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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伪证

    灵灯照耀之下,陈玉微那描摹精致的眉眼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出乎意料地坦荡承认:“没错,阿婉如今受我映江阁庇护,沈仙子大可以放心。”

    沈怀臻注意到她说的是“我映江阁”,而非“我陈氏”,想来传言不错,陈玉微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将偌大一个扬州陈氏都牢牢控制在手心。

    “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平静道,“只是邹姑娘一心担忧崔三小姐安危,不知何时方便让她们见面一叙呢?”

    陈玉微余光向陈江雪一瞟,她立时会意,眨眨眼睛笑道:“这有何难,但现下三小姐情况不大好呢,待她一恢复神智,我们马上安排。”

    沈怀臻脑中浮现出崔行简记忆里那个活泼俏丽的少女,她足够机敏,能察觉到家中诸事另有隐情,可或许也正是这份机敏害了她。

    “早听说三小姐这些年都病着,知道她不远千里来到扬州贵地,我还以为是病情好转了呢,”贺榕还是那副笑盈盈的神色,口吻中却流露出一丝故作惊讶的腔调,“原来是来扬州继续养病?”

    陈玉微眼神转向他,面色不改,语气仍然温柔:“梁州人杰地灵,但崔宗主日理万机,行初公子忙于剑试,行简公子又是个……算了,总之,阿婉那孩子孤零零在深宅后院中,如何能好?我才出主意将她接到净春城来,还能有几个贴心人说说体己话,毕竟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心病?”贺榕轻笑出声,扬眉疑问,“第一次听说崔三小姐在梁州妖祸中落下的旧疾是心病。”

    陈江雪原本就对他的身份多有怀疑,现下见他这话里有话的样子,更是心生警惕,眸光不由微凛,意味深长道:“沈仙子这位朋友,倒是十分见多识广。”

    “见多识广算不上,我还以为崔三小姐的旧疾是整个修仙界家喻户晓之事呢,”贺榕少有如此步步紧逼的情态,一双眼漆黑如夜,就连头顶高悬的盏盏灵灯也照不透其中深意,“这心病一说听着确实新奇,大老远神神秘秘请沈仙子来,也是为了开一副心药吗?”

    沈怀臻轻轻一动膝盖碰碰贺榕的腿,对方即刻收声,换她开口道:“请别介意,我朋友他向来心直口快,并非针对二位。只是这么多年来三小姐都病得不理世事,突然听说她能出远门了,我们的确也是以为她病情好转,才想前来拜访的。”

    陈玉微温和道:“这有什么?得知有人关心阿婉,我高兴都还来不及。现今人心冷淡,沈仙子却还顾念旧情,想必阿婉见到你,也会很开心的。”

    陈江雪听了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地诧异道:“原来沈仙子同三小姐是旧识吗?我竟没听说过呢。”

    陈玉微淡淡一笑,仿佛谈论天气似的轻描淡写讲述道:“这便是你消息闭塞了,阿婉与沈仙子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阿婉若是得见故人之女,心中一定也是感慨万千。”

    陈江雪状似惊讶地一挑眉,目光朝他们两人扫来:“原来沈仙子与三小姐还有这层渊源在里面,真是巧之又巧。但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贺公子对三小姐又是为何如此在意呢?”

    沈怀臻原本不欲多言,只是静静观察这主从二人风波暗藏的言笑晏晏,可此时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贺榕,似乎就要打破这表面伪装好的和睦景象。

    贺榕毫不惊慌,懒洋洋往椅背一靠,气定神闲答道:“二位对三小姐关怀备至,有此疑问也正常。我嘛……是来报恩的。”

    此话一出,就连沈怀臻都忍不住余光瞥了他一眼。

    陈江雪蛾眉轻蹙,面色不虞,陈玉微却神情如常,还显出颇感兴趣的样子继续打听道:“哦?怎么说?”

    “这个嘛,说来话长,”贺榕笑眯眯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桌面,“我出身于梁州,曾受崔家三小姐救命之恩。如今终于有机会报答,又怎么能错过?”

    “……救命之恩?阿婉染病不出已有多年,贺公子年纪这样轻,不知是何时领受此恩的呢?”

    贺榕意有所指道:“自然是在三小姐‘染病不出’之前了。”

    “如此说来,当年家母在梁州病重,三小姐曾悉心照料,她对我也算是有恩的,”沈怀臻不紧不慢接话,“只可惜邹姑娘不清楚事情全貌,我才只好冒昧前来拜访。”

    陈江雪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陈玉微抬手制止。她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宽大袖口滑落,露出雪白腕上一只样式简单的翠玉手镯。半晌,她忽然幽幽一笑。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两位到我扬州之前做过什么,统统与我无关,我绝不插手干涉。但在此净春城中,我恐怕要提一点小小的要求。”

    贺榕不为所动:“我们也可以不在净春城。”

    陈玉微那张美玉般温润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当然可以,你们随时可以走,我绝不强留。可出了净春城,离真相就又远了一步吧?”

    她说得没错,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沈怀臻笑了笑,举目四下张望不见半个人影的映江阁厅堂,知道虽有灵灯照如白昼,可暗影中仍旧潜藏着数不清的耳目。

    不过既然是陈玉微的地盘,想必也不怕外人听去。她大大方方出言回击:“那的确很可惜,但如此一来,陈夫人又要去哪里挑选下一把好用的刀呢?”

    贺榕适时补充道:“我们离开后,十二州之大,怎么也是天高任鸟飞。但是陈夫人,难道你也要抛下扬州,一走了之?”

    陈江雪的右手微微一动,沈怀臻见状立马扣紧袖中符篆,贺榕亦是目光紧锁在她身上,周身因警惕而绷紧。

    陈玉微叹了口气,陈江雪也知道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就算是一个极其细小的动作也会引人怀疑,只好干笑一声,连忙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示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二位看个东西。”

    接着,她从袖中取出又一枚团花令置于桌面。

    此令肉眼看上去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可沈怀臻灵府中骤然响起邹棠的惊呼声:

    “沈仙子,这枚令牌上有我家小姐的灵识!”

    沈怀臻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模样,随意低头瞥了一眼:“此为何物?”

    陈玉微两指夹住那枚团花令将其举起,几人的目光一时都聚焦于其上:“持此令牌,你们就可以见到阿婉。到那时,你们想听她说什么,想对她说什么,想把她带去哪里,只要不伤她性命,我都不再过问。”

    二人都耐心地等待后话,果然,对方旋即话音一转:“但我确实有一个要求,一个很小的要求。”

    沈怀臻与贺榕对视一眼:“请讲。”

    “简单得很呢,连剑都不用拔,”陈江雪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明艳无匹的笑容,替自家尊主开口,“只需要……帮我们指认一个人。”

    “谁?”她心中暗暗存有一个猜测的人选。

    陈江雪的眼神若有若无瞟了一下方才那名为林桑的修士下跪叩首之处,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不必担忧,骆长老此人脾气坏人缘差,还爱揪着一点小事刨根问底。喏,你们也见过他非要遣人追捕邹棠那架势了。反正,除掉他对你我都有利无害。”

    边上贺榕的表情也不知是想笑还是咋舌:“儿子跟着一起对付亲爹?”

    “一点血脉而已,算得了什么?”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手足反目、骨肉相残,还见得少了吗?小骆公子是个聪明人,不会被这些繁琐杂事限制住眼界。”

    陈玉微笑容平和,耐心等待他们决断。

    贺榕两手一摊,满脸无所谓。

    繁琐杂事,沈怀臻想,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一点繁琐杂事才一路冒险至此吗。她忽然很有兴趣见一见那位骆长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听她问:“要指认他何事,与追捕邹姑娘有关?”

    陈江雪拢一拢鬓边碎发,笑道:“不,不是这种小事。不知二位还记不记得,在放川窃魂案事发之后,曾有一条线索是有人欲杀那位名为傅秋的凡人灭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个死士和一具人傀儡,到最后其实也没有找出实证,究竟是何人所派,只不过大家都默认将其归结为三玄宗中人所为了。”

    沈怀臻自然不会忘记,亲身经历的贺榕更是记忆犹新,他明显比刚才专注了些,沉声道:“不错,此事直到如今都没有定论。”

    当初他的确在人傀儡的残魂内感知到了望云山护山大阵中出现过的鬼气不假,但望云山一行并未证明此事是秦家所为。若是有谁能在不惹人怀疑的情况下进入护山大阵并随手摄走一些那里的鬼气……

    陈江雪观察着二人面上神情,慢悠悠继续说:“这等腌臜事,若被人发现竟是骆长老暗中所为,又有亲历案情的本届命台论剑榜首作证,那可怎么好呀?”

    沈怀臻注视她片刻:“只有人证,恐怕不够吧?”

    对方笑容甜美:“仙子想看看物证吗,这有何难?”

    吸取刚才的教训,她这回抬手动作十分缓慢,只见那削葱根般的玉白手指以一种十分灵活柔软的姿态做了几个奇异的手势,便听侧门轻轻一响,从外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的步子比寻常修士重些,行动如常,但视线略显呆滞。

    贺榕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沈怀臻也明白过来,这大约就是一具人傀儡。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通晓傀儡术之人,一定能从它身上感知到与放川那具人傀儡残魂中一样的鬼气。

    半晌没开口的陈玉微此时方笑道:“这个物证,你们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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