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装睡可是一绝

    森林幽暗之中,透着一点黎明的光亮,这点幽微的光亮不仅不能带来温暖和希望,反而令人愈加的冰凉彻骨。

    魔尊一袭金丝玄衣坐于黑轿之上,手里摩挲着从裴玄手里抢来的召唤符,心中冷笑。

    不过下凡历个劫而已,这个天帝还真是宝贝他的亲儿子,让他随时都可以召唤半神以上的神官,而对比他当初,随随便便就被丢弃喂凶兽,只为了让他能获取韩江雪的信任,还真是讽刺。

    他冰冷的眼神一点点挪到裴玄的背影上,缓缓开口道:

    “你是,修仙宗派之首玄凌宗的掌门人,裴玄是吧,见着本尊还不上前来跪拜?”

    长蛇一听这话有些发懵,什么?玄凌宗的掌门人?还同名同姓都叫裴玄?难不成!

    长蛇又悄悄抬头看了眼战损的裴玄上神,难不成他是在下界历劫?怪不得刚刚他这么奇怪,都没有一招灭了她。

    裴玄将昏迷的付思灵轻轻放在地上,起身朝向魔尊抱拳一拜:“裴玄见过魔尊大人,久仰魔尊威名,刚到贵地未来得及登门拜访,还请勿怪罪。”

    魔尊微微挑眉,想不到他成了凡人也学会了说客套话,若是当初他能有这般能屈能伸,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但本性难移,骨子里端着高贵的人,到哪儿脾气都硬气得很,本尊倒要看看你能有多能忍。

    魔尊一个响指灭了召唤符,余光里,裴玄只是抿着唇微微皱了下眉头。

    魔尊倒是若无其事一样,转头抚摸着拴着铁链子的小穷奇,淡淡道:“不来我宫中拜访也就罢了,你这大半夜的来我族皇陵做甚?”

    裴玄面不改色回道:“我的白马丢了,我一路询问至此,幸亏在这山上找着了。”

    魔尊挑眉,觉着这个理由有些荒唐,“那地上躺着的又是谁啊?”

    裴玄顿了顿,“是我宗门弟子。”

    魔尊复又瞥了一眼那个侧脸有个红色胎记的人,奄奄一息的像是活不久了。

    魔尊将搭在穷奇头上的手收了回来,双手覆着,“怎的,说是你宗门弟子,本尊就不敢动她了是吗?据本尊所知,她可是会点魔界手段的。”

    裴玄垂首道:“我正是要将她捉拿回宗门,按本门律法处置,还望魔尊大人谅解。”

    魔尊微微摇着头,无奈地“啧”了一声,“还是不愿意跟本尊说实话是吗,那就同本尊一起去长蛇宫主府上坐坐吧。”

    他左手轻轻一拂,示意打道回府。

    黑轿转了个弯,忽而左手上的扳指闪过一丝红光,他习惯性地拿过来转了转,余光不经意间又锁定到地上那个奇怪的女人。

    师父的血玉珠怎么了,这几日怎么如此躁动?

    地上的女人动了动手指,眼神迷蒙中看见顶黑纱轿子随风而动,座椅上躺着个熟悉的人影,轿辇在转弯,他在侧头微微回眸,余光里露出点危险的紫色眸光。

    一经触碰到他的视线,付思灵吓得瞬间睁开了眼,那是一种被死亡扼住咽喉的警觉性,无论如何她都记得那日,天魔剑刺穿她心脏的那一刻,那人的紫色眸光有多么地冷漠决绝。

    轿子上的人似觉得惊讶,闭眼细嗅了下红宝石上的味道,那神情餍足又克制,似嗅到了某种心心念念的致瘾毒药。

    他木纳地望着晨光熹微处,心中难以置信地念着:“仇恨与恐惧的味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吗?”

    他现在虽背对着她,但神识之中却只装得下她。

    此时林风微动,树叶沙沙,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成了泡影消失在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他们被某种神秘的磁场拉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声,但又被这种磁场拉得很远,远到他们不能第一时间喊出对方的名字。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好像他们面对面地站在兵荒马乱之中,遥首相忘,却要故作镇定,静待战事落幕。

    长蛇收到命令,命人去架起身受重伤不能动弹的丑女人,今日可真倒霉,遇到两个大佬演对手戏,她堂堂一宫之主,却没能有一点存在感。

    她本就心里窝着火,一看这丑女人腿软得站不起身来,长蛇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怒言道:“给我老实点!好好走路!”

    付思灵本就沉浸在仇恨的深渊里,被这一脚踢得顿时抽离回到了现实,她一记狠光扫了过去,长蛇被这一眼盯得后背发凉,吞吐道:“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前面魔尊按停了轿子,转着扳指,崩着唇线没有说话。

    倒是裴玄挣脱魔军的束缚,拉过付思灵靠在自己的肩上,说道:“她受了重伤走不了路,让我来吧。”

    付思灵浑身无力将要瘫软下去,裴玄弯腰一把将她揽腰抱起,耳边一阵风过,她竟感到一种踏实和心安,更奇妙的是,这种感觉竟是裴玄给予她的。

    她习惯了他的高高在上,习惯了他的不屑与嘲讽,习惯他将自己推向于千里之外,却从没想过他也能挺身而出来保护她。

    突然,前面的轿子又调转回来,轿子上摇摇晃晃的玄衣男子目光幽幽,死死盯着裴玄怀中的女子,眼里似乎隐忍着什么。

    只见他缓步走下轿椅,走到裴玄的面前。

    裴玄退后一步说:“魔尊大人,我们会配合你的调查,还请看在她身受重伤的份上,让我亲自带她随你回去。”

    魔尊抬了抬手,将宽广的衣袖滑至手弯处,他嘴角带着笑,眼里却有掩饰不了的冷意,“既然你的弟子受了重伤,那就让她到我的座椅上坐着吧,路途遥远,别让掌门人累着。”

    裴玄一听不禁睁大了眼,“不行,怎能让一个小小的弟子坐您的座椅呢,这不合规矩。”

    魔尊浅浅一笑,“那让掌门人亲自抱弟子就合你们门派的规矩?”

    裴玄哑言。

    魔尊不由分说地一把夺过了裴玄手中的女子,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在魔界,本尊就是规矩,想怎么样还轮不到别人说什么。”

    裴玄怔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魔尊将人放在软椅上,还细心地帮她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他注视臂弯里的女子良久,沉声问道:“怎么,害怕本尊吗?明明醒了还一直闭着眼。”

    付思灵无力地睁了睁眼,像是随时都要咽气一样摇摇头,复又睡了过去。

    妈的,她才不想看见这张脸呢,一看见火气值就上来了,生怕气急攻心嗝屁了过去。

    魔尊勾唇一笑,没有抽出被压着的手臂,任她就这样睡着,道了声:“回弑神宫。”

    长蛇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过程,半晌合不上嘴,只是机械地挥了挥手叫人跟上,但是脑子还是没有转过来。

    伤痕累累的坐骑拖着她回到寝宫,让人处理了伤口,泡了个澡,食之无味地吃了点东西,直到穿着丝滑的睡衣,躺在床上,望着瑰丽的天花板,她才恍然大悟,一屁股坐了起来。

    魔尊大人这明摆着是在跟裴玄上神抢人啊!

    早就听闻两人有深仇大恨,如今裴玄上神在下界历劫,可不得抓紧时间好好羞辱下仇人嘛,至于抢的女人是丑是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裴玄上神在意的人,那功用不是一样的嘛!

    长蛇高兴地拍了下脑袋,看来还得好好供着这丑女人才行,绝不能再出现今天的失误了。

    至于之后魔尊大人玩这个游戏玩腻了,再狠狠处置她也不迟啊。

    她连忙招呼奴婢进来:“小翠啊,快快快,进来给我更衣。”

    小翠拿过架子上的衣服走过来,有条不紊地给主子穿上,“宫主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啊?”

    “去给那丑女人,不是,去给那个小菩萨送点东西,你快去将本宫珍藏的首饰盒全都拿出来,还有去疤痕的膏药,灵丹也拿一点,虽然这些东西可能魔尊大人已经命人送过去了,但也无妨,要让她看见本宫道歉的诚意。”

    小翠心里嘀咕:宫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啊,天天跟在魔尊身边的那位,您好像都没这么慷慨巴结过。

    栖星阁内。

    付思灵躺在床上装睡,其实她睡眠质量一向是很好的,可偏偏这次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看,从下午一直盯到晚上还不走,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连眼睫毛都开始打颤。

    屋内那人说话了:“睡好了吗?”

    睡好你妹!

    付思灵矫揉造作地睁开了眼,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看见旁边坐着的人似乎还挺惊讶,想要撑床起身,进行跪拜的,可偏偏体力不支挣扎了半天没成功。

    她娇滴滴地说:“大人请勿怪罪,小女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花仇怔怔地看了她几秒。

    按照下午医官的说法,吃了灵药休息几个时辰就可以活蹦乱跳了,但如今这架势,像是还不能自理呢?

    花仇抬了抬手,示意她躺下,“无碍,伤好之前都不用给我行礼。”

    付思灵感激地微笑回应着。

    但她心里却是一阵腹诽:要本尊给你行礼,怕是反了天了!

    接着气氛像死水一样沉闷。

    付思灵就像一具尸体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浅黄色帷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仇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局促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变得冰凉,他从下午到现在未沾一滴水,就那样看着床上的人陷入沉思,他还没有适应她如今的模样,可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她就是师父。

    况且,她不愿与他相认。

    花仇忽而感到喉中哽咽,手里端着的茶杯也异常的沉重。

    也对,谁会轻易原谅杀害自己的凶手呢?

    可他又能如何呢,她离开了五百年,他便找了她五百年,他一直都在寻找却从未真正想过,找到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师父恨他,他又何尝不恨自己呢。

    他刚要开口:“你——”

    付思灵也开口问道:“裴玄去哪儿了?”

    像是一盆冷水盖头浇了下来,他感到彻骨的冰凉。

    花仇将杯子稳稳地放回了桌面上,没有荡出一滴水,却在收手时,杯子不小心碎了。

    里面的茶水瞬间倾倒了出来,流到地上,将精美的垫子打湿了一片。

    他合上被茶杯割伤的手心,没让血溢出来,隐忍着情绪,低沉问道:“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付思灵看了眼他的表情,目光阴沉,嘴唇微抿,偏着头也不看她。

    付思灵心中便知道了,这家伙大概率是生气了。

    她不就随口一问嘛,这有什么稀奇的,况且裴玄还是她马上要入的门派的掌门人,她问一句,这不是很正常吗?

    付思灵摸不清花仇生气的点在哪,但为了稳妥起见,她不能像个老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不理人了,她得做点什么保住小命。

    她终于还是撑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估摸着裴玄是个敏感的话题,毕竟上辈子她因为裴玄做了许多伤害花仇的事情。

    比如欢爱时故意叫的是裴玄的名字,她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就那点癖好嘛,但现在架一把刀在她脖子上叫她那样干,她也绝不会那样干了,太恶心人了。

    主要恶心她自己,谁会愿意跟杀害自己的罪犯睡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不是体力不支吗,怎么又坐起来了?”花仇扫了她一眼问道。

    “嗯,大人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吧,不然也不会等我这么久。”

    花仇默了默,“今日太晚了,改日本尊再问吧,你早点休息,”他顿了顿,“裴玄暂时还没有受皮肉之苦,若是他配合的话。”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瞥了眼付思灵的神色,却再一次被她的神情动作怔住了。

    付思灵双手压着被单,身子微微前倾,眸子里装满了无辜,“那大人,我也会受皮肉之苦吗?”

    花仇哽住了,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他从容地起身,临走时回了她一句:“若你不听话,也会受到惩罚。”

    花仇刚走出房门,迎面见着从长廊中赶过来的长蛇,身后还跟着一众端着物什的丫鬟。

    长蛇气喘吁吁地行了个礼,“拜见魔尊,这么巧啊,您也来看望付姑娘啊,我这忙活了一下午,想着给姑娘选一些有助于恢复身体的灵丹妙药,还有些首饰——”

    她低头说着,眼神却飘起来打探魔尊的态度。

    花仇回头望了眼暖黄的房间,抬手示意丫鬟将东西传过来看看。

    他拿起一根金丝缠绕而成的牡丹花簪子,嫌弃地丢回了托盘里,摇头道:“她不会喜欢的,你若是自废双腿,她说不定会原谅你。”

    长蛇证了怔。

    说完,魔尊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长蛇这次有些慌了,魔尊这是要为了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让她自废双腿?

    这也太狠心了吧!不就是生气踢了下她吗,也没有少胳膊少腿啊,好歹她也是为魔界效忠了千余年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时,屋内传来付姑娘的声音:“外面是谁啊?进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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