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慌乱地朝外涌去，彼此拥挤、推搡、尖叫着，一个大块头的人狠狠地撞了上来，一下子就把洛莉娅和秋分开了，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秋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人群里，而洛莉娅自己也很快被人群裹挟着，开始身不由己地朝出口的方向跌跌撞撞走去。她努力地回头张望了许多次，可惜的是，她只看见了无数张陌生的面孔。

    天黑下来之后，外边黑黢黢的，直到走回城堡之后，洛莉娅才能停下来，试图从人群里找出一两个熟人。直到这时候，她心里才隐隐约约地对塞德里克的死亡有了一点实感，在此之前，洛莉娅从未想过她会用这种方式直面死亡。她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学校好像都在一瞬间变得陌生了起来，好像一夜之间，她就从温暖安全的房间被抛到了荒无人烟的海岛上。

    这种改变太过于突兀和剧烈，以至于让她后知后觉地惶恐起来。人群涌进城堡之后没有停留，而是脚步匆匆地往各自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这就显得还停在原地的洛莉娅有些格格不入了，她最后看了看大门的方向，正准备也转过身回去时，就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西奥多。

    西奥多也正抬着头看向她的方向，他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了洛莉娅身边。同学们还在慌张而急切地朝宿舍的方向涌过去，在他们身后，教授催促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因此，西奥多只是短暂地用力拥抱了她一下，随后他就松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该回休息室去了，好吗，莉娅？”他的眉头还紧皱着，语速有些急，但还是尽可能地放柔了语调，“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很抱歉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洛莉娅低声地说。那个拥抱虽然很短，但却已经奇异地让她有了种落在实地上的安全感，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有人能和我说几句话……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也该回去了——我们明天见。”

    “……好。”西奥多看上去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张了张嘴，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扶着洛莉娅的后颈，在她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我们明天见。”

    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里，到处都是还不愿意回宿舍去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洛莉娅走进门去，然后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秋的影子。

    “……她已经回宿舍去了。”洛莉娅拉住了一个高年级的女生询问，那个女孩下意识地看了看楼梯，然后小声地说，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不加掩饰的怜悯，“我们本想安慰她，但她说只想要一个人待着。”

    洛莉娅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楼上，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对女孩道了谢。

    整整一个晚上，洛莉娅都没能休息好。只要一闭上眼睛，塞德里克那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有一阵子，她梦见了那片阴森的树篱迷宫，她在那里面拼命地奔跑着，身后是浓雾、抖动的黑袍、还有一连串哗啦作响的铁链声……

    洛莉娅猛地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惊醒过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寝室里非常安静，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好半天才从梦里那种可怕的感觉里挣脱出来，然后重新入睡。

    这一次她坠入了一个更深、更长的梦，梦里燃着熊熊烈火，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红色的，在她自己的身上、在魔杖的顶端、甚至在暗黑色的云层里……碎石和燃烧的树木猛地落下，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她耳边大声说话，直到洛莉娅醒来的时候，那些声音仿佛都还留在她的耳畔，她有些愣愣地出着神，直到手边凑过来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才让她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卷毛先生已经醒了。它一边弓着身子，一边使劲儿把自己往洛莉娅的手心里凑，洛莉娅忍不住微笑起来，配合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早上好。”她小声地说，卷毛先生“喵”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跳下床去找水喝了。洛莉娅也跟着走出休息室，她来到礼堂的时候环视了一圈：果然，秋并不在那些吃早餐的人里。但洛莉娅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任谁发生了这样的事，都不会愿意马上暴露在大家的视野里，接受那些怜悯或打量的目光的。

    她坐下来开始吃早饭，西奥多在几分钟之后也推门走进来，坐在了她身边。他们交谈了几句之后，邓布利多就突然出现在了礼堂里，所有人都立刻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期待着他对昨晚的事情作出解释，洛莉娅也同样打住了话头，有些忐忑地看向邓布利多的方向。

    “我只简单地讲几句话。”邓布利多的声音听上去威严而低沉，“我要求全校的人——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所有人都不许在这时候去打扰哈利·波特，不许向他询问迷宫里发生的事情，或者是问问题——他刚刚度过了一个非常、非常漫长而艰难的夜晚，我相信每一位师生都应该在这个时候展现出应有的友善和谅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学生们脸上的急切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等邓布利多一走出礼堂，他们就窃窃私语起来，洛莉娅听见许多人都在失望地讨论，为什么邓布利多还不愿意将实情告诉大家。

    “你听见昨晚哈利的话了，对吧？”洛莉娅这时候才有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哈利当时嘶吼出的话：“伏地魔回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混合着愤怒、恐惧和悲伤，而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西奥多及时地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这时候洛莉娅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那么紧绷。但她甚至顾不上这些了，只是急切地又问了一遍：“你也听见了，对吗？”

    “是的，我们都听见了。”西奥多说。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却微微别过头，躲开了洛莉娅的视线：“……他说，‘那个人’回来了。”

    洛莉娅的手指收紧了一瞬间。

    “你相信哈利吗？”在内心深处，洛莉娅发现，她甚至开始害怕听见他的答案，她的声音有些迟疑，“你觉得……”

    “……我不知道。”西奥多只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回过头来看向洛莉娅。他的眉头依然皱着，但眼睛里的神色已经变得坚定起来，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手指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然后扣住了洛莉娅的手指：“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昨天晚上，和你分开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那你……”西奥多握着她的力气有些大了，洛莉娅不安地动了动手指，“你是怎么想的呢？”

    西奥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说出这话。”他说，“但是……我希望波特说的不是真的。”

    洛莉娅感觉鼻子稍微有一点发酸。她看向窗外，今天依然阳光明媚，晴朗的天空上半丝云彩也没有，但是她的心头还是像被乌云笼罩着那样，沉甸甸地让人高兴不起来。

    “算啦，我们没必要讨论这个。”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毕竟谁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说起来，我昨晚还做了个噩梦呢。”

    “……你说得没错。”西奥多的目光轻微地闪了闪，但他也配合地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接上话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余下的时间过得飞快。他们的新防御课老师——穆迪教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论是邓布利多还是其他教授都没有向学生们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已经在学生之间飞快流传开来，有人说他是被秘密调回了魔法部，有人说他被伏地魔回归的消息吓跑了，每一种说法都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可，而洛莉娅并没有相信其中的任何一种——在她去看望哈利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了她真相。

    哈利看起来还是有些恹恹的，他已经从校医院出来了，但脸色还是十分苍白而疲倦。一看见哈利，洛莉娅就忍不住地想起那天在迷宫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拼命扑在塞德里克身上的模样。在见到哈利之前，洛莉娅的肚子里还塞满了问题，但在看见他之后，她却反而一个都没法问出口了。

    “……我给你带了一些巧克力。”哈利的额头还绑着绷带，洛莉娅踌躇地看看他，然后把盒子递给哈利，“有很多种口味，罗恩和我都很喜欢这个牌子。”

    “谢谢。”哈利只是看了看包装盒，就把它递给了罗恩。他们简单地说了些话，洛莉娅小心翼翼地没有提及任何与那天晚上有关的话题，但在她离开之前，哈利却又叫住了她。

    “等等——洛莉娅！”哈利这样喊。但在洛莉娅转过头来之后，他却显得欲言又止起来。

    “……那天晚上，我看见诺特了。”过了好几秒，哈利才下定了决心一样，慢慢地说。罗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而洛莉娅看着他们，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哈利？”

    “我看见诺特了，那个老诺特。”哈利加重了音调，“那天晚上，他就站在伏地魔的身后——紧挨着卢修斯·马尔福！”

    哈利的话像铁锤那样狠狠地砸碎了洛莉娅的最后一丝侥幸。她的手脚突然有些没了力气，脑子里也开始嗡嗡作响。

    “所以，伏地魔真的……回来了？”她必须十分努力，才让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他真的回来了。”

    “他当然回来了！不然你以为我说的话是为了什么，庆祝愚人节吗？”哈利怒气冲冲地说，“我是想告诉你，别再和西奥多·诺特待在一起了。伏地魔已经回来了……他的爸爸是食死徒，他也会是的。他们和马尔福家没什么不同！”

    洛莉娅感觉喉咙里被人塞进了一块火炭。她看着罗恩和赫敏的眼神，满含着无言的认同，或许还有些失望，像是在责怪她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犯傻。

    “……不。”顶着朋友们的目光，洛莉娅感到每一个字都像巨石一样沉重，但她还是坚持地、清清楚楚地说，“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西奥多不是他的爸爸，也不是马尔福……他们是不同的，哈利，不管你相不相信。”

    哈利和罗恩、赫敏都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哈利才勉强地开了口。

    “好吧。”他说，“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但是保险起见，我觉得你也可以多问问诺特这方面的事情，你知道，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我会试试的。但恐怕没什么希望。”想到兰斯那张阴沉可怕的脸，洛莉娅深呼吸了口气，勉强点点头。

    “等放假之后，你或许应该住到我家来。”罗恩嘀咕着说，“神秘人一回来，他手下的食死徒可就要肆无忌惮了……我妈妈前两天还告诉我，你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我哥哥？！”洛莉娅被吓了一大跳，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抬高了许多，“他知道了？！你妈妈真的给他写信了？！”

    “噢，是啊，我没告诉你吗？”罗恩说着，耸了耸肩，“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前两天，邓布利多让我爸爸去联系魔法部里靠得住的人，你知道的，为了‘神秘人’的事情……然后他们顺便谈起了这事。”

    “……他们说了什么？”洛莉娅感觉地板都开始旋转起来，她简直不敢想象在这种时候，卢西恩得知了消息会有多生气，“真棒，你们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每个人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也没有那么坏。”罗恩不太有底气地说，“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我妈妈后来说，卢西恩那时候看上去就像头发怒的狮子。”

    “……而他马上就要来咬断我的脖子了，感谢你爸妈。”洛莉娅有气无力地说，“这样我就不用再害怕神秘人了，他没办法杀死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嗯，我觉得他至少会先咬死诺特。”罗恩说。

    “或者只咬死诺特。”哈利认真地补充。

    赫敏似乎瞪了两个男孩一眼，她试图说些话来补救，但洛莉娅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和他们告别，然后像幽灵似的飘出了礼堂。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而洛莉娅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眼前却出现了卢西恩燃着怒火的眼睛。随即她深呼吸了口气，开始思考着主动跳进湖里喂巨乌贼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余下的日子里，洛莉娅每天都在掰着指头数，他们还有多少天就要乘上回家的列车了。以往这是她最期盼的日子，但如今她恨不得这一天永远都别到来。

    但不管她怎样不情愿，时间还是一天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该举办离校晚宴的日子，她走进礼堂，失魂落魄地想着明天会有多可怕，甚至没有注意到今天不同寻常的装饰。

    秋坐在长桌的角落，她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眼眶还是红的。洛莉娅安静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很快别过了头，手指飞快地擦去眼角的眼泪。

    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但显得比平常肃穆许多。洛莉娅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了西奥多，他正遥遥地望着她们的位置，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从桌子旁站起来的时候，洛莉娅感到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间。

    “又是一年。”他缓缓地看着所有人，说，“结束了。”

    “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首先要沉痛地宣告，我们失去了一位很好的人。他原本应当坐在这里，和我们一同享受这场晚宴。”邓布利多接着说，“我希望所有人都站起来，举杯向塞德里克·迪戈里致敬。”

    大家沉默着纷纷起身，秋也站了起来，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但她还是紧咬着嘴唇，把手里的酒杯端得稳稳当当的。洛莉娅无声地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当邓布利多说到伏地魔回归这一真相时，惊恐、怀疑和紧张的低语立刻像潮水似的一波波响起来。洛莉娅下意识地看向斯莱特林的方向，德拉科正歪过头和西奥多窃窃私语，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恐惧的模样……随后她又看向西奥多，但西奥多此刻的神情就像被冰冻住了似的，她什么都瞧不出来。

    这场晚宴大约是洛莉娅参加过最压抑沉闷的一个。在邓布利多讲完话之后，食物被端了上来。但显然，在听过这样爆炸的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没什么享用美食的心思了。许多人都只是没精打采地切着盘子里的东西，草草往嘴里塞了几口。秋也很早就离开了，洛莉娅想要追上去，但她坚定地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

    “我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她的声音听上去令人心碎，“但现在我要一个人待着……别担心，洛莉娅，我会没事的。”

    洛莉娅只好站住，然后看着秋自己走出门去。她的内心有无数种情绪正在翻涌，担忧、难过、无能为力的懊恼……夜风从敞开的大门里毫无阻碍地吹进来，她站在原地出着神，直到身体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

    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肩上，她有些恍惚地回过头，才发现西奥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现在有一点冷了，你不该还站在这里的。”他微微皱起眉来看着她。

    “……我知道。”洛莉娅下意识地抓紧了肩上的衣服，低声说。

    看见西奥多之后，她却下意识地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刚才被秋感染了的酸楚情绪还没有完全散去，而现在，她的心跳已经猛地加快了，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无数情绪被搅合在了一块，像坩埚里的药材那样沸腾起来。

    西奥多也听到邓布利多说的那些话了……他会怎么想呢？看马尔福那副样子，马尔福看上去可半点都不像在害怕……还有兰斯，兰斯会迫使他也加入食死徒吗？还是说西奥多自己根本就……可他几天前才说过……

    这些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把洛莉娅的脑子搅得一团糟。她踌躇着，不知道应该这样面对西奥多，于是她有些慌乱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事实上，我想去外面走走。”她刻意地不去看西奥多，“……再见。”

    “等等，莉娅。”在她想要匆匆逃开之前，西奥多及时地拉住了她。他的语气听上去比刚才急切了一些：“我们需要谈一谈，好吗？”

    “……谈什么？”

    “谈刚刚邓布利多说到的事情。”西奥多的手指收得更紧了，就像是害怕她会逃跑那样，“我必须对你说几句话。”

    洛莉娅只无声地与他僵持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了。她深呼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努力地让自己抬头看着西奥多，点了点头。

    “好。”她说，“但我还是想出去走走。”

    “听你的。”西奥多似乎是笑了笑。他的手指自然地沿着洛莉娅的手腕滑下去，牵起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夜晚的月光十分明亮，当他们走在草地上的时候，连地上的每一根草叶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洛莉娅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地走着，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交替着响起来，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很快，他们就已经远离了城堡，当魁地奇球场的轮廓出现时，洛莉娅立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塞德里克。她打了一个冷战。

    伏地魔的回归似乎把一切都改变了。洛莉娅忍不住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无力，她从未想过她的人生会和谋杀、死亡以及战争联系在一起，更没想过自己也会搅入其中。从目睹塞德里克死亡的那一刻起，这种可怖的阴云就已经笼罩在她的心间了……只是那时候她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直到如今，现实直白地摊在她面前。

    她的侧脸贴上了柔软的面料，那是西奥多的衬衣，衣服上还带着她熟悉的薄荷香味，这时候洛莉娅才意识到，是西奥多停了下来，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莉娅。”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声音柔和，而且坚定，“‘神秘人’回来了，我爸爸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重新回到了他的麾下……”

    “……哈利已经告诉我了。”洛莉娅用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她深呼吸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他已经告诉我了。那天在墓地，他看见了兰斯·诺特——就站在马尔福的爸爸旁边。”

    西奥多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瞬间。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节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有些讽刺地说。

    “我不是在……害怕你，或者是担心你变成那样的人，西奥。”洛莉娅打开了话匣子，她的语速逐渐快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只是……哈利劝我离开你……很多人都这样说，我哥哥又在这时候知道了……我告诉他们，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让很多人失望了，我可能也会让你失望……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越说越觉得声音哽咽，最后几句话简直让人听不清楚了，而西奥多只是一下下地轻拍她的背，安静地听着。

    “我不想你变成食死徒……我也不想你爸爸再因为这件事伤害你了……自从塞德里克——”她剧烈地哽咽了一下，“自从他离开之后，我看着秋那么难过……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法安慰她，没法让她高兴起来……而这样的事，将来还会越来越多，我不敢想象，如果发生在你们身上……”

    洛莉娅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感觉心脏上像被划开了一条豁口，这么多天以来，被她压抑住的那些情绪，此刻都像洪水一样凶猛地涌了出来，顷刻间就把她淹没了。西奥多俯下身来更紧地抱住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替她擦去眼泪，一遍遍地重复同一句话：“我知道，我知道。”

    “……我很害怕。”洛莉娅仿佛寻求依靠一样，更紧地抓住了西奥多的衣袖，“我很害怕，我不想有战争，不想看到人们死去……”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泪意，哽咽得不像话：“……为什么事情一定要变成这样呢？”

    西奥多低下头来吻上洛莉娅的眼角，拇指抚上她的侧脸。他在月光下望着她的眼睛，神色沉静而疼惜，然后他缓缓覆上她的嘴唇，一点点吻上去。

    这个亲吻不带任何暧昧的情愫，洛莉娅在舌尖尝到了自己苦涩的泪水，西奥多的动作轻缓而柔和，像身边轻轻吹拂而来的夜风，带走她一切的恐惧和不安，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莉娅。”这个吻结束之后，西奥多抵着洛莉娅的额头，轻声地说，“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这场战争会不会爆发，结局又会是什么……”

    他的手指一下下地梳着洛莉娅的长发，把她的发丝缠绕在指间，仿佛是想要把她的命运红线也缠在自己手指上：“但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就像你相信我的那样……我不会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或者背叛你……”

    “不要怕，不管未来会是什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