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年前的记忆画面，缓缓地在石铁眼前浮现。

    南广场的小摊贩，云水果，可爱圆脸的小女孩。

    记忆里涌起的温馨感，令石铁忍不住猛地颤了颤，惊讶问道：“你是说，那个陈曦乐已经九百多岁了？”

    铁雪似乎早已料到城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抿嘴笑着摇头，说道：“不是，她今年也才四百岁出头，我离城之前，她才刚结丹。”

    “很奇怪吧！”

    “我也是后来想起，才觉得她很奇怪。”

    “一个四百多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对八、九百年前的事情有经验？”

    她停顿片刻，回头遥望了一眼私心堂的方向，又继续说下去。

    “城主喂孩子灵果的事情，书上都写清楚了年代，陈曦乐这么聪明的孩子，没理由拿它来给自己贴金。”

    “更没可能，会把自己错误代入进去。”

    “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万国世界游荡，发现好像不止是陈曦乐一个人，有这种奇怪的经验。”

    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片刻，两只眼睛盯着城主，脸上全是疑惑和惊讶的神情。

    二人对视了几秒，她才继续说道：“我也曾亲自找到过十来个人。”

    “他们与天序城隔着十几万公里距离，明明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听说过，却能明确说出天序城的风光。”

    “其中有一个人最恐怖，还是个小国家的王子，我碰见他的时候，他的年纪最多十八岁。”

    “他，竟能清晰地绘画出，灵海世界里的环形山景色。”

    “城主，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那幅画时，有多激动。”

    说话间，铁雪指间的储物戒里飞出来了一张画卷，在空中缓缓拉开。

    里面画的，是一幅山水图，一半是山，一半是水。

    在山与水之间，还有一个直线形状的城市。

    而在山巅的位置，还有两个很小的人影。

    画此画的人，虽然远近比例的处理有些失真，但画工却又非常了得，山与水都画得栩栩如生，甚至是山巅上，只比头发丝稍大些的人影，他都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幼。

    铁雪指着那两个人影，语气惊讶地说道：“这两个人影，应该就是我和城主，坐在山脊上聊天。”

    石铁顺着铁雪指引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一老一少的人影。

    他也忍不住怀疑，真的是他和小雪。

    但是，为什么呢？

    他几乎是没有经过思维，就直接说出了一个猜测：“难道，真的存在灵魂穿越？”

    话音出口的同时，他就看到铁雪的脸上，露出了意见相同的默契微笑。

    万国世界存在幽灵亡魂作祟，元婴老祖也能施展元神出窍的法术，还有灵器中诞生的器灵，诸多证据都在显示，这个世界是存在灵魂的。

    既然存在灵魂，又存在穿越的可能，那灵魂穿越也就理所当然应该存在了。

    转眼就是劫日，天还未亮。

    黎明的微光之中，石铁飞到了旧城区上方运行白光法术，让自己的身体释放出柔和不刺眼的白光。

    只是刹那间，他所释放出来的白光，就照亮了宗门以北、三山以东的所有城区。

    城中市民们感受到光明落地，纷纷从建筑物中走出来，站在街上遥遥望着光芒所在的位置。

    他们大多数都只见过城主的雕像和影像，只有极少数金丹高手才亲眼见过城主。

    但并不妨碍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在白光中的人，就是他们崇敬了一辈子的城主。

    没有人去探究内心这么肯定的理由，他们全都对着城主所在的方向呼喊。

    “城主！”

    呼喊的声音在几个城区里此起彼伏，也将还在沉睡中的市民给唤醒了。

    很快，东方的天空中，跳出了明晃晃的太阳，城主身上的白光也迅速收敛。

    然后，是他准备了几天的演讲。

    他简单阐述了城市在这一千年里的艰辛，从最开始的全民共度难关，到城府缺钱缺资源，他不得不远渡海外寻找机会。

    谈及两场城市防御战，万国通行部门在海外的驻点防御战，和两场对外战争时，他都是一语带过，只夸耀战士们的英勇。

    而在灵药山、宗门，金、石造厂等工坊的成绩上，他则说了三十余分钟才结束。

    演讲从清晨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午饭前时分。

    千年的历史，只是浓缩在一场演讲上，能谈论的内容足够他讲几天几夜，但市民们可没那个体力去听这么久。

    考虑到城中已经混居了一半以上的外来者，他也没有提起灵海世界的历史。

    今天是劫日，按照最近这几百年才渐渐流行起来的传统，午饭之后，直到黎明前，人们都将不再进食，中途只会喝些水来果腹。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整个城市，包括外地赶过来的游客，都将处于一种比悲伤稍好一些的忧郁状态之中，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来。

    因为劫日上表现得不合时宜，而被抓起来囚禁几十日的新闻，每年都会在报纸上刊登几人。

    不论是凡人，还是高高在上的金丹游客，只要留下了相关证据，都会成功入狱。

    若是因为这种事就动手拒捕，还会被永久驱逐出天序城。

    在云上耳目塔的联网之下，任何公开的信息，都会在几分钟内查到——前提是会查，各种万民服务塔里的信息内容，已经堆积成山了。

    演讲完毕之后，城主没有离开城区，依然飘在上空，一动不动，神情肃穆。

    很多市民在用过午饭之后，也自发地跟随城主，或站立在地，或悬立半空，身体和肃穆的表情都尽可能保持不动。

    整个城市，都萦绕在了一种回忆和深思的氛围之中。

    渐渐地，太阳西沉，天色昏暗。

    城主再次释放出白光法术，仿佛要将自己化作明月。

    渐渐地，星月闪烁，天黑如幕。

    城市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之中，建筑物和街道都微微泛起了白光。

    城市的肃穆气氛，持续到了晨曦的落下。

    这一天，全城人民都感受到了城主的光芒，也感受到了城主就在身边的温暖，和他带来的安全感。

    在劫日次日的阳光中，城主徐徐地绕着所有城区上空飞了一圈，然后才回到了巨剑剑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