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扯远的话题突然又绕回来，王欢欢一激灵，一时哑口。她的脑筋还没转过来，她妈妈孙红艳就又开始咋呼：“对呀，今天讲的是欢欢和亨利的事，怎么变成温晚和她对象了？温晚你这也是，话题怎么跑那么远！”

    叶淑贤抿了嘴，依旧看不惯女儿的粗鲁：“红艳，你坐好，温晚也没有跑题。”

    料不到接下来出来解释的是孙老倔，老大爷甚少说理，通常都用些让人吃不消的“无赖”手段，谁知今日口齿甚是伶俐：“我为什么问温晚她谈恋爱的内容啊？是我好打听吗？不，我就想让你们看看，在有文化差异下谈恋爱的情形会是个什么样子。就拿刚才那一点，小陈给温晚花钱，要放在咱们家里，或者是拿出去叫人家评评，大家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小陈是个好男人吧。可是人家温晚也说了，她没有感觉到那么开心。这就是两个人想法的不同。现在对比也给你们摆出来了，温晚她自己想要什么，都想得很清楚，所以她跟小陈有方向、有目标，可以去进行磨合、改进。欢欢你呢，姥姥问你话你都答不出来，你只是觉得你现在跟亨利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是不是？在这一刻，你们想要结婚。那等到之后矛盾出现了呢，你们就想到离婚吗？”

    他们将温晚与她进行对比，她也可以将陈明俊与亨利做个比较，王欢欢连忙反驳：“姥姥姥爷，你们这不对，温晚姐她的诉求是平等与尊重，但是这些亨利都给了我呀！我们之间发展到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再到什么生活、工作，我们两个各自都有职业，而且在工作方面很容易就能进行沟通，这对于我们的生活也是有保障的呀。再碰到其他什么问题，我们两个完全可以有商有量。”

    “那sex呢？”温晚突然语出惊人，整个房间突然静了一瞬，唯有孙老倔和孙红艳没听明白，估计王广生也在他们一列。陈明俊有点想去捂温晚的嘴，先前已经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恋爱问题，他可不希望这一点也被披露人前。温晚只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外国文化里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普遍欧美人都很注重隐私。温晚当然不至于此，但是她其实也很想看看传统中国家庭对于性的态度如何。

    孙老倔轻易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尤其叶淑贤一咳，他更觉得温晚这话大有文章。由是没放过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叶淑贤再咳了一声。

    温晚抿抿嘴，有些抱歉地看向她：“其实在场的人都到了可以聊这个话题的年龄，我知道在我们国家的传统里，很少将这件事情摆上台面，但是鉴于国内外文化在这方面的极大差异，我觉得今天还是有必要稍微提一两句。Aunty，可以吗？”

    叶淑贤还是犹豫：“温晚，真的很有必要？”

    就是连思想跟她最接近，一向心直口快的蒋倩倩都不敢开口了。

    温晚看了一圈屋里人，最后深吸一口气，点头确认：“Yes。”

    “那就拿刚才的同居来说吧，不要太过了。”等了半天，叶淑贤才终于松口，她不想家里被这个话题弄得鸡飞狗跳，只能想到这个折中的办法。

    温晚点点头，然而稍加了点背景介绍：“在我们传统上，这件事一般在婚后才能做，并且大家不会这样拿出来聊。但在国外的大部分国家与地区，这并不是必须秘而不宣的事情，有一些更加开放的人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它当成玩笑。”

    围坐在一起的孙家人里即刻有人要反对，温晚忙按下他们的发言：“嗯，今天我们不评判这些行为的对错，你们只当我对事实进行简单的陈述，OK？”

    陈明俊真为自己胆大妄为的女朋友捏了把汗。温晚也知道自己正在走钢丝，每一句话都像硬着头皮吐出：“同居在国外其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我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而言，我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是将这种行为视作平常。我们其实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不必把‘性’当做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它属于正常的生理学范畴，与我们的身心、婚姻以及夫妻感情都有莫大关系。我觉得如果真的考虑到了结婚，是应该知晓这一方面的相关内容的？”

    她说着说着底气也有了不足，到底环境还是不同，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跟陈明俊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义正辞严，但在这么一家人面前。温晚陡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陈明俊想着法地为女友找补，正想绕开话题，亨利却是站出来支持了温晚：“没有错，‘性’与‘爱’分不开，提到婚姻，这是一个必然绕不开的话题。欢欢，如果你做好了结婚的准备，那你就该知道这些。”

    “什么叫做好准备？”孙红艳当场就炸了，“合着你们男人不吃亏，就毫无顾忌来骗女人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来占我女儿的便宜！”

    家里又吵吵嚷嚷起来，叶淑贤真后悔让温晚开这个话头。温晚这时不得不来摆平这件事：“孙大姐，你冷静一点，我们提到这个字不一定就要去做，提到同居也不一定就要睡同一张床。婚前同居我们可以理解为试婚，两个人住在一起，从日常相处中会体现出更多的矛盾点，通过解决问题的过程，我们能够更加了解对方的思想与品行，也就更能够确定对方适不适合成为你的终身伴侣。”

    “那名声总是不好嘛！”孙老倔也发出了反对的声音：“温晚，我不管你们在法国美国怎么做，现在是在中国，这么做了，吃亏的总是女孩子。这个提议不行，这个想法也不该有。”

    “其实也不一定要同居，”陈明俊终于找到可以插嘴的地方，“我在国外待过，我可以证明国内外在这一方面的思想差异的确很大，但是这个东西其实通过聊天就能知道对方跟你在不在同一个思想领域了。所以不用做太多，让欢欢跟亨利私底下聊聊就可以了。甚至欢欢不用开口，让亨利说一说他的态度或者他的经历，欢欢自个儿来判断接受得了接受不了就行。”

    快速说完一长串话，陈明俊心也都快跳了出来，何建军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称赞他和温晚的“勇”。但这个称赞看来也不完全是褒义。好兄弟都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反正会议最后草草结尾，略过这一环节，众人直接下了结论——和温晚最开始所说的一样，可以支持王欢欢谈恋爱，但暂不支持她结婚。

    温晚离开孙家四合院的时候垂头丧气，在陈明俊的车上也很是抱歉：“Sorry，honey，我可能连累你，让你一起成为孙家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说什么傻话？”陈明俊揉揉温晚的头，“短暂的不能来而已，过一阵子应该就没事儿了。而且咱们又不来这儿约会，你要看四合院，我也可以带你往别处去。没关系的啊！再不然就上我家去嘛。”

    “上你家独栋小洋房参观去呀？”温晚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陈明俊探身，轻轻吻了吻她，随即握过她的手：“走了，男朋友带你兜风去！”

    晚间反思，温晚还是觉得自己很失败。若要洋洋洒洒写成一篇文章，她的论点论据论证都是十分充足的，只是临场发挥实在太不好，以至于有好多需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陈明俊可太害怕她那些“需要说的话”了，可是不在孙家，她要想说，他听一听也无妨。更了解温晚，他们的感情应该能更进一步。

    他诱导她开口，她就来了想逗他的兴致，温晚翻了个身，对着镜头里的男朋友询问：“就算我说前男友你也听？”

    陈明俊震惊：“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他现在提起这话倒也和温晚一样恍若平常了。

    温晚笑笑：“你的确是我唯一的男人，可是你并不是我恋爱生涯里唯一的男朋友呀。”

    陈明俊表情痛苦地捂住了心口：“不听了晚晚，我不听我不听。”

    这下温晚觉得他有必要听了：“Listen carefully，陈明俊，为了以防你以后胡思乱想，我会坦白我的恋爱经历。在遇到你之前，我14岁的时候，我跟邻居的小帅哥交往过，但是后来我跟爹地搬走了，后续我又忙于跳级的事，我们的感情渐渐就淡了，最后和平分手。他转头就喜欢上了另一个妹子。”

    陈明俊窃喜，嘴上愤愤不平：“真是个渣男！”

    戏真过。温晚嫌弃地想。她接着伸出两根手指，说起第二段恋爱：“那是我大学文学系的系草，我们在派对上认识的，非常快速的就fall in love了。不过后来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我拒绝了好几次，然后我们就分手了。接下来我的感情就一直处于空窗期，直至重遇你，所以你还有前三甲可排，别伤心了啊。”

    陈明俊关注到了那个“更进一步”，他忍不住问温晚那是什么，结果温晚看着他只是点头，像是在确认他心中的想法。陈明俊不由又来一句：“也是渣男！”

    “所以帅哥都渣。”温晚煞有介事总结。

    陈明俊忙来表自己的清白：“晚晚，你可不能这么武断，之前确实是有很多女孩儿追我，但是我只对你那是真心的。你不信可以问建军，他能证明。”

    “何建军难道还不帮你吗？”温晚驳回了他的废话。她是乐于看他着急的，但每每都把握着分寸。这次还是同样，她噙着笑开了口：“好啦，你爱不爱我我还不知道吗？我又不是木头。”

    陈明俊得寸进尺：“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更进一步？”

    温晚挤了挤鼻子，抛出致命一问：“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拒绝那个又高又帅的系草的求欢？”

    难道又是因为他？陈明俊的自信再一次受到了打击。他现在当真怀疑自己技术究竟是有多差，否则怎么会给温晚留下那么多年的阴影？只是怀疑归怀疑，嘴上是绝对不能输的。陈明俊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因为他不行！”

    谁都可以不行，他绝对不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