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铁不成钢

    韩之遥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接微信电话的了,特别是妈妈顾如霜女士打来的视频电话。

    长文字OK,六十秒的长语音也OK,甚至语音电话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每每看到视频电话提示的时候,韩之遥的心都忍不住会吊起来。

    她和妈妈说过几次,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可以了,不用特意地给她打视频电话。等到工作空闲看到了,自然就会回复。

    可是顾如霜的反问似乎没有回绝的余地。不就想看看你嘛,有问题吗?

    母亲想念外漂的独生女,打个电话唠唠家常。

    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

    “白天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电话一接通,顾如霜立刻说道,丝毫不掩责备的语气。

    “今天白天一直在外面。”韩之遥在公交车上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现在走在路灯下,脑袋还有些晕沉沉。

    “画面怎么黑不隆咚的?”

    “我在小区里走,还没到家。”

    韩之遥举起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中一片昏暗,干脆就放下了,不再对着自己的脸,任由手臂轻轻地擦过腿侧,自然摆动。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今天加班,晚了些。”

    “每次给你打电话都在加班,看你一个人在那边也辛苦,要不然还是回家来吧。”

    “妈,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多遍了,我在这边挺好的。再说了,好不容易拿了户口,买了房子,难道还要推倒重来不成?”

    “早知道就不帮你付首付了,你现在是海州也不想回,婚也不想结了,对吧?”

    确实不想,韩之遥只在心里应道,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嘴。

    能在望海市落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离不开顾如霜的资助。

    靠她一个人,没有能力担负起百分之三十的首付。

    从研究生毕业起算,初入职场还没几年,自己攒下的全部家当对于首付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回家过年的时候,韩之遥巴结着顾如霜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顾如霜提前挪用一部分为她攒下的嫁妆钱,条件是一年以内她真的可以把自己嫁出去。

    韩之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应允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反正结果是她顺利地收到了顾如霜女士打过来的钱。

    假期结束后,回望海的一个多月里,她利用周末和不用加班的平日间隙疯狂看房,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捡漏了某小区的一套尾单房。

    达成目的才是第一要义。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最近和小凌相处得还好吗?国庆你们正常放假吧?带回家来让你外公外婆也看看吧。”

    为了让妈妈安心,韩之遥在恋爱初期早早地就和顾如霜报备了情况。

    顾如霜曾经借着来海州看望韩之遥的机会,对韩之遥当时的男朋友凌轩宇进行了实地考察,甚是满意,回家之后隔三差五就兴致盎然地问韩之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嗯,”韩之遥抬头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天空,今夜无月,城市里自然也看不到星星,“我可能不回家。”

    “买张高铁票不就回来了吗?”顾如霜拉长了疑问的语调,“这么长的假期不回家?实在不行,我去望海接你。”

    “下次回,下次吧。”

    “那你要干嘛?”

    “我和他约了出去玩儿。”韩之遥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雀跃一些,却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来。

    “哦?是这样啊。”顾如霜听起来倒是十分欣喜,“那你们好好玩儿,等我有空去望海看你吧。”

    韩之遥能想象出手机那头顾如霜一下子舒展开来的眉眼和满意的笑容,张口扯谎的负罪感似乎被暗暗压下了一些。

    如果告诉妈妈自己又恢复了单身,恐怕她真的会一脚油门直接从海州赶到望海来当面质问她。

    “我快进电梯了,可能信号不好,会断掉。”

    “那就挂了吧。”

    “好。”

    有稳定的工作和自己的房子,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过上了独立于原生家庭的自立生活,却无法实现百分百的独立。

    只能怪她早些年光顾着吃喝玩乐加旅游,没有想到为将来未雨绸缪。

    既然伸手拿了家里的钱,那就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至于妈妈的催婚,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回应。

    如此被动的局面,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经济能力不足造成的,她不能既要又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若是能把顾如霜的钱塞回去,兴许就不会处处被掣肘了。

    韩之遥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正准备按下挂机键的时候,顾如霜喊住了她,“遥遥。”

    “嗯,怎么了?”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那时候是妈妈不好,但现在如果有好男生,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这话,韩之遥听过好几遍了。

    凉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右边的脸,仿佛多年前那个不轻不重的手印又轻轻落在了脸上,带来了面颊微微发烫的错觉。

    * * *

    周六最大的奢侈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之后照例是每周的大扫除。

    韩之遥刚把堆了好几天的衣服洗干净、一一晾晒到阳台,就听到了门铃声。

    路佳苒带着甜点和水果,准时出现在门口。

    “圆圆!”路佳苒直接在门口蹲下,一把搂住狗子,低下头将脑袋埋到狗子脖颈处的茸毛里,猛吸一口。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蹲在人家大门口?”韩之遥将拖鞋踢到了路佳苒的脚下。

    路佳苒抬头看了看韩之遥,“看你这精气神,不像刚刚分手的人,亏我还专门来看你。”

    “又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儿。”韩之遥弯腰,一把捞起了路佳苒放在地上的挎包和带来的东西。

    “现在这么看得开?”路佳苒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怀里的圆圆,起身换上拖鞋,跟着韩之遥进了客厅,“你甩了人家?”

    “非得用甩这个词?就不能和平分手?”

    “凌轩宇不是喜欢你挺久的吗?你们才谈了多久?照我的了解,不像是和平分手的样子啊。”

    “算我先开口的吧。”

    “我猜也是。”路佳苒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捧出了韩之遥提前泡好的花茶,并没有继续追问具体的缘由。

    分手已成既定事实,没必要再向韩之遥的伤口上撒盐。

    和韩之遥当了这么多年死党,两个人的友情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时期,绵延至今,她太了解韩之遥了。

    表面云淡风轻,估计私下里已经消沉一段时间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分手过了一个月才告诉自己。

    “你好像是当时唯一不看好我和他的人。”

    “也不是说不看好,就是没看出来你有多喜欢他。”

    “我以为喜欢可以慢慢培养。”

    “结果还是没有培养得出来?”

    “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

    “但也没多到你想和他一直走下去。”

    “嗯,还是一个人自在一些。”韩之遥点点头,“我这样就是注孤身体质吧?”

    “那就是没那么喜欢,正常。”路佳苒面色如常,并没有为韩之遥感到遗憾或惋惜。

    “不过最后说开的时候,还是稍微波动了一小下。”韩之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说你不是什么痴情的人,但也不是没有心的人,这不是很正常嘛。”

    “就喜欢听你说话。”韩之遥露出了小孩子一般撒娇耍赖的笑容,“深得我心。”

    如果路佳苒是男生,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的,她心想。

    “我说的都是实话。”

    “就是因为才这样,才喜欢听你讲话呀。”

    “顺其自然,不用勉强自己,又不是搞KPI,你年度创收是不是差不多已经达标了?”

    “还差一些,不过年底之前肯定没问题啦。”

    “那就好,先搞钱才是王道。”路佳苒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有男人能进得了你的法眼,你也没傻乎乎地错过啊。”

    “有了再说呗。”

    “哪儿有合适的?”韩之遥撇了撇嘴,“好男人基本上都英年早婚、名草有主了吧。”

    “我虽然不催你,但你自己看看,你一不出门、二不社交,天上还能掉馅饼?”路佳苒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瞬间变身婚恋专家,“市场竞争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东西。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也觉得好。可是,如果你一直在那边迟疑,等到绕场一周想再看看,人家早就收摊儿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之遥偏过头打量着路佳苒,满脸狐疑,“我怀疑你在暗戳戳地意有所指。”

    “原斐然是不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高中群里看到的。”

    “你还默默潜水哪?”

    “偶尔刷一下,正好就看到了。”

    “你的心情就一点儿波澜都没有?”路佳苒凑近过来,盯着韩之遥的眼睛,“我不信。”

    “平静如水。”韩之遥移开目光,轻轻抚摸在她身旁趴下的圆圆。

    “真的?”路佳苒捕捉到了她的动摇,“真的没可能了吗?”

    作为见证过韩之遥和原斐然之间恩怨纠葛的知情人士,她见识过韩之遥为了某人曾经茶饭不思,浑浑噩噩了一个月之后暴瘦十斤。

    经此滑铁卢一役,韩之遥的爱情大门不仅被重重关上,还被上了锁、插了闩,自此几乎成为桃花绝缘体。

    本以为凌轩宇的出现是一个契机,如今看来,并不是。

    半杯果酒下肚,韩之遥的面容现出绯色,“没有男人不会死,不结婚也不会死,我有圆圆就够了。”

    “有狗虽好,也不要丧志嘛。”

    “不丧志,不丧志。”韩之遥摇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其实,现在有一个发达的机会摆在我面前。”

    “怎么,有人要来挖你墙角?”路佳苒笑嘻嘻地撞了撞韩之遥的肩膀,调侃道。

    “还真有,”韩之遥抿了抿嘴唇,“原斐然要挖我。你说我要不要去?”

    正在拆甜品盒子的路佳苒猛地回头盯着韩之遥,“等等,等等,你这儿到底什么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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