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

    枳风也不去管这两人,由着他们去。有时她要安抚百姓,一切走上正轨,便也轻快起来,又着人招收流民及临京百姓修筑官舍、平民棚舍、城墙、寺庙,开垦京城旁无人认领的荒地。世家也开始兴土木,修园林。

    除去召集百姓办了几场蹴鞠赛,还宴请了各府大人携家眷过些日子一同去相府赏梅。

    朝堂自然有人弹劾。

    “灾荒之年,却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小宋相的赈灾怕是都赈在自己袖中了吧!”说此话的是杜御史,他身材板正,清瘦白须。

    应和的有兵部王侍郎等七人。

    枳风冲着皇帝拱手:“杜大人所言甚是,今确是灾荒之年,臣也确是大兴土木,自然确实劳民伤财。”

    杜御史哼了一声:“那小宋相还有何辩驳?”

    “那我便斗胆请问,杜御史可知户部有多少银子,官仓有多少余粮,这一场场的灾祸要持续多久,涌入临京的流民什么时候可以止住?除去临京,又有多少大肃子民受灾流离失所?西戎、秋荻在西北境虎视眈眈,什么时候打算犯边,若是有此一日,是战是和?朝廷到时候是拿户部的钱去充军费,还是打算充作公主的嫁妆?

    陛下宽仁,灾年降税甚至免收赋税,国库空虚,朝廷赈灾,官仓入不敷出,灾民不断的往临京城涌,这场雪灾至少要到明年三月。银子花完如何去得,去盘剥百姓吗?银钱还是其次,今冬以来,粮价翻了三倍之多,现在的价位是使了计策才压住的,也已是超了平常年份的七成。皇城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呢?

    那些地方不像在这里,有诸位这么清廉的诤臣,地方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的还有多少?

    就算倾举国之力,救灾赈灾,国库空虚,西戎秋荻难道不会趁此北下?要知道前些日子,西戎的暗探可是已经筹划好取丹州了。内忧而外患,这银子自然要省着点花。

    依宋某看,这灾要赈,却不是直接拿银子粮食堵窟窿。

    既来之,则安之,这些难民求的不多,有一活计可以挣得银钱,寻处安家立命之所,妻儿父母不再流离受饥。有所依,有所养,唯有流民不认为自己是流民,这灾才算到头。

    寺庙修葺自然是寺庙出钱;平民修建棚舍朝廷会有所贴补,临京城大部分材料商愿让利一成以资赈灾;城墙官舍以部分赈灾银钱作为流民的工钱,十日一结,更好周转一些。京郊的荒地可以附近地价的三成买下开荒。

    蹴鞠赛虽奖赏丰厚,但参赛报名需缴报名费,除去胜者奖赏,零零碎碎又同一些商户合作,分完五成利,赚了十来万银两,也充国库,用以赈灾。此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

    银两去处,宋某自然不敢隐瞒,前些日子借了几位户部同僚一同筹算,都已登记在册,诸位大人尽可查阅质询,宋某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枳风说得平静,大堂之上一片肃静,因而一声声浅而坚定的话才得以传达至在每一人的耳畔。

    杜御史板着张脸道:“多谢小宋相告知,下官定去查看一番。”

    朝堂之上的许些人都暗叹杜御史一把年纪还是说话如此之冲,丝毫不给小宋相一点面子。

    “随时恭候。”

    朝会后,官员缓缓走过长街,宫墙高耸,处处檐白,雪还在簌簌的下,这一身官服着实单薄了些,失了触觉,倒是不知冷热了。

    正走着,一把伞撑了过来,枳风本以为是宋睢,正要扭头离远些。

    “宋相,风雪粘袍,易着寒气,这伞你先拿着。”是一个绯色衣袍的年轻人,面相和善的圆脸,五官还算端正,只是枳风对他没什么印象,想了片刻才知这是新上任的吏部员外郎余元青。

    “不必了,多谢。冬宜密雪,有碎玉声。文人雅士的喜好,却是百姓的梦魇。这风月雪,他们受的住,宋某也受的住。多谢员外郎好意。”

    这话说的有些冠冕堂皇,枳风有些心虚地看着那把撑在她头顶的伞,她实在是已没有力气去握住她。

    这场浩大的风雪,渐渐吞没了宋枳风的过往,又实在难寻前路。

    “是下官浅薄了,下官同宋相一同淋雪。”说罢,余元青收了伞拿在手中,与枳风并肩同行。

    二人行在雪中,身行笔直,白雪满头,铮铮然如松如竹。余元青看向一旁的枳风,显得那么孤寂,让人觉得这四方的桎梏与她格格不入。

    枳风察觉余元青在看他,轻轻扭过头去,与他四目相交。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谄与刻意,谈吐也让人舒服。二人一同行至宫门,余元青送了枳风上去马车,便打马而归。

    谢十灯抱着狐裘在门口等着,枳风刚一下车便给她披上,继而接过枳风手中的象笏,扶着她进了门。

    “有点困了,扶我去歇会吧。”

    枳风走着走着脑袋便倒向谢十灯的肩,意识渐渐模糊,她实在没什么心力去想员外郎的事了。

    ——————

    “二王要回朝了,昨日夜里,王将军轻车简从往西北去了,大抵要接替晋王。棋马上要摆到明面上了。”宋睢擦了擦他的佩剑,这是闵国公特地给他打的,斩下过肃王的头颅,也给枳风烤鸡,倒是瞧不出来岁月,“刚才追去相府,见到她没?”

    “没有……”湛星坐的板正,哪怕面无表情都能让人瞧出一抹郁色。若不是舅舅,他何至于会被师父牵连。

    “她恨我,但她向来知道分寸,跟你大抵是呕气。明日的赏梅宴,可给你下帖子了?”

    “没……”若是先前,他哪还需帖子,赏梅宴都该是他操办的。

    “我记得董侍郎和窦将军最近这几日不得空,想来帖子也是要回绝的……”宋睢扭头瞧见湛星已出了门,便高喊道,“前院有马……”

    这孩子闷闷的性子随谁,他爹娘也不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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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至,也没仗要打,你们去城中玩玩也不错。我就写封信送你们去赵城,待粮草送来,你们便过去。”

    “这冬日可是有什么好玩的,天实在是冷的不行?”

    “刚和谈完,大家在庆祝,许些玩意或许你们早在江南见识过,不过在此城的大多都是商户和江湖人,可以逛些摊子,瞧瞧旁人的武功。想去我就让人给你们套车。”

    “不必了,给阿映拿衣服包厚一点,我们走着去就成。”富贵当即拒绝。

    “你们去吧,老夫跟你们四叔去吃锅子。”

    “我记得箱子里还有几件给白玉做的上好的裘衣,白玉不喜那个颜色,我便一道拉着来了,走,阿映,我们去挑衣服去。”

    商映便伸出双手要抱。

    “你该让他下地走走,别到时候回去,两岁的孩子都不会走路,橘子还不气的揍人?”

    任风起揪着商映的领子将他放在地上:“山楂乖,你好好走路,哥哥们带你出去玩。”

    刚开始商映还是乖乖的走路,后面走累了,就闹着要抱,抱上了又嫌看的不够高,最后索性骑在了任风起的脖子上。

    城中倒真有些耍枪弄剑的,好不精妙,一看还是来卖秘籍的,任风起便拿富贵的银子买上了几本。

    也有许些西域的商人,在此售卖东西,大多都是些宝石、香料、毛皮。

    “富贵,你说为何这些铺面上,都有那个符号。是什么徽记之类的,还是韩城特有的风俗?”

    富贵抬头瞄了瞄,确实,徽记确实不少了,还十分眼熟!那不是他易家的徽记?

    他拍了拍脑门,自己这些日子都在三老四那边担心和谈,忘了边境七城自家还有许些产业。

    “……这些都是我家的铺子。进去逛逛?”富贵挑了间最大的铺子,给二人指了指。

    “山楂啊,你富贵哥哥又有钱了。”

    “客官可是要挑些首饰给小公子?”

    “我来见你们掌柜的。”

    掌柜泡着杯茶姗姗来迟,琉璃茶杯镶以宝石,下以玉盘相托。瞧见面前的人一惊,手中的琉璃杯应声而落,热茶散落一地,被门外的寒风一吹,幽幽的冒着热气,“小东家?”

    “林伯,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韩城虽远,但余杭消息却是通的,我闻噩耗,恨不能马上赶过去,只是车马长途,犹是赶不过去了,后来便有消息说小东家还好好的,我这死也心安了。”林掌柜顾不得杯子,忙抹了眼泪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抱向富贵。

    “都过去了。”

    二人叙旧好久,林掌柜哭的口干舌燥时,才想起来唤人倒茶。

    这些年中原同西域不怎么通,易家做生意都是将东西拉来,走时带走成箱的黄金白银。

    “阿祁,你带阿映挑挑吧,这么大的孩子戴个平安锁也是极好的。”

    “来,山楂,快跟你富贵哥哥说谢谢,咱们去挑锁喽!”

    “谢谢贵贵哥哥!”

    “你俩慢点跑。”

    “这孩子是?”

    “一个前辈的孩子,说起来倒有些波折。”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富贵!快过来!”

    “哎,来啦,林伯我去看看他们挑的什么。”

    任风起表情肃穆,不复刚才的嬉笑。商映见他冷脸,也不敢说过两只手紧紧抱着任风起大腿。

    富贵顺着任风起所瞧的东西,那是一个黄金雕就的东西,上镶以红宝石,西域制式。

    任风起方才一眼便瞧出这东西同贺仪在肉肚中发现的模样相仿。

    两人对视一眼,富贵领着人到雅间中细瞧,周身似乎并无异处。

    商映伸着手要抓,富贵便给了他,转头问道掌柜:“林伯,这东西是从哪里得的?”

    “许久前一个落魄的商人,卖我的,我瞧着东西是好的,便收了。”

    “咔嚓—”商映手中的物件碎作两半,掉出两张折了几折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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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梅宴名为宴,其实还是找人要钱的,官员倒是很给枳风面子,来得颇多。

    枳风原是想邀些官夫人的,只是又不太对劲,上司将下属妻子都叫进家中算怎么回事,便将自己同僚及家人一并请了。

    倒是有些麻烦,想着请来了人还得招呼着,她便有心无力。

    不过真到那日,却是格外顺心。说起赏梅宴,倒更像给儿女相看的。

    如今枳风地位一转,无人再敢当着她面议论她的母亲,宴上和乐极了。也因此,同枳风攀谈的大多都不是些夫人小姐,皆是些年轻的官员。

    贺相、逄相和时相三人揽了个亭子赏月,无人敢近。大抵是年纪相仿,同小宋相相处起来,众人觉得要松快不少。

    “宋相,我等正以梅入诗,您可愿一同?”

    “我是不长于诗的,你们来吧。做的最好的我给添个彩头。郑观先生的《出云赋》原本如何?”

    “好!”一群!官员士子情绪高涨,开始拿笔写起来。

    “他们在写什么?我也要写。”

    “公主可要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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