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

    京城的风雪又落下,解药送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惊玉将解药带回花朝筑交给女医瞧过才给云卿鸾服下 。

    近日朝中事情繁多,虽是子时,但是云笺还未休息,惊玉回来时碰上了在云笺身旁伺候的人,云笺自然也知晓了云卿鸾中毒一事。

    云家的其他人自然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云卿鸾又昏迷着,云卿姿不知所踪。任凭云笺急的冒火,想去报官,但惊玉将人拦下来,又悄悄去请温大娘子来劝。

    云卿姿还在藩楼等着惊玉回来,已经过去了两盏茶,云卿姿心里虽急但是面上却未曾显露半分,倒是顾珩一直望着门外。

    无人给顾珩清理血迹,毒镖被云卿姿按得极深,像是要插入他的肺腑一般,顾珩的额上不住的冒着冷汗,胸前的血也在汩汩地往外冒,他四肢依旧酸麻,失血太多已经令他起了一阵头晕。

    如今他只盼着云卿姿能早些给他解药。

    眼见着云卿姿又喝了一盏茶,雅间的门这才打开,惊玉迈着步子而来。

    她像是跑来的,还微微喘着气:“是解药没错。”

    见云卿姿松了口气,惊玉又道:“外头又落雪了,娘子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眼中带着急切和一抹担忧,像是有话没说,云卿姿了然。

    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庆皓便朝外走去,岁桃也是要先跟着回去,侍歌要留下善后。

    顾珩眼睁睁看着云卿姿离去的背影,但是却无法阻挠,侍歌等人还挡在他眼前,他一脸震撼地看着他们,像是在指责他们不守信用。

    侍歌并不看他,只是蹲在他面前,将金疮药洒在他的伤口上,“顾大人莫担心,您不会有事,我们只是要解药并不是要大人的命。”

    她拿着帕子稍稍用力往他的伤口上按了一下,疼得顾珩闷哼一声,侍歌这才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大人身上的毒还是大人自己解吧,毕竟醉千喉的解药我们可只有一份。”

    说罢她便拍了拍手起身,算算时辰,外头那个不过一盏茶便醒了,剩下的事还是让顾珩自己去解决才是,她并没有给顾珩松绑,只是捡起地上那张已经被墨汁浸染的婚书,上面的字已经被晕染的看不出痕迹,但是侍歌依旧不愿意这东西继续存在这里。

    顾珩在她说完那番话便明了她的意思。他又被云卿姿骗了,她根本没有往飞镖上抹药,用的是刺中云卿鸾的那枚,上头还残存一些毒素,但也是致命的。

    她又炸他。

    顾珩的眼神一瞬变阴狠,他下得这盘棋眼看着就要输了,还是输在一个闺阁女娘子的手上。

    他不甘心,总有一日,他要亲手杀了云卿姿,不然难抵他心中的愤恨。

    云卿姿回到云家时,云笺与温大娘子还守在那,惊玉在路上便与云卿姿说了此事,怕是回去以后要被云笺盘问。

    自宋大娘子过身后,云笺便将宋大娘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平日便不舍得她受半点伤,要什么都宠着哄着,将云卿鸾送去姑苏的那一年,他也是日日夜夜担忧,时常写信让陈氏照看云卿鸾。

    如今见着自己万般呵护的孩子受了伤还中了毒,自然是怒气攻心。

    太医说服了解药,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温大娘子虽是在旁边劝着,但没多大效果。

    朝中如今为着元旦朝会牵扯出许多旧事,孟家昨日还在朝上催促官家早日立储君,为着此事,朝上的文官还吵了一架,听得云笺头都大了。

    家事国事都堆在一起,也难免他烦躁。

    云卿姿至花朝筑时,四周都静寂无声,只有药香飘荡在屋内。

    云笺坐在椅子上,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温大娘子。

    她上前道了一声万福,“父亲,大娘子。”

    云笺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你妹妹为何出去一趟便成了这幅模样?是谁给她下的毒?”

    他这一问倒是令云卿姿犹豫了,总不能将云卿鸾与顾珩的事说出来,是以她只能垂下头沉默不语。

    温大娘子见状忙拍着云笺的背:“好了,现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卿鸾也吃了药,你不睡孩子们总要休息才是。”

    说罢,温大娘子又看向云卿姿:“快去歇着吧,你父亲就是有些着急,不是对你。”

    云卿姿点头,云笺又抬眼看了下她,轻咳一声起身,由着温大娘子拉着离开了。

    云卿姿又进屋内瞧了眼云卿鸾,见她好似好些了,这才安心许多。

    她抬手捂住心口,只感觉胸腔处传来阵阵刺痛,近日她的心悸来的愈发频繁,她总觉得不安。

    屋内的炭火还燃着,外头的雪簌簌地落下,她只坐在床榻边,看着云卿鸾熟睡的容颜。

    她突然有些想花暮锦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可有平安。

    随着她双手的晃动,手腕上的小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小很小,却牵荡着云卿姿的心,一晃一晃。

    藩楼廊上躺着的阚禺也小悠悠转醒,浑身疼痛,但想起顾珩还在屋内又忙爬起身。

    屋内依旧整洁,只是顾珩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他胸前的血依旧微微止住,但毒素在身体中蔓延,眼下他的嘴唇已经开始青紫,面色惨白。

    顾珩听见动静,微微掀起眼皮,语气中满是不耐:“快去找解药…醉千喉…”

    阚禺替他松绑的手一顿,有些犹豫地开口:“郎君…醉千喉的解药只有一份,我身上没有了…”

    顾珩借力挣开绑着他的绳子,手上终是有力气了,他单手撑在地上,早没了平日那份矜贵气,眼中满是狠厉:“那就去找,求那个贱人也好,姓黄的也罢,今夜你若是找不到,我便要你们都陪葬!”

    说罢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阚禺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不住的点头。

    又将顾珩扶上软塌后,他便吹响手中的哨子,下一瞬,黑夜中踏来几个玄衣男子,阚禺沉声道:“留下两个守着郎君,剩下的人去黄家要解药。”

    他吩咐完便也消失在雪夜中,醉千喉的毒药就是那人给的,解药她手中定然还有。

    夜半时分,睡在暖阁外的墨夭忽的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起身查看,她手中还攥着一把短刃。

    待人走近时,她举起短刃横在那人的脖颈上,借着烛光,她依稀辨认出那是谁,只是有点微微错愕。

    “你来做什么?东西不是都给你们了吗?”

    阚禺没有回她,只是往内看,“薛脂凝呢,我要解药。”

    他说完这话便要进屋去寻,墨夭忙拦住他。

    珠帘晃动,有一只纤细的手将帘子缓缓掀起,露出那张美艳的脸。

    薛小娘瞥了一眼阚禺,只冷笑道:“失败便算了,居然还能叫人反将一军,你家主子这样子是如何当上大理寺正的?”

    她缓缓坐下,满脸讽刺。

    阚禺只垂目,“还望娘子救郎君一命……”

    薛小娘抬手,打断他的话,面上多了几分不耐:“主意也给你们出了,扬州那会便失手,故技重施在云卿鸾身上却还是失手,你家主子这办事能力,啧啧啧。”

    “若不是顾珩是他的儿子,我一眼都不会看他,拿了解药就滚,一群废物!今后顾珩的事不要再来寻我,”她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阚禺,才又道:“别拿主上压我,他既是有能力也该自己多做些事才好,不然怎么对得起主上这些年的栽培。”

    言罢,她便将一个瓷瓶丢向阚禺,多一眼都不愿再看。顾珩是沾着那人的光,不然便是死在薛小娘面前她都不会有半分动容,想到那人薛小娘便有些头疼。

    这些年郢丘的人便是握着那人以此威胁她,不然她早逃离云家,哪里还会守在此处受苦。

    “快些找到他的踪迹。找到了他你的姐姐自然也就回来了。”

    她揉了揉额角,对墨夭说道。

    墨夭点头,昏暗的烛光下,薛小娘看不清她的神色,更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云卿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昨夜落了大雪,院中正有使女在扫雪。

    她的毒虽然解了,但因受了重伤,没有一年半载的根本养不好,只能在云卿姿的院中在待上几日才好挪动。

    温大娘子听下面人来报云卿鸾醒了便忙来看她,女医早在云卿鸾醒后开了药方便回宫了,本就是祈嘉县主临时请来的,再不回去宫中怕是要过问。

    温大娘子没问她是谁做的,昨夜云笺也与她说了自己的猜想,虽觉得有些胡扯,但撇开这个也想不到谁能与云卿鸾结怨,总归人是醒了,温大娘子便也当过去了。

    毕竟只是后娘,云卿鸾一直排斥她,便是问了她也不会说还不如给彼此留点脸面。

    云卿鸾自己也不敢与他们说,此事只能告知云卿姿,若是叫云笺知晓了,定要闹上金銮殿,只怕是不好收场,还会连累家里其他人。

    只是在潘楼听到的那些话也只能告诉阿姐,阿姐比她聪明,自然也知晓这些话怎样让朝堂内的人听到,再不济阿姐也可以告诉翊王世子。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当初一意孤行没有听阿姐的话,如今落得这幅下场。

    她现在还动弹不得,只歪着头看向窗外,云卿姿站在廊下与温大娘子说话,隔得太远她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不觉,她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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