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棋

    最近,洛莉娅发现她在图书馆碰到哈利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不奇怪,因为复活节假期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像约好了似的,布置了能堆成小山的作业。而赫敏甚至已经开始为了期末考试复习——据罗恩说,她在两周前就已经制定好复习计划了。

    “上午好。”洛莉娅抱着书本经过哈利他们的座位,点点头说。

    “上午好,洛莉娅。”哈利友好地冲她笑笑,他正在和罗恩一块下巫师棋。而在他身边,赫敏正专心致志地捧着她的笔记背诵,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打了招呼。

    “赫敏?”哈利不得不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这时候赫敏才终于抬起头来看见洛莉娅:“哦,嗨,洛莉娅,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呃……事实上我还没有开始呢,我想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洛莉娅如实说。她看见赫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月!天哪,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通不过考试,是不是?我真的认为你该早点开始,最好现在就开始和我一起背书,我们可以利用睡前的时间互相抽查,你觉得呢?”

    “哦,不……我想一个月就够用了,真的,赫敏。”洛莉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如果让她从现在就开始,连续两个半月保持疯狂的期末复习时间,她一定撑不到考试就会崩溃的!

    “将军。”罗恩得意地最后一次移动了皇后棋子,把哈利的国王踢出棋盘,“我又赢了。”

    “好了,像我们刚刚说好的那样,这是最后一盘,罗恩。”哈利转头拿出了他的笔记本,“现在我必须要写作业了。”

    “哦,拜托!”罗恩失望地瘪了瘪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洛莉娅,“洛莉娅?你想来一盘吗?”

    “或许你可以找赫敏一块。”

    “她不会玩的,因为她总是输给我。”说到这个,罗恩得意地笑起来,“拜托了,和我玩几盘吧,我知道你早就写完作业了。”

    “好吧好吧,但是最多两盘。”洛莉娅无奈地坐下来,罗恩立刻兴奋地命令棋子归位。

    他们这盘棋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直到赫敏都暂时结束了背诵,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结束。哈利第一次看见罗恩露出这样严肃沉思的表情,看样子洛莉娅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对手。

    “将军。”洛莉娅最终瞄准了罗恩布局的破绽,直取王将,“我赢了。”

    “再来!”罗恩有些懊恼地甩甩脑袋,命令棋子复位,“你骗了我,如果我没把皇后调走的话,你没那么容易就赢的!”

    “这叫策略,罗恩。”洛莉娅学着罗恩的口气说,还得意地眨眨眼睛。

    “看,两个没头脑的家伙居然在一起讨论策略。”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德拉科走了过来,连西奥多也和他在一块。他皱着眉头看向那副老旧的巫师棋,“哦,连用的棋子都是这样老旧的破烂,韦斯莱,你们家连一副新棋子都买不起,是吗?”

    “闭嘴,马尔福!”哈利已经站了起来,赫敏也放下了手里的书。

    “真不好意思,就连‘没头脑的家伙’,也能轻松地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洛莉娅只是讽刺地看向德拉科和西奥多,“你敢来试试吗,马尔福?”

    “……谁稀罕和你这样的家伙下棋?”德拉科明显地有点退缩了,他的巫师棋其实下得一般,这时候他想起了西奥多,于是一把把西奥多拉到前面来,“来,西奥,狠狠揍这个蠢货一顿!”

    西奥多有点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他一点也没兴趣和洛莉娅这样的家伙下棋,更何况那副棋子看起来像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但德拉科坚持要让他坐下,更重要的是,他看见洛莉娅坐在位子上,微微眯起眼睛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了,胆小鬼,害怕输得太难看,没法回去见人吗?”

    “哦,是吗?那我们就看看究竟谁会输。”西奥多被她的话激怒了,他死死地盯着洛莉娅的眼睛,拉开椅子坐下,“倒是你,最好还是现在就投降比较好。”

    “闭嘴吧。”洛莉娅垂下眼睛不再理他,只是移动了一枚棋子。

    “西奥,给她点颜色看看!”德拉科在一边助威似的说,还不忘记恶狠狠地瞪哈利一眼,而哈利和罗恩也不甘示弱地凑到洛莉娅身边:“加油,洛莉娅!”

    但洛莉娅和西奥多现在可没工夫回应他们。洛莉娅的目光完全聚焦在棋盘上,神情也难得地认真起来。六岁之后洛莉娅就被卢西恩接回了家,她几乎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而是成天窝在房间里自娱自乐,读书,画画,或者玩些不需要伙伴的游戏——例如和自己下国际象棋。再后来她认识了罗恩,他的巫师棋下得非常棒,在最开始的时候,洛莉娅几乎从来没有赢过他。但过了大概半年,在他们十岁左右的时候,她就逐渐能和罗恩打成平手了,洛莉娅可以不太谦虚地说,在同龄人里——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几乎找不到能让她认真地看作是威胁的对手。

    但今天她似乎终于遇到了一个。西奥多风轻云淡地坐在她对面,他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平静,透露不出半点情绪,就和他的棋子一样毫无破绽,洛莉娅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她的手已经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这通常是她陷入苦思的动作。

    但洛莉娅不知道的是,在她对面的西奥多内心也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样平静。下棋时无论局势怎么样,都一定要保持镇定,绝不能让表情暴露内心的想法——这是西奥多的象棋老师在第一堂课上教给他的第一句话。作为诺特家未来的继承人,西奥多从小接受了最严格的、最全面的教育,他诞生于高贵而古老的家族,传承着优异的血统,他天生就应该比其他人更加出色——他的父亲从他懂事起就一直这样告诉他,西奥多也一直如此坚信着。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这样一个家伙,洛莉娅·林。她没有任何高贵的血统,她理应是远远不如他的那一类,最终会被淘汰掉的劣等巫师,即使她在考试中一直表现得不逊色于他,西奥多也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那绝不可能是她靠自己得来的——看看她平常的所作所为!她明明就是个虚荣的、趋炎附势的胆小鬼!

    但不管他怎么想,棋盘上的局势都作不了假。西奥多原本以为这会是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但没想到洛莉娅异常地难缠,她化解了他的好几次进攻,还差一点就直接将军结束这场较量,最后西奥多不得不收敛起那些轻蔑的情绪,认真地开始应对她的招式。

    即使非常不情愿,西奥多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下棋这件事上,洛莉娅完全没什么能够耍小聪明的机会。她真的是个和他不相上下的,出色的、真正的对手。

    到最后,德拉科已经看得有点不耐烦了。他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终于忍不住说:“西奥,快点。三两下解决掉她,我还得去找书呢。”

    “你先去吧,德拉科。”西奥多的眼神牢牢地钉在棋盘上,“抱歉,我想一会儿你不用等我一块走了。”

    “……好吧。”德拉科不甘心地最后狠狠瞪了哈利一眼,“我们走着瞧,波特。”

    德拉科走后,哈利忍不住偷偷碰了碰罗恩的肩膀:“为什么洛莉娅和那个诺特下了那么久?他们谁会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罗恩无奈地撇撇嘴,“虽然我真不想这么说,但诺特看上去很难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洛莉娅露出那么严肃的模样了。”

    洛莉娅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动静了。她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全力以赴地应对什么挑战了,虽然她不是个喜欢竞争的人,但像这样碰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难得的体验,因此当她的怀表突然在口袋里“咪呜”叫起来的时候,洛莉娅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边的棋子都碰倒了。这个叫声是她设置好的闹钟,可她一下子居然想不起来这是要提醒她什么事了,只能掏出怀表来看看。表盘上的指针显示,现在是星期六,下午两点五十分——等等,星期六?!

    洛莉娅猛地抬起了头。显然,坐在对面的西奥多在这时也和她想起了同样的事:草药室!他们居然把草药室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哈利他们只能看见洛莉娅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紧接着她和西奥多的脸色就不约而同地变了,他们几乎同时站起了身子,洛莉娅只来得及匆匆说了一句“抱歉,我必须得走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图书馆,甚至连棋盘都没来得及收拾好。

    “……怎么回事?好像有喷火龙在追他们似的。”罗恩一头雾水地看向哈利,哈利只能耸耸肩:“谁知道呢?把它们收起来吧,罗恩,至少现在你可以好好背书了。”

    要在十分钟内从图书馆赶到草药室,对于洛莉娅这样,几乎从不参加体育锻炼,身体素质糟糕得一塌糊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场无与伦比的噩梦。最终艰难地掐着时间赶到温室的时候,她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气喘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狼狈地靠在墙边平复呼吸。

    西奥多比她早到了许多,比起洛莉娅,他显得格外平静,刚刚的小跑好像连他的呼吸都没有打乱过似的。这会他已经挽起了袖子开始准备工作,洛莉娅进来时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但稀奇的是,这次他居然没就着洛莉娅现在狼狈的模样说些挖苦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室内也保持了这种难得的沉默气氛,西奥多和洛莉娅都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生平第一次地,他们两个在共处一室的一个半小时里没有吵架,甚至可以说相处得还算和谐。

    洛莉娅发现,如果西奥多能闭上他讨厌的嘴巴,那么他或许勉强算是个能接受的搭档。他的工作的确完成得精巧高效,而且几乎从来不会出错;而西奥多,当他带着一种好像是全新的眼光观察洛莉娅,即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学生,而不是他鄙夷的麻瓜来看时,他发现她实际上的确在照料草药上做得不错,而且她十分敏锐,总是能注意到些细节上的问题或疏忽。

    或许是因为这样宁静的氛围太可贵,当接替他们工作的学生敲门的时候,洛莉娅才意识到时间居然已经到了。要知道,在之前和西奥多一起在草药室里的每一分钟都让她觉得无比漫长。

    西奥多合上笔记本走过来,把它交到洛莉娅手上。洛莉娅接过它,当她正想转身离开时,西奥多却主动开口叫住了她,这让洛莉娅诧异地停住步子。

    “那盘棋还没有下完。”他说,“之后有时间,我们要分出胜负来。”

    “唔,如果你想的话。”要是西奥多不提,洛莉娅已经差不多把这事忘记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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