就退位让贤了，还端着老板架子。”商隐嗤笑了声，撑在台上，纵身跃下去，然后转身朝女孩伸出手。
林潼红着脸，蹲下身。
两手搭在他肩上，又被像举小孩一样，举起，放下。
看着两人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曲阜目光闪了闪，感叹了声：“年轻就是好啊。”
林潼没理解他是从什么事情上推到出这个结论的，但下来后还是先礼貌地问好：“曲叔好。”
“你好呀，小妹妹。”绷着的脸立刻绽开笑容，脸上的褶皱都深了许多。
商隐毫不犹豫地将小姑娘拉到身后，不留情面地白他一眼， “一大把年纪了，别调戏小姑娘。”
“嘶，你今天吃炮仗了？”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他了然一笑，“啊，甜衣炮弹。”
林潼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慌忙挣开，小脸的嫣色又深了几分。
“不会用词别瞎用。”商隐没好气地笑，“我算是知道现老板为什么考不上大学回来继承你这小破地方了。”
“我这小破地方不也把你这小少爷装下了？”
男人笑呵呵地背过双手，交叠地放到脑后。
下巴抬了抬，示意台上，“要我叫个人陪你练练？”
商隐没回答，而是看向身旁小姑娘。
林潼似乎明白了他的担心，忙说：“我没关系，你去练吧，我当观众。”
“好吧。”
他将小姑娘送到观众席前，这才看向曲阜，边活动活动脖子，边噙着肆意的笑，“找个能打的。”
看起来商隐在这里应该也吃得开。
陪练过来时，第一时间喊了声“隐哥。”
话说他才不到20，辈分有那么大吗？
林潼疑惑地看着台上。
两人很快进入状态，攻击和格挡都快得惊人
林潼不敢看了。
脑海里回想起之前比赛的画面，她低下头，死死攥着衣角。
看出她的紧张，曲阜笑着解释：“活动身体而已，没那么血腥，不信你看看，他不是还好好的？”
林潼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地抬了下头，迅速撩眼瞥了下台上，又垂下脑袋，大脑开始分析刚刚看到的场景。
好像……也还好。
于是，她又一次鼓足勇气，仰起脑袋头。
两人都没脱上衣，背上很快洇湿了一大片。
挥拳的一瞬间，林潼似乎看到男生脸上甩出的汗滴，在头顶的灯光下闪过晶莹的光泽。
虽然听过关于他的很多传闻，乖戾、恐怖、甚至没人性，但商隐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干净清爽的。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大汗淋漓的模样。
上一次还是在篮球比赛，不过那时候她只敢远远呆着。
这次，这么近距离，她似乎能看到他眼中的坚毅张扬。就算不懂规则，但见他每次都轻松化解对方的攻击，又迎刃而上。
或许是那份运筹帷幄的能力加持着。第一次觉得，这个男生，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秀。
林潼抬手捂住胸口，那里时隔三年，又一次跳得那么快，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悸动让她有些无措。
“这么看，是不是更帅了？”
“嗯。”
蓦地回过神，林潼扭头看向“前”老板唇边的坏笑，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解释：
“商隐他、他确实长得很好看，这是大家公认的，所以……所以我只是陈述事实。”
“嗯，我明白。不过，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
为什么她觉得这句话这么熟悉？
她看向擂台上即便严阵以待，唇边依然挂着懒笑的男生，默默低下头。
果然人以群分。
不过她似乎知道了商隐口中那个“真善美”大概指什么了。
场内灯光比比赛时亮堂了许多，特别是观众席。
刚刚老板扭头那一下，她看到了他脖子上悬挂的吊坠。
是一个十字呢。
然后她发现，周围墙上也有很多类似的装饰和画。
“听说刚才门口检票的工作人员失言了？”
“……哎？”
林潼收回“勘探”的目光，呆了几秒，恍然，“啊，就是一句误会，而且他已经道歉了，您千万别——”
‘找他麻烦’听起来似乎不妥，林潼换了个词：“别惩罚他。”
“我倒是还好说，主要是商隐那边。”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林潼忙保证：“我会和商隐说的，而且他都已经道歉了，真的没关系。”
“那就好。”
曲阜也舒了口气，“我听他说惹了你不高兴，他到现在都不敢过来。惹到商隐我还能说上话，惹到你嘛。”
曲阜闷笑了声：“他怕不是要被商隐扒层皮。”
林潼茫然地眨巴着圆溜溜的眼，“可是我没有不高兴啊。”
她努力回想当时场景，后知后觉“啊”了声。
「嗯，没关系。」
是她的回应听起来太冷淡了？
“可能有点误会，我只是话不多，绝对没有生气的意思，麻烦您转告他一声，千万别放在心上，下次我也会注意的。”
曲阜笑着摆手：“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别紧张，那小子一天天顶会讹人。”
林潼不知道下句该接什么，默默转回身。
或许，她真应该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
沉默半晌，曲阜又找了个话题：
“你也在三中念书？”
“没有，我在A大。”
“A大？”曲阜诧异地打量她，“我还以为你才十五六岁，念大一了？”
“我读的是少年班，按学龄应该算大四，但前两年在校外读预科班，所以大家都习惯称我们现在是大二。”
曲阜眼里闪过一抹讶然，随即笑道：
“没想到我们俱乐部又来了个高材生啊。”
又？
林潼发现个特殊字眼。
“A大的学生也有常来您这里的吗？”
如果不常来应该不会被老板记住吧。
想想学校里的跆拳道社、柔道社那些，还真没准。
“嗯，不过有阵子没来了。”老板阖上眼，唇边露出点恶劣的笑，“估计天天被小姑娘缠着呢。”
林潼听得一头雾水，只淡淡“哦”了声。
但一想到之前回应得冷淡，还被误会了，她又补充了句：“大学生谈恋爱很正常。”
“那你呢，谈恋爱了吗？”
林潼被他问得呆住，感觉自己的思维又开始僵化了。
须臾后，她脸热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太懂，但她如果真谈恋爱了也不会和同龄异性单独出来了吧，即便是她学弟学生或同学也不行。
会给三人都造成困扰的。
望向擂台上挥汗如雨的男生，林潼垂下漂亮的眼，鼻尖若有若无地轻皱了下。
或许还有第四个人，也会困扰。
“那可不巧了，商隐那小子也没有对象呢。”
“他才高中。”
明白他什么意思，林潼立刻反驳。
如果不是小脸嫣红，看上去应该会更严肃些。
“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
林潼无话可说。
他说得也没错。
凌霜也给她做过深度科普：大长腿，身材辣，成熟……
这是商隐之前找女朋友的标准。
她一个都不符。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潼连忙挥去这些荒唐的念头。
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到这些，心里就莫名有些不舒服，她轻皱了皱眉，压下那点不适感。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也不会在乎有人造谣。”
曲阜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林潼从自我谴责中惊醒，又懵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做人难得糊涂。”曲阜靠回椅背上，又伸了个懒腰。
林潼现在才是真的糊涂了。
虽然智商高，但她的情商可能还处在发展中阶段。
“太精了不一定是件好事，就像智商高的人不一定会开心，是吧？小学霸。”
被他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林潼怔了怔。
不开心吗？
「妈妈，这个假期我想和同学去旅游。」
「下学期的课程预习了吗？」
「我和你爸爸决定让你跳级。」
「可我和同学说好了，下学期要一起……」
「同学重要，还是你的学习重要？」
「……」
「老天给了你这么高的智商，你就应该好好往正道上利用，别那么贪玩。」
「你的身体不适合去临床，那就学医学工程类的吧，A大那个少年班正好合适。」
「你太没有主见了，我们是为你好——」
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然后慢慢膨胀，充斥占有她的全部。
“又给人灌你的毒鸡汤了？”
一道沉哑带笑的嗓音撕开一条口子，将回忆尽数吸走。
眼前罩下黑影，林潼愣了愣，抬起头。
男生逆光而立，却比光更耀眼，占据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