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上小孩并没有太出乎稻妻意料。
“上次你劝过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想着要避免这件事了。”
她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对方坚实的手臂垫在她的脖子下面，侧着躺让她觉得舒适。
男人喷在她头顶的鼻息停滞了一下，道:“我有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劝你的了。”
“你说你年纪大了，怕将来我想要小孩的时候自己不行了。”
“啊，也没那么老吧……”男人道，“我竟然说过这样有损男性尊严的话。”
“你说忍者上了年纪以后身体会衰退，怕我将来再想要小孩却发现已经晚了，”稻妻说，“这意思不就是怕自己不行了么？”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直白了。”
卡卡西故意做出无奈的样子，心绪却起伏得厉害。
稻妻明显彻底把自己和父亲混淆了，自己以前劝过她的话，竟然会被她安在父亲身上。
顿时，他又想，要是当时没有劝她和父亲要孩子，现在她是不是就不会怀孕了？
后悔吗？
卡卡西愧怍地感觉不到太多后悔。
而且这说明她愿意听他的劝，不是吗。
父亲以前一定也和她商量过，可她是怎么说的呢？
【不，我才不想生小孩。】
【有卡卡西还不够吗？】
但是他一劝她，她就妥协了。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更有分量？他成年后做的事，说的话，都被失忆的稻妻自然而然地当成是父亲说的或者做的，仿佛年少时的卡卡西和成年后的卡卡西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成年后卡卡西的言行，在她的认知里是可以等同于丈夫的言行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在清醒时的稻妻的潜意识中，同样对他是有着……
荒谬。
卡卡西打断了自己这种念头。
他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了。稻妻把他当父亲，已经是更令他痛苦的事了。
每当她说着情意绵绵的话时，他都忍不住会去想:
她究竟是对谁说的？
现在的“丈夫”？还是原来的“旗木朔茂”？
乃至于，在扮演父亲的过程里，除开那些微妙和痛苦的感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与父亲的相似程度超乎想象。
不仅仅是外表、天赋或者生活习惯，连思维方式、甚至感受都很接近。
否则，怎么会爱上同一个人呢。
【不，不要和旗木朔茂比较。】
卡卡西在心里告诫自己。
【一旦升起了要和父亲比较的念头，那么它就会无穷无尽了，拖着你一直拖到世界的最低处。】
“你说，卡卡西从妙木山回来以后会不会有点不舒服啊。”
稻妻丁点儿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想法，依旧与他闲话着。
“什么？”卡卡西问。
“就是他知道自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后，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再受重视了……”稻妻喃喃，“毕竟十二三岁正是叛逆期呢。”
“可能吧。”卡卡西答道。同时试图想象如果自己十二三岁时被告知有弟弟妹妹了，是怎样的景象。
“他会吃醋。”他对怀里的人道，“虽然吃醋，却又觉得没有什么立场吃醋。”
是的，生育就意味着“性”，意味着父亲与稻妻相互拥有。
“那得好好想想怎么开导这孩子才是。”稻妻不明就里，继续聊下去。
“交给我好了，”卡卡西道，“你就不要操心了。”
没想到怀里的人突然转过身面对他:“你今天是怎么了？”
稻妻摸摸他的脸:“以往碰到这种事你都想把我推出去。”
“我都……什么？”他迟疑道。
“都让我去和他谈，”稻妻道，“好像卡卡西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卡卡西想起少年时和父亲之间的隔阂，一时无言。起初因为留下带土的写轮眼的事，父亲和他赌着气。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了稻妻，就变成了他刻意疏远父亲。
疏远变成了习惯，习惯则变成了痛苦。
卡卡西将头埋在稻妻的发间，心神凝聚在当下时，才能够摈开心底那些叫嚣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他醒得很早。
看了一阵稻妻熟睡的侧脸，卡卡西从她的脖颈下轻轻抽出了胳膊，今天他醒得早，所以由他负责早饭。当他疲惫时，她就会多做一些。他们就这样相互照顾着。
他也曾和她提过要不要请个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她却一边削着橙皮一边随意道:“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不再请人的事了嘛。”
见他不说话，她便放下手里的水果凑到他身边，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笑道:“做家事也是修身养性的好方法，如果实在打扫不过来，我们也可以发个D级任务给下忍们提供锻炼机会。”
卡卡西不记得自己和她讨论过此事。
所以，应该是她和父亲讨论过吧。
现在，当稻妻偶尔说起“我们以前……”怎样怎样时，卡卡西已经能够自如地接话了。
卡卡西控制住面部表情，垂下眼睑，罐子里倒出麦片，烧水泡麦片粥的同时，又从锅里捞出了白水煮蛋。
实际他更喜欢吃煎蛋。
但是稻妻的口味越来越清淡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
如果细细品尝的话，就可以吃到食物本来的香味。她是这样说的。
想到她说这话时生动的神态，卡卡西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于是他顺着她的喜好吃。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什么鲜咸的食物了。这倒是让他更健康了。
不仅是吃的方面。任何方面。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似乎都什么想要顺着她。
这样想着，他将手探进旁边的牛皮纸袋里，取出两只橘子。
是今年的第一批橘子，橘皮上还带着小块青绿的色泽。
他剥开橘子，将橘瓣上的白筋撕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