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这天,卡卡西依旧是磨蹭到很晚才回到家中,却感觉今天气氛不太一样。

    这两个人似乎都换了衣服,很高兴的样子。桌上摆着橙子蒸蛋,和他不喜欢的天妇罗,以及一条盐烤秋刀鱼。

    他们在等他吃饭。

    他坐下来,食不知味的吃着。

    “今晚是要出门吗?”

    他盯着稻妻上了妆的脸,问道。

    “不呢。”她说。

    卡卡西注意到她的眼线稍微有点晕染,鼻尖和脸颊的妆都是新补的。

    这么说,已经是出门回来了?

    脖子上还涂了粉,这种高规格待遇,是去见谁呢。

    他想起某一次阿斯玛与夕日红的约会,红偷偷化了淡妆,还特地在脖子上涂了粉。结果见面后阿斯玛说想带她去游泳。

    当时卡卡西还不太明白夕日红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然而和稻妻生活了这几年后,他耳濡目染,现在竟然都已经能分辨口红的色号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阵,卡卡西将碗放进水池,说了一声“我吃好了”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不是没看见父亲欲言又止的神色。但他现在根本不想去触碰关于写轮眼的问题。

    后腰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今天去医院看过带土后,有三个宇智波家的中忍找上了他。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拿回属于宇智波的东西,最后被他用体术打败了。

    卡卡西发了一会儿呆,深呼吸几次,屏蔽了那些思绪,拿出笔记复习起来。

    过了一会儿,走廊上地板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听出是稻妻过来了,他起身拉开了门。

    “母亲。”

    他后退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稻妻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姿势没来得及放下,见卡卡西还愿意让她进门,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这说明卡卡西还是愿意和父母沟通的。

    “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她叹了口气。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卡卡西道。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了稻妻手上拿着的小瓶伤药。

    “是你父亲让我来的,”女人说着,在叠敷上跪坐下来,“你一回家,他就发现你受伤了。”

    卡卡西沉默不语。

    她拧开了药瓶,拿在手里,等着。

    卡卡西只得脱下了上身的衣服,摘去了面罩。

    稻妻看着他后腰上的大片划伤,和下颌处的淤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根本就是用兵器弄伤的。

    这已经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拳脚功夫小打小闹了。

    稻妻抿紧了唇,尽量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卡卡西的伤口上,但还是能感觉到他被刺痛得一阵瑟缩。

    “是几个无聊的中忍,”卡卡西主动解释道,“已经被我打败了。”

    稻妻的语气沉重起来:“为什么不告诉父亲。”

    “告诉父亲只会更糟吧。”

    “他是你父亲。你是他儿子。没有什么是不能和他说的。”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劝解道。

    涂完了腰背上的伤口,她又将卡卡西转过来,用异常认真的口吻再次跟他强调:

    “卡卡西,没有什么是不能和我们说的。哪怕是明知这件事说了以后的结果是争吵和冲突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最后都要一起来解决。”

    良久,男孩才开口道:“好。”

    感觉到此时的继子异常乖巧可爱,稻妻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虽然不太情愿,卡卡西还是没有推开她。

    “还有这里。”稻妻说着,凑了过来,将带着凉意的药膏轻轻抹在他青肿起来的下颌处。

    卡卡西没有戴面罩,能够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着暖意的气息。微微的甜香里,沾染着父亲的味道。

    他不由得偏过头去。转头的一瞬间,他离她很近,近到能够看见她脖子上敷的粉只是为了盖住上面的小小的凌乱的痕迹。

    所以他们今天又做了那种事?

    卡卡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别动。”稻妻毫无所觉,将他的头扳正。

    卡卡西收敛了心神,感觉自己这样去想他们很不礼貌。

    稻妻很快涂好了药,因为担心药膏会沾在衣服上,她拿过一条浴巾给他披上,然后拉他坐在自己旁边,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完成带土的愿望呢?”

    “因为他是我的同伴。”卡卡西回答道。

    “琳也是你的同伴,而她明显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去完成她想和你在一起的愿望呢?”稻妻反问。

    “我不喜欢琳。”卡卡西不假思索地反驳。

    “所以你喜欢带土?”稻妻挑起了眉。

    “才不是,”卡卡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我是按你的逻辑问的。”

    对上她平和的脸,卡卡西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带土他理解父亲。”

    “他说抛弃同伴的人连废物都不如。”

    “他想要成为火影,践行自己的忍道,探索改变忍者处境和忍者体系的方法。”

    说到这里,卡卡西停顿了一下:

    “这也是我的愿望。”

    “我想证明父亲的选择是对的。”

    “一定有一条路可以证明,父亲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你能理解吗?母亲。”

    他用超出年龄的沉稳眼神看着她,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还是能够发现他眼底那种独属于孩子的,那份渴望被理解的热忱。

    稻妻怔了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来朔茂那件事虽然解决了,但它还是给卡卡西留下了执念。她之前一直忽视了这一点,也没有对卡卡西进行心理疏导。

    确切地说,是不能对卡卡西进行疏导。

    她不能像和朔茂谈心那样,跟卡卡西讲“尊重人的存在”、“理解人性”、“尊重生命”一类的话题。更不能让卡卡西在价值观不成熟,实力不够强大时,就思考起生命的重量,或者憎恨起木叶的暗影。这是致命的。

    这些年来,他大概就在这两种价值观中不断地拉扯着吧。

    想要认可父亲,却又因为父亲的行为和从小接受的忍者准则冲突而难以说服自己。不敢确定父亲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更不知道忍者究竟是什么,忍者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似是恨着大蛇丸“陷害”了父亲,其实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憎恨的目标罢了。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敢确信父亲的做法是对的。

    宇智波带土作为第一个明言认可他父亲的人,对于卡卡西的意义非比寻常。他赠送的这只写轮眼对于卡卡西的意义,也丝毫不逊于原著的生离死别。

    想到这里,稻妻沉吟了一下,对卡卡西道:“我明白了,我会劝劝你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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