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儿！”叶鸿修急忙起身拉她，但她步伐太快几乎眨眼就跨过了门槛，他无奈心焦之下小跑过去，自背后一把抱住她，“听我解释！”

    叶云满僵着脸冷着声，没回头，硬邦邦道：“行，你说。”

    叶鸿修此时又哑了口，半晌他才紧紧拥着她，俯首低声道：“我有改革盐引制度之意，但需得徐徐图之——盐官盐商互相勾结、铁板一块，傅家和四大总商便是最大的阻碍。”

    叶云满的手攀上他环着自己肩膀的手臂，面色缓和了些，语气却还是冷硬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叶鸿修明白她这是要他拿出点实质或者计划证明并非为安抚她随口胡诌，轻声道：“傅家我暂时无力与其抗衡，但盐商们还是可以动动的——第一步，先引盐商内讧。”

    “那吃不起官盐的百姓们呢？”叶云满又问。

    “通过剿收私盐充公，可以先压下一段时间的盐价。”叶鸿修回答。

    “卖私盐的百姓呢？”

    “……”叶鸿修沉默片刻，无奈回答，“这我无法，仍是依律论处。”

    叶云满咬咬唇，却也明白这是叶鸿修的无奈之举。弱冠之龄坐上两淮巡盐御史的位置，多的是人盯着他要将他拉下马。

    她拍拍他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叶鸿修却没作理会，仍是紧紧拥着她，将头埋入她颈侧，哑声道：“小满儿……别走……”

    她不由心软，柔声道：“好，大哥，我不走了，不走了。”

    叶鸿修这才放开了她，右手却还紧紧攥着她的不肯松开。叶云满回过神，夜色下庭院里烛光不够映得他脸庞忽明忽暗的。她这才想起他今年实岁不过二十，再有一个多月过了生辰才满二十一。

    二十一的年纪搁在前世现代社会里还是个读大二的毛头小子，不成天逃课打游戏的都能被家里有皇位传承的偏心父母自夸一句好学上进。

    但叶鸿修先是被陈氏和叶老太太逼得早慧自保、又是被索恩设计去了云南边陲当盐课提举；一路战战兢兢走来，现在却又被端和帝扣了这么个任务，非要他来两淮接这搜刮官员钱包的屎盆子。

    旁人都道他年少有为、简在帝心，却不知悬崖行钢丝，一步走岔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叶云满心生无边感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你才二十一啊……大哥……”

    叶鸿修握住她的手，轻蹭她的掌心，目光却似乎有些茫然——二十一……二十一怎么了吗？纳西族的阿嘎二十岁就成了木府土司的侍卫长、白苗的夸叶·云谣十八就是楚雄和安南知名的毒医……

    二十一……二十一的加冠男子，不应该为家人撑起一片天了吗？

    叶云满看他茫然的样子更是心起怜惜与绵绵痛意，拉着他回主屋一腿三牙罗锅木长六仙方桌边坐下，声音细细地道：“大哥，在你游刃有余前，我再也不说走了。为这事惹得你急上头，是我不对。”

    叶鸿修却是摇摇头，苦笑：“这本不是你的错，小满儿……若是换成旁人，得知我来不是为了改善民生、降低盐税，多半也是要唾弃我的。”

    “有时候，连我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叶鸿修半是叹惋半是自嘲，“又何况你呢？”

    叶云满摇头：“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我大哥。”

    她却不知道，叶鸿修此生最痛恨的，就是这“大哥”二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