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公孙厌离抱着胳膊站在城楼上,鹤吾立在一边,主仆两人眺望着不远处的八角水亭。

    水亭下江遇秋满头珠翠,背倚着栏杆,右胳膊依旧不能动,她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在等白烟带安庚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荷塘里的圆盘荷叶长的正盛,红莲娇艳欲滴,出淤泥而不染,不时有白色惊鸟掠过水面,衔出一尾小银鱼来。

    鹤吾笑道:“江姑娘倒是挺豪放的……”

    公孙厌离阴冷的视线又移到鹤吾脸上。

    鹤吾慌忙捂住嘴,“属下失言。”

    公孙厌离甩了甩绣着玉兰的银白宽袖,眼神死死盯着由白烟从内门引进来的安庚。

    水亭旁树丛茂盛,绿茵遮蔽,只能瞧见江遇秋慌忙放下了腿,眉眼温柔地看向落座的安庚。

    安庚的身形掩映在翠碧的松柏后,只余出圆石桌一角。

    两人似是热聊了一会儿,江遇秋左手拿着红色团扇掩面,没一会儿,竟是笑了出来,一幅格外亲热的模样。

    公孙厌离站在城楼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鹤吾偷偷瞄了一眼公孙厌离阴沉沉的脸色,背过手去没敢吭声。

    “哈哈哈,安庚大人,这话说的真是有趣极了,本宫还曾许诺过大人这些呢?”

    江遇秋团扇遮面,眼眸流转,苦笑着望向那一脸认真的小将军。

    安庚皱眉:“难不成公主要不认账了?”

    江遇秋深吸一口凉气,面上带笑,心里暗暗想着这个赵郁雾真是名不虚传,居然还曾许诺安庚要嫁与他为妻。

    “怎么会呢,只不过,安将军如今得胜归来,乃是赵国肱骨之臣,本宫才疏学浅,德行不修,怕是配不上将军……”

    江遇秋话还没说完,安庚就开始伸手从怀里掏东西。

    远处的公孙厌离站在高耸城楼上冷笑一声,不屑道:“人家都说与他不堪匹配了,我倒要瞧瞧他能拿出什么来?”

    鹤吾好奇探头看了眼,多嘴道:“红色的,倒像是婚书一类的东西。”

    “什么?”公孙厌离扭头瞥了鹤吾一眼,怒气直冲天灵盖。

    他刚一挥手,水亭下就刮起了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黑色旋风,江遇秋坐的长椅离水边极近,直接把她刮水里去了。

    等被刮的东倒西歪的安庚察觉过来,公孙厌离已经带人来到了水亭下,一把利刃就架在他脖颈上。

    公孙厌离挑着眉:“安庚意图行刺公主,现已被本官擒获,将他带下去交由刑部处置!”

    安庚不可置信地看向胡说八道的公孙厌离,被一群侍卫押着出去了别宫。

    另一边,不断在水里挣扎的江遇秋被鹤吾给捞了上来,只不过,临到岸边时,鹤吾瞧见有一群水中的小银鱼汇集在江遇秋的四面八方,似是想把她托举上岸。

    “真是奇景,”鹤吾暗暗感叹道。

    江遇秋呛了几口水,被鹤吾用术法逼着吐了出来,白烟被旋风刮的一头撞在了水亭柱子上,晕了过去。

    本来鹤吾想把昏迷的江遇秋抱回宫中,但公孙厌离抱着胳膊朝这边冷冷走了过来。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浑身湿透的江遇秋,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知怎么想的,公孙厌离俯身,把地上的江遇秋拦腰抱回了崇华宫。

    鹤吾想喊婢女过来给江遇秋换下湿透的外裳衣裙,但被公孙厌离制止。

    公孙厌离冷冰冰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狼狈少女,语调没有一丝温度,“鹤吾,去找个魂魄过来吧,我就此把江遇秋的魂魄逼出体外,吞了岂不更方便?”

    鹤吾心下一惊。

    他忙说情道:“殿下,我瞧着江姑娘是真的不记得三年前的事了,而且,而且昨日里我似乎听见她说知道父母的消息了。”

    公孙厌离抱着胳膊,扭头打量着鹤吾,声音清冷,“你可知道欺骗本君是什么下场?”

    “属下不敢,”鹤吾垂下眉眼,避开公孙厌离的视线。

    公孙厌离轻哼一声,就算江遇秋不记得了,难道三年前剜心之事就当全然没有发生过吗?世上哪有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去的仇怨。

    若不是要取回骷髅花灯,公孙厌离早就要了她的性命,只是如今又要追查那行刺赵郁雾的背后恶鬼,为省麻烦,才暂时留她一条性命。

    左右驱魂之术极为简单,那恶鬼只认这赵郁雾这具尸首,里面的魂魄是江遇秋还是旁人,没有人会在意。

    “罢了,让婢女过来吧,”公孙厌离离开了崇华宫,他又去写折子了。

    江遇秋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受到惊吓,不久前送赵祁象的时候被长舌鬼吓得晕了过去,崇华宫众人又瞧见白衣鬼魂在她床边环绕,今日里又无故被旋风卷进水里。

    公孙厌离夜看星象,又辅以占卜之术,缜密推测一番过后,他得出结论,安庚与明月公主最近命格犯冲,应当让安庚远离明月公主才是。

    安庚是近日风头正盛的功臣,结果转头就被公孙厌离派人扭送去了刑部,里面又牵扯着明月公主。

    赵国国主虽然生了病,但赵郁雾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公孙厌离折子一递上去,倒正合了赵国国主的心意。

    为了皇家颜面,也为了刹刹安庚的骄纵脾气,以防功高盖主,赵国国主允了公孙厌离的折子,下令近日不许安庚靠近赵郁雾。

    别宫内,就只有公孙厌离一直看着赵郁雾了,除此之外,公孙厌离还请了一道圣谕,调了一队奉节军过来。

    连韩昭辉想见公孙厌离聊聊天,都被拒在别宫宫门口,没有见上。

    一个穿着百家衣的年轻小姑娘坐在河边垂钓,她好奇地望了眼韩家驶过路边的马车,透过车窗,韩明辉坐在车内扇着扇子,一脸郁闷的模样。

    捉鬼师林玉从树林里出来,走下土坡,来到拿着鱼竿的年轻小姑娘面前。

    “师父!”斗笠下的小姑娘笑眼弯弯,露出一张纯真无瑕的小脸来。

    林玉半蹲下身,哑声,“怎么样?”

    年轻小姑娘摇了摇头,声音稚嫩,“别宫外面似乎又加强了守卫。”

    她纠结道:“师父,那个黑水晶凤纹银簪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容姑姑把我送去了明月公主身边,万一被她瞧出来我……我只会算卦,哪里会偷东西啊。”

    林玉扭头望了眼不远处高耸的别宫城墙,森严巍峨,她轻笑一声,“言儿,那明月公主就是个蠢货,你不用担心,你只消让她相信你掌握着她的命运,到时候师父会在外面调走公孙厌离,你就趁机骗走她的银簪即可。”

    “但记住有一点,你一定要让赵郁雾心甘情愿地把那银簪给你才行,不然是没有效用的。”

    年轻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单纯,轻声问:“拿走那个银簪后,那位明月公主会怎么样?”

    捉鬼师林玉眼神阴冷,笑道:“没了银簪就对我们没用了,既然没有用,那还让她活着做什么,这事你不用管,你只要把银簪拿出来就好。”

    年轻小姑娘点了点头,继续垂钓。

    天边夜色将临,阴云密布,东风已起,似乎又要下雨了。

    捉鬼师林玉口中那个蠢货江遇秋如今正匆匆忙忙地跑去之前同安庚见面的水亭边。

    江遇秋带着白烟,提着骷髅花灯,两个人偷偷摸摸下来台阶,拾着裙摆往前面大跑。

    她的那只黑水晶凤纹银簪不见了。

    白烟头上缠着绷带,江遇秋胳膊上带着伤,因为呛水还时不时咳嗽,两个病人相互搀扶着走上曲折游廊。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江遇秋提着骷髅花灯照向粼粼水面,她半跪在长椅上,往水面探出半个身子。

    白烟在树丛里四处寻找银簪,附近的绿树繁盛,江遇秋的那个黑水晶凤纹银簪又不是特别亮眼的颜色,寻起来有些费劲。

    江遇秋正探着头,费劲巴拉地往荷叶底下清澈的水面看,突然感觉身后笼上一层黑影。

    她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过身子。

    一张清冷俊美的脸映入眼帘,是公孙厌离,他抱着胳膊,一袭黑色镶金边绣玉兰花纹长袍笼在身上。

    “你,你要干什么?”江遇秋吓得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公孙厌离伸手捞住了她的腰,打量着她因惊吓过度而泛白的小脸,清冷道:“你鬼鬼祟祟在这干嘛?”

    江遇秋猛然伸手推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扯了扯裙摆,举止疏离,抿着唇,“没什么。”

    公孙厌离眉梢上挑,抱着胳膊上下扫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江遇秋见状就要去寻白烟,她才不想跟这个疯子呆在一处。

    可公孙厌离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走,往左挡,她往右走,往右挡。

    “你干吗?”江遇秋皱着鼻子,微微仰头望着他。

    公孙厌离眼神依旧傲慢疏离,他低头俯视着江遇秋的杏眼,一瞬间,江遇秋觉得神思瞬间凝结成了冰洋,公孙厌离的意识入侵了她的神魂。

    果然是碎成了渣渣,可那几次见面,公孙厌离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事,但鹤吾却瞧出来了。

    公孙厌离挑着眉,薄唇微动,缓缓道:“你父母在哪呢?”

    江遇秋回过神来,猛然提着骷髅灯往后退了一步,冷声戒备道:“你问这个干嘛?”

    “听说有消息了?”公孙厌离轻轻吸了一口气,抱着胳膊又上前逼近一步。

    江遇秋想起来之前鹤吾同她讲的话,毕竟保命要紧,她含混地点了点头。

    浑水摸鱼间,江遇秋转身就往相反方向疾跑,耳边呼呼带风。

    “去哪啊?“公孙厌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背倚着柱子,一阵青烟散去,设下结界挡住了江遇秋的去路。

    江遇秋喘着粗气,满头热汗,手里的骷髅花灯随风晃动,她左手掐着腰,“公孙厌离,你到底要干嘛?”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公孙厌离侧过脸来,阴冷问她。

    可惜啊,这样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下是颗恶毒的黑心肝,江遇秋撇着嘴,摇了摇头。

    公孙厌离抱着胳膊,打量着江遇秋的神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遇秋皱着眉,肩膀紧绷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我来这边是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

    江遇秋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簪子。”

    “簪子?”

    “一只黑水晶凤纹银簪,落水之后就不见了,我很喜欢那个簪子,所以过来找找。”

    江遇秋蔫着头,神色紧张。

    公孙厌离拉着她的左胳膊,把她拽去了水亭下,他站在廊下双手施法,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三道凶恶黑气在荷塘上空游移,水面星光莹莹,一时间涌现数个水柱,咕嘟咕嘟冒着泡。

    没一会儿,一道白光带着水珠落入他的手心里。

    “找到了!”江遇秋脸上带笑,伸手想拿回来那黑水晶凤纹银簪。

    却不料公孙厌离握住那银簪高举到头顶,居高临下俯视着江遇秋,“哎!谁说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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