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只是短暂地愣了一秒。在女孩像小猫似的第一次用舌尖舔上他的嘴唇时，他整个人都像冻住了似的紧绷在原地，但是立刻，他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反手更紧地把洛莉娅抱进怀里，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抚上她的下颌。

    洛莉娅只是凭借着一腔突如其来的勇气，才冲动地搂上西奥多的脖子，落下那个轻飘飘的吻的。现在最初的一点冲动褪去了，羞涩的情绪后知后觉地蔓延上来，她有点慌乱地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是西奥多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和后颈，她根本没法挣开。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铺天盖地地层层包裹住洛莉娅，唇舌交缠间，她的手指只能无力地拽住西奥多的衣领，挺括的布料被她捏得皱皱巴巴，随即西奥多就把她的手握进掌心里，十指相扣。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奥多才终于松开洛莉娅。他滚烫急促的呼吸不稳地拂过她的侧脸，在月光映照下，洛莉娅从侧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她的眼睛还带着一点儿没有褪去的水汽，在朦胧的光线下摇曳着，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拜托了，莉娅。”西奥多说着，急促地又呼吸了几次，他的目光炽烈而专注地看着她，语气里却还带着一点儿不确定的恳求，“拜托告诉我你是认真的……不要再后悔，不要再拒绝我，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听着你对我说‘不’了。”

    洛莉娅咬了咬嘴唇，然后她通红着脸，一把抓住西奥多的领口逼迫他俯下身子，含羞带怒地又亲了他一下，紧接着又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问这样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红了，“我都已经、已经……”女孩羞得说不下去了，她的脸上像娇艳的玫瑰花那样，立刻晕开了大片的红，西奥多的心脏像被狠狠掐了一把。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再次上前，把洛莉娅抱进了怀里。

    “我只是……我太高兴了，高兴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西奥多说着，语调里还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和一丁点忍不住显露出来的委屈，然后他埋进她的肩窝，一边啄吻着她的肩头，一边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指抚在洛莉娅的后颈上，于是女孩的发丝柔软而缱绻他的手指，也好像细细密密地把他整个人都缠了进去，让他像只茧那样心甘情愿被她包裹住。

    洛莉娅把头埋进西奥多的怀里，她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心跳也快得要命。又过了好一会儿，西奥多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在她的侧脸上最后印下一个吻，然后松开了她。

    “你害得我连舞会都参加不成了。”洛莉娅红着脸抬头看向西奥多，并不真心实意地嗔怪道，“还有博里米尔，我们应该去向他道歉……”

    “明天再说吧。”听到那个名字，西奥多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沉下来了一瞬间，随即他握住洛莉娅的手，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的，语气如常地说，“至于现在……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

    “什么？”洛莉娅一头雾水地问，但是西奥多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带着她缓步朝楼上走去，一直走到了城堡八楼，一副画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才停下来。这里几乎一点也听不见楼下舞会的动静了，显得更加漆黑与寂静，洛莉娅有点不安地看看周围，忍不住朝西奥多的身边贴得更近了一点，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小声地问，西奥多似乎对她的主动十分受用，他的嘴角弯了起来，反手牵住了她。

    “等一分钟，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又低下头来在洛莉娅的侧脸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才松开她的手。紧接着，他就正对着那面空荡荡的墙壁闭上眼睛，神情变得有些认真起来，顿了两秒钟之后来回走了三次。洛莉娅惊讶地看见墙上原本的砖头开始扭曲起来，在一阵浮动之后，一扇原本并不存在的门出现在了那里：“这是……”

    “有求必应屋。”西奥多低声地解释道。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握上了门把手，另一只伸到了洛莉娅的面前，那双蓝眼睛里此刻流淌着温暖又缱绻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得像是冰山消融了棱角，只余下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

    洛莉娅被他的目光盯得脸上滚烫，她有些不适应地垂下眼睛，然后伸出手来放进了西奥多温热的掌心里，随即被他牢牢握住。

    门开了，洛莉娅原本以为她会看见某间搁置不用的空教室，或者干脆是什么空旷无人的天台——可是在那扇雕着精致花纹的大铁门打开时，洛莉娅却首先感觉到了一阵清香而微凉的风柔和地拂过她的脸颊。

    在踏进门后的那一刻，洛莉娅几乎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霍格沃兹。她的脚下踩着的地板变成了柔软碧绿的草地，风铃草、洋桔梗、茉莉和更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朵错落有致地盛开着，稍远一些的地方是矗立的冷杉树和白桦，天空像张被玫瑰色与紫罗兰色交错晕染的画布，她甚至听见了隐隐的水流声，一条小溪在这片湿润而甘美的土地上沿着河道翻滚着，随后隐没在起伏的土丘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莉娅不可置信地环视着四周，她的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大了，忍不住松开西奥多的手，俯下身碰了碰花丛里的一朵茉莉花，花瓣柔软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这太……”

    “我只是想到了，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西奥多轻声地说，他的眼神牢牢地锁在洛莉娅的身上，“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洛莉娅感觉她整个人都像泡在热蜂蜜水里那样，烫得吓人，但却又轻飘飘的，甜蜜的液体不断渗透进皮肤，一直钻进心里去，让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么，洛莉娅。”西奥多清了清嗓子，十分正式地弯下身，朝洛莉娅伸出一只手，“我是否可以有幸邀请你，成为我今晚的舞伴，在这座属于我们的花园里跳一支舞呢？”

    “……我很乐意。”洛莉娅红着脸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随即西奥多就伸臂将她拉进了怀里，牢牢地环住她的腰。

    没有音乐，但是温暖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茉莉和风铃草的香气，细微的虫鸣声在灌木丛里响了起来，他们在草地上缓慢地变换着舞步，洛莉娅把头靠在西奥多的怀里，安静地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荧绿色光点浮现在黑暗里，洛莉娅看见了那些闪烁的光点，她忍不住轻声惊呼起来：“萤火虫！”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萤火虫。”西奥多也回头看了一眼，他注意到了洛莉娅眼睛里的向往，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角。

    “你想靠近些看看吗？”他低声问道，“它们都在溪水附近……我们可以去那里坐下来。”

    洛莉娅迫不及待地说了好。溪水旁边的土地和空气似乎都更加湿润了，连花香似乎都沾上了水汽那样，变得有些湿重，仿佛被水沾湿翅膀的蝴蝶，低低地徘徊在低处。为了今晚的舞会，洛莉娅穿了一双她从没有穿过的高跟鞋——一双银色的，沾满闪耀的碎粉的漂亮鞋子，可长时间穿着它还是有些不舒服，一坐下来，她就实在忍不住偷偷踢掉了鞋子，然后满足地小小叹了口气，然后干脆重新站起来，提着裙摆跑到了小溪边上，小心翼翼地踩水玩。

    西奥多坐在草地上，带着似乎是纵容，又像是满足的笑意看着洛莉娅，然后替她把歪倒在一边的鞋子重新摆好。女孩的脸上此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纠结、痛苦和难过，她的眉眼都放松地舒缓开来，欢快的模样好像头在山涧戏水的小鹿。她把长长的裙摆抱在手臂里，像抱着一捧柔软蓬松的云朵，露出的小腿和脚踝显得细长白皙，让西奥多忍不住有些喉咙发紧。

    等到洛莉娅终于踢够了小石子，重新跑回草坪上，在西奥多身边坐下时，她的语气里已经满是轻快的笑意了。

    “那真的很好玩，也很舒服！”她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地去搂西奥多的腰，又抬起头来，眼睛闪闪发亮地说，“你应该也去试试的。”

    “……唔。”西奥多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来亲亲她，惹来洛莉娅不满的躲闪。

    “你今晚是怎么了？”她红着脸，有些控诉似的说，“干嘛这么……这么……”

    “什么？”西奥多高高地扬起了眉头，然后他笑了起来，指尖碰了碰洛莉娅的唇角，换上了一副慢条斯理，甚至带着点委屈控诉的语气。

    “明明我可以早三个月——就拥有女朋友的。”他低声地说着，一只手绕过洛莉娅的后脑，捏着她的耳垂摸了摸，指腹上炙热的温度烫得女孩瑟缩了一下，朝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他这才满意了一样，一边手指滑下来捏捏洛莉娅的脸，一边继续“控诉”她：“也可以早三个月就能拥抱你、听你说喜欢我、还有亲你……所以现在我要全部补回来，这是你欠我的，莉娅。”

    一声“莉娅”被他含在舌尖，压低了音调缠绵又牵连地念出来，洛莉娅从没想过她的名字有一天还能被人喊出这样的效果，她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像过电一样麻了一片，连脑子都变得晕乎乎的，下意识地觉得他说得不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揪紧了他的衣服，磕磕绊绊地开口。

    “不对……”她摇摇头，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还是不讲道理地否认，“不是这样，不是你说的这样……”

    “哪里不对呢？”西奥多的问话带着又一个落在侧脸上的吻一块落下来，他的语调闲散，好像在一步步引导她回答那样，循循善诱，“难道你不想做我的女朋友吗？你不喜欢我，不想我抱抱你，或者亲你吗？”

    “……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洛莉娅不满地说。

    “好吧，你说是就是。”西奥多只是心情很好地笑出声来，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只是很后悔。”他缓慢地说着，手指一下下梳理洛莉娅的头发，“那天晚上，我不应该让你看见……不应该让你发现那些……伤疤的。”

    提起这件事，洛莉娅还是感到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抚上西奥多挺直的背脊，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即使她知道那些伤早就已经愈合了。她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酸楚的味道：“……不要胡说。”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忍不住有点哽咽了：“那一定非常……非常痛。”

    “真的没有那么痛，真的。”西奥多只好安抚地说着，把她抱进怀里，像哄孩子那样一下下拍着她的背。随即他顿了顿，又低下声音来，用委屈似的口吻补充道：

    “……没有我听见你拒绝我时那样痛。”

    洛莉娅浑身紧绷了一瞬间，愧疚和心疼的情绪一下子弥漫上来，她抽噎了一下，垂下眼睛想要说话，一滴眼泪就抢先滚落下来，滚烫地砸在西奥多的手背上。

    “好了好了，别哭啊，别哭，莉娅。”西奥多一下子慌了神，他连忙把女孩搂进怀里，哭笑不得地一下下亲着耳根安慰她，“嘘……没事的，没事的，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别哭。”

    “我讨厌你。”洛莉娅哽咽了半天才能勉强地说出话来，她委屈地紧紧揪住西奥多的衣领，控诉似的又咬重音节重复了一次，“……我讨厌你！”

    她明明不是个喜欢掉眼泪的人的。但是西奥多却好像总能轻易地调拨起她的情绪，就像乐师拨弄琴弦那样轻松，回忆起来，洛莉娅发现，她有好多次流眼泪，都和西奥多有关。

    ……都怪西奥多！

    她委屈又气恼地想着，忍不住又重重推了西奥多一把，结果他们两个人都仰面摔在了草地上，滚在了一起。她还愤愤地想再“收拾”他几下，却被西奥多牢牢地圈住动弹不了，只能生气地瞪他。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逗你的。”西奥多讨饶地说着，凑过来亲亲她眼角的泪痕，“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洛莉娅抵在他胸前的手指收紧又松开，半晌，她才闷着声音哼出一个音节来，转过身去不看西奥多了。

    溪水安静地流淌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让人完全看不出是伪造出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正当洛莉娅几乎要在湿润的花香里迷迷糊糊犯困的时候，西奥多终于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我们该回去了。”他低声说着，率先拍拍衣服站起身，又朝她伸出一只手。

    洛莉娅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脚下踩着的青草显得有些扎人，洛莉娅才想起来那双被她抛弃的鞋子，她有些不情愿地重新穿上它，并且在心里发誓，在今后，如果不是什么十万火急、非穿高跟鞋不可的日子，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受这样美丽的折磨了。

    “你知道，如果你不愿意穿那双鞋子，我可以抱着你回去。”在一旁抱着手的西奥多适时地开口，然后收获了他的小女朋友一个羞恼的瞪视。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洛莉娅回过头来，最后一次有些不舍地看着他们身后梦幻般的美丽景色：“以后我们还能回来这里吗？”她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西奥多作出思索的样子来沉默了两秒：“我可不能免费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着，凑过来牵住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洛莉娅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被西奥多碰过的皮肤都发起热来，有些磕磕绊绊地问，“你又想……”

    “我想吃蛋糕。”西奥多打断她的话，看似平常地说，“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洛莉娅一愣，“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噢。”她还没说完，就想起了曾经那次被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看作是噩梦的霍格莫德村之旅——在帕笛芙夫人茶馆里，西奥多被兰斯以蛮横的方式直接带回了家，他点的蛋糕也直接被兰斯连着餐盘一块摔碎在地上，一口也没有尝到。

    “是的，奶油蛋糕。”西奥多看着她的神情，咬重音节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低下头来，像撒娇似的蹭蹭女孩的肩窝，故意叹了口气，“被禁足的那么长时间，我连一面都见不到你，而且一口甜食也吃不到……现在虽然我能见到你了，但是莉娅……”

    “好吧好吧，我们去厨房看看！”西奥多炙热的呼吸拂过皮肤，让洛莉娅猛地一个战栗，她忍不住推开了他，认输似的说，“别靠那么近……快走。”

    “我想吃你做的蛋糕。”但是西奥多却从背后搂住她，得寸进尺地一边亲一边低声说，“要你亲手做的。”

    “……想都别想。”洛莉娅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凶巴巴地说。她连蛋糕里要放哪些东西都不知道，更何况她又不喜欢吃甜食！

    “我和你一块儿做。”西奥多却不依不饶地说着，还是不肯放她离开。

    “……”洛莉娅实在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谁能告诉她，那个冷漠又高傲，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西奥多·诺特跑到哪里去了？原本的西奥多像是支又冷又坚硬的冰棍，咬一口都会硌疼人的牙齿，冻伤人的舌头——可谁知道，他融化之后居然会变得像糖水一样黏糊糊的，轻轻一碰就会粘住手指，又甜得腻人。洛莉娅从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如果是一碗写着“西奥多”名字的糖水……

    好吧，她想她也只好捏着鼻子，忍着牙疼喝下去了。

    “……我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怎么做蛋糕。”洛莉娅勉强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说，“而且你得做大部分的事情。”

    “我保证。”西奥多只是心满意足地闷闷笑起来，最后亲了亲她的侧脸，“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