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

    秋夜起了霜露,便是第二日清晨也是带了寒凉。

    一大早花暮锦的门口便立了一人,他抱长剑而立,带了一身风霜而来。

    十月已是过半,往年的京城已经开始下雪,可今年好似要晚些。

    今日是花暮锦下江宁的日子,非觉也是一大早起来收拾东西,转头便瞧见立在门口的人。

    非觉上前:“裴郎君,屋外冷,请进去说话。”

    裴褚和也不客气,撩袍便往屋内走,见到花暮锦的便开口。

    “我可以同意与你们合作,不过我有条件。”

    “事成后不准留我做事,我要自由。”

    他看向花暮锦的眼中带着认真,花暮锦闻言只挑了下眉,点头:“可以。”

    若是事成,也没必要留着他在身边做事,还不如眼下便遂了他的愿。

    此番一去江宁府需得几月,裴褚和也不能长久呆在京城,花暮锦虽打点好了一切,但还是不放心云卿姿,又请曹萑多加照看。

    花暮锦与云卿姿定亲宴时曹萑不在京中这才错过了,前两日回来才补了些礼,虽不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

    曹萑为着周崇一事去往江宁府,这才回来。周崇请旨回京,途中要经过江宁府,何况他的夫人如今在徐州城,他更要回去看看的,曹萑这才提前回去安插人手。

    周错如今在翰林,元旦朝会愈近,他被临时调到礼服,如今同黄亓一同办事,也算是能牵绊住黄家的人。

    今岁的元旦朝会,各国使臣皆回来京都城,不少离得远的早已动身。

    据曹萑传回来的消息,南疆的圣女已经动身来往京城,大抵腊月便能抵京,城内的驿管已经备好,此次接应乃是有鸿胪寺的人负责。

    若是猜的不错,起事之时便是元旦朝会之后,花暮锦凝目,郢丘的人蛰伏二十载便是为着今朝。

    郢丘的人在暗,他们在明,现下便要着手应对。

    云卿姿知晓花暮锦今日离京,她前些日子跟着温大娘子做了双靴子,她不便带去给花暮锦,便让侍歌去送,也正好让侍歌再见见裴褚和。

    那日晚间裴褚和与她见面,二人说了许多话,最终裴褚和愿意为花暮锦效劳,但是云卿姿却没有全信,毕竟裴褚和待在齐王身侧十多载,当不会被一朝一夕就能策反。

    侍歌曾让裴褚和认过墨夭与薛小娘,他说只说墨夭也是齐王身边的人,但不知道因何来到京城,而薛小娘他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云卿姿至此始终摸不透薛小娘的身份,不过能确定的是,她多半也是齐王安插在云家的一步暗棋。只是到底是何身份还要继续往下查。

    侍歌将绣着花样的帕子给裴褚和瞧过,让他去查一查这花的来历。

    那花样便是去年在徐州密室给薛素见过的那朵奇异的花,当时让非觉去查,可是这一年了,却查不到半点踪迹,薛素曾说这是西域的花,郢丘距西域并不遥远,云卿姿怀想,许是郢丘那处能查到关于这花的蛛丝马迹。

    侍歌送去了给花暮锦的靴子,云卿姿正拆赵影来从江宁府寄来的信,心中赵影来说江宁府已经落雪,冷的紧,这几日她便动身回京,虽是隔着千里她也知晓了他们二人定亲之事,还带了礼回来给她。

    这封信是云卿鸾来寻她时带上的。

    云卿鸾这些日子总外外头跑,温大娘子想与她说相看的事也是三番两头被她以各种借口推脱。

    温大娘子及寻不到人,这才嘱托让云卿姿见着云卿鸾说几句。

    “阿姐,你猜我前两日去小渔芽那碰见了谁?祈嘉县主与江宛与!”她过来便躺在云卿姿的软塌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玉壶。

    “江宛与自从知晓阿姐定亲了,回回见她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也得是祈嘉县主这样温婉的人才能容忍她的臭脾气了。”

    云卿姿将信收好,看了一眼云卿鸾:“不许如此编排他人,江大人与兄长父亲皆是同僚,在外头你可收敛着些。”

    说完她坐在云卿鸾身旁,问道:“父亲与大娘子这些日子准备了几家小郎君想要你相看,可你这大冷天的还乱跑,谁都找不到你。”

    她们姐妹俩关系亲密,想来是不藏着掖着说话,云卿姿从不瞒她这些。

    在她眼中,温大娘子也是真心为他们兄妹几人着想,许多人家都是千挑万选。

    可云卿鸾却不这样想,她只觉得温大娘子替她寻夫家便是着急将她赶出云府,好霸占云家。

    她坐起身,语气中有些怨愤;“大娘子便是想将我当成联姻的罢了,才没有真心在意我想做什么!”

    她能喊一声温大娘子也是因为在云卿姿的亲事上见到她是有几分真心,但旁的她才不信。

    云卿姿见她这般,忙安抚:“卿鸾,莫要如此揣测旁人,温大娘子旁的不说,在亲事上她亲力亲为,便是为着我的亲事她都跑了三四回。

    若是相看的人你不喜大可与大娘子说,并不是让你与谁相看便是与谁成亲。君子论迹不论心,我们当多看看旁人的所作所为。”

    云卿鸾心里堵着一口气,只点头不说话。

    云卿姿见状也不再多说,让人取来些零嘴给云卿鸾用,屋内安静了几刻。

    不多时有门房的人来说,有人邀请云卿鸾去听戏打马吊,岁桃正好在门口听见了,便多嘴问了一句是谁,门房的人回是张家小娘子。

    话传到云卿姿耳中,她原是想让云卿鸾吃了饭再去,却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对,便让岁桃先去瞧瞧是哪位张家小娘子,她则将这事压了下来,让小丫头们在屋内陪着云卿鸾打几手叶子牌。

    岁桃很快便回来,面色有些凝重。

    云卿姿本就在门口等她,见她这样,想来马车上也不是什么张家小娘子。

    “马车上无人,但是奴婢瞧出,车内挂着的玉牌乃是大理寺正的。”

    岁桃压低了声音对云卿姿道,见她不接,忙又解释:“前些日子事多,奴婢便忘了说,如今的大理寺正乃是顾珩顾郎君。”

    云卿姿眉头微蹙。

    大理寺正,居然是大理寺。

    按理说顾珩该是转入礼部或是户部,怎的却去了大理寺,她记得,原来的大理寺正是成安巷的罗衍才对,她帮着虞禾整理年时礼是曾见到过罗衍送的礼。

    并未听闻罗衍是遭贬官还是升迁,顾珩如何又坐上了大理寺正的位置,她心中疑惑不解。

    但眼下更令人着急的便是,顾珩假借什么张小娘子的名号约着云卿鸾出门,这是头一次还是很多次,云卿姿有些不敢想。

    她扶着门框,探头往里头瞧了一眼,云卿鸾正与小丫头们玩的不亦悦乎。

    她稍稍思索一番,便道:“吩咐屋内的人照看好六娘子,若是她要出门便让清谷去寻温大娘子。”

    言罢她上楼换了身衣裳,又让庆皓别隔太近跟着她,便出了花朝筑。

    侍歌还未回来,便由着岁桃跟着她。至门房时,架马的车夫见是她眼中有些错愕,云卿姿并未错过他的神情。

    她眼中迸出几缕寒霜,激得车夫忙垂下头。

    想来并不是头一回。

    上车前,岁桃笑着与车夫道:“张小娘子要你带人去何处你便老老实实地走,若是让我发觉不对,我可要你竖着来横着走。”

    车夫忙不迭地点头,分明是秋末,额上的汗珠可不少。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月息池畔。

    云卿姿方下马车,便见到月息池中的巨大楼船。

    那是附近襄楼的船,每逢中秋元旦,襄楼的娘子便会在船头起舞弄月,这番美景她去年也见过。

    车夫将她们二人引至岸旁,有小船在那处接应。

    车夫又变为船夫,每人见她都一脸惊错,但碍于脖颈上的短刃,只能老老实实地将人引上楼船。

    庆皓等人在不远处埋伏,只待有危险便冲出。

    楼船二楼,空旷非常,风景也极佳。

    云卿姿从里向外看时,能瞧见整个月息池畔的风光。

    虽是秋末,但湖面并未结冰,只是船内不时冒出几丝寒意。

    她方看了几眼,便听船内有脚步声渐近,待人穿过屏风,她方窥见容颜。

    果然是顾珩。

    顾珩见她,好似并不以为,只是抬手做了个“请”,便自顾自落座。

    见云卿姿站着未动,顾珩开口:“等了许久,终是等来了三娘子。”

    云卿姿垂眸看向他,面上依旧平静。

    她缓缓坐下,岁桃立在一侧。

    顾珩倒了一盏酒推至云卿姿面前,见她只看了一眼,笑道:“三娘子安心,此酒无毒,乃是潘楼的眉寿,是令妹最爱的。”

    他话落,云卿姿便横眉扫来,语气中满是冰冷:“你这般到底是要做什么!”

    “顾珩,我劝你最好迟早打消念头,云家不是你能招惹的。”

    顾珩听她所言,先是笑了两声,又仰头喝了盏酒,“娘子误会了,我对令妹并无恶意,只是交个朋友罢了。况且,我们不也是朋友吗?”

    他顿了顿,从桌下取出一个匣子,打开给云卿姿看,又笑道:“三娘子定亲宴的酒我还未喝到,不过我这人就是重情!这不,我给三娘子带了份薄礼,还望娘子笑纳。”

    他将匣子中的东西拿出,放至手掌心,笑着望向云卿姿。

    云卿姿见到顾珩手中的东西,呼吸都滞了一瞬,面色渐渐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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