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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表哥

    陈小玉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把含辞和五哥吓了一大跳。

    含辞满脸错愕,她才从一桩错乱的婚事中脱身,心里还有个牵挂着但无缘再见的人,断断没有想过要和自己的五表哥生出情愫。

    五哥满面赤红,他一只手撑在案上,别过头不去看含辞,冲着陈小玉厉声说道:“三妹妹,不要胡说,我是男子无碍,别毁了辛妹妹清誉!”

    “五哥哥,你是心虚了吗,怎么脸这么红?”陈小玉不识好歹地追问着。

    含辞见状,便起身推辞出了宴客厅,走到门口,见霜月候着,满脸坏笑低声道:“我家小姐走到哪都有男子倾慕,我看五公子不比顾公子差,反正小姐你也和顾公子分开了。索性……”

    “霜月,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含辞恼起来,霜月见状忙收了声,老老实实跟在满面怒容的小姐身后。

    宴客厅里,陈小玉依在她五哥身旁,凑近细看,五哥面色平复许多,但耳根还红着,只举起茶盏喝着水不看她。陈小玉愈发促狭起来,“人都走了,你还害羞呢?五哥,你今日是不是要多谢我,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

    “好了”,五哥放下茶盏轻声喝到,“你也太没分寸,我们与辛妹妹相识时日还短,她如今又随我们同行,人家是客,你今日之举,岂不是趁人之危?”

    “啊”,小玉怔了怔,“我怎会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见一路上五哥你对辛姐姐格外照拂,便想着帮你推波助澜。”

    格外照拂……有这么明显吗?

    “连三妹妹你这般单纯迟钝的,都瞧出我的心意,你辛姐姐那样的人,岂会毫无察觉?”五哥苦笑,“就是她那般剔透玲珑,又对我毫不回应,我才觉得这桩事没有指望。”

    “说不定辛姐姐是害羞,或是女子的欲擒故纵之术,五哥你别气馁。”陈小玉看五哥心情低落,便在他对面坐下好言相劝。

    “五哥,你看似云淡风轻的,我总与你在一处,只见过你对向你献殷勤的女子们避之不及,还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你这铁树好不容易开了花,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只是昙花一现。”

    铁树……五哥又好气又好笑。

    他在私学时被夸赞是族中读书最有天赋的公子,可他生性淡薄,并未实现先生说他“光耀门楣”的预言;做生意也不是的志向,往往只肯在父亲和兄长们实在腾不出手时才去帮帮手;他当着富贵闲人,亲眷们却不肯让他清闲,隔三差五地说亲撮合,谁叫他生了一副好皮相,纵使身无功名、毫无建树,也有不少女子爱慕垂青。

    而他,作为一个男子,深深厌恶因他这副皮相而对他产生兴趣的人,把自己生生冷成了一棵铁树。

    此番萍水相逢的女子,却叫铁树开了花。说不上是一见倾心,但着实是被她初见时波澜不惊的面容吸引,她那样一张姣好的面孔,本足以令人心动神驰,最难得的是,双目对上时,她那纹风不动的神色,让他不自觉想要一探究竟。

    因缘际会,他们同船共度。

    慢慢发现伊人才情俱佳,心思剔透,是蕙质兰心的佳人。今日交谈,更为她百折不屈的自立志向打动。

    这般的女子,是自己不配了,他自惭形秽。

    “三妹妹,我这般一事无成,辛姑娘她不会看上我。”五哥幽幽说道。

    陈小云急得用手去捂她哥哥的嘴,“哥哥,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你最好了,你是云中仙鹤一般的人,辛姐姐再好,你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再有二三日,我们就到苏州了,今日一闹,辛姑娘说不定不敢再见我了。”五哥淡淡一笑,“你不许再和她说今日这样的话,好好陪着她。”

    陈小玉讪讪的,她好心办坏事,里外不是人。

    午膳时,三人如往常般,吃着饭,聊着天,只是气氛中总凝着一丝尴尬。五哥和含辞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陈小玉心里装不住事,她夹了一筷鱼,却没心思吃。

    陈小玉拨着碗里的鱼,越剔越觉得刺多,她心烦意乱地放下筷子,呼出口气道:“今日的事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开你们玩笑,现下让你们两个都不自在,我更不自在了。”

    陈小玉还在懊恼着,五哥放下筷子,想了想没有说话。含辞在一旁却笑了。

    “玉妹妹,你日日最上心的便是一日三餐,今日这道鲫鱼,也是你说春天的鲫鱼最为肥美,巴巴地让人钓来烹制,如今却食不知味,岂不可惜了这鱼?”含辞说着,望向小玉,“玉妹妹,我知道,你和五哥都是至真至纯之人。”

    “谢谢你们!”含辞那双好看的眸子投着温柔的目光,“谢你们救我于危难,也谢你们带着我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时光。以往我只盼着自由,可刚刚开始自己做主便遇到了祸事,老天垂怜我又遇到你们二位救星,你们待我赤诚,我心里把你们当哥哥、妹妹看待。我如今的处境,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情,望五哥和玉妹妹见谅,是我不是抬举了。”

    “你不要这样说”,五哥站起身来,脸色十分窘迫,“是我太唐突。你放心,今后不会这样,我们还像以往那般相处,可好?”

    “好。五哥快坐下,玉妹妹,吃鱼吧,冷了就腥了。”

    夜里,含辞拿出那只锦盒,取出纨扇来,顾浅尘、桓儿……短短数日,恍如隔世般,这些自以为是心尖上的人,转眼就天各一方。

    萍水相逢的人,竟是不敢相认的亲人,这亲人还对自己误生出情意。

    人间的聚散,真是,由不得人。

    “小姐,顾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你这样想着,是何苦呢?”云嬷嬷在烛灯下看着一幅字绣,一边悠悠地说道。她自从上船后,便时长与陈家的女使们闲谈,还要了不少绣品来鉴赏。

    “‘织锦陈’的绣品如此出众,想来这些年大老爷将铺子治理得极好,府内的事务便是陈家主母,也是五公子的母亲一力操持,素闻她是个有决断、好相与的,五公子也是好性儿的人,你若是与他相伴,也不失为一桩良缘啊。”云嬷嬷放下手中的绣品,瞅着桌旁的含辞,语重心长地说道。

    含辞不语。

    “小姐,你不要怪嬷嬷倚老卖老。女子总归要寻一个归宿,现在既无父母做主,顾公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只怕见着了还有不少官司,断不会太平。眼下看,五公子是最好的依靠。”

    含辞依旧不语。

    霜月在一旁吃着渍杨梅,脱口而出:“就是,五公子多好啊,人品端正,样貌出众,对小姐还好。”

    含辞终于忍不住说道:“顾公子、五公子都不是我的依靠。”

    “经历了这么多,我为何还要想着依靠旁人。我已按着在家从父,出门从夫的古训走了一遭,哪个靠得住了?只有我自己有能力生存下来,才是最踏实最长久的。”含辞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把云嬷嬷和霜月听了个目瞪口呆。

    闷得慌。日日朝夕相处的人,只是知晓你的处境,却并不一定能洞悉你的心境。

    一瞬间,有百般思绪涌入心头,顾浅尘有没有受牵连?父亲的咳疾痊愈没?含钦的官司了了没?相府会怎么处置她的出走、或是离世?父亲和顾浅尘会不会以为她真的死了……

    和陈家兄妹同行南下后,含辞便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除了自寻烦恼,根本无济于事。

    含辞把纨扇小心收好,起身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

    仅仅相隔数日,当夜满月,今夜残月,阴晴圆缺自有规律。微弱的月光下,远处黑漆漆的,春夜里的水风带着暖意与湿意袭来。

    含辞心里茫茫然,过去养尊处优的日子就如船尾激起的浪花,时过境迁便平静如初,远远甩在身后,就如不曾有过一般。

    到苏州后,就做个织锦画师好了。含辞最擅长的便是文墨丹青,若能以此谋生,也算幸事。

    想到这里,她伸出一双柔荑,正面反面看了又看,心里有些可惜,舞文弄墨虽好,若以此为生,不知还能不能体会到此中乐趣。罢了,眼下还是生存要紧。

    她下定决心似的,双手紧紧握住栏杆,深深地呼出几口气。

    远处靠近船头的甲板上,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背光处,默默看着厢房门口的栏杆前独自凭栏的女子。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就这么远远看着也好,直到那道柔弱的身影转身回了厢房。

    他立了一会儿,也便回了房。取出琴摆在琴案上,就着那炉安息香,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琴声悠扬,宛如清泉流淌。他面容宁静平和,眸光脉脉。

    一曲《高山流水》,淡泊空灵。

    抚琴人胸中却装着三千俗世。

    “陈兰轩,你再不振作,便比弱女子都不如了。她要自立,你便助她自立;她要依靠,你便让她依靠;她若不想谈情,你便远远守着。”五哥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外头是无尽的黑,船缓缓向它该去的方向驶着,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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