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天色终于一点点地暗了下来。洛莉娅原本是不怎么紧张的,但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她身边的几个女孩一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可能会出现的怪物,以及勇士们将会面临的各种惊险场景,结果最后,她也莫名其妙地被这种气氛给感染了,整个晚餐的后半程,她总是感到一阵阵的心跳加速,连东西也没怎么吃下去。

    四位勇士的位置前这会儿已经围满了人,洛莉娅虽然不想在这时候挤过去凑热闹,但是考虑到这毕竟是最后一个项目了,所以最终,她还是也挤进了加油的人群里。

    她首先去看了哈利,哈利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罗恩和赫敏,他们两个在哈利耳边不断地叮嘱着什么,周围还有七八只手搭在哈利的肩上和手臂上,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个被推来揉去的不倒翁,洛莉娅挤到哈利身边对他说了加油,虽然哈利的耳朵和眼睛看上去都已经忙不过来了,但听见她的话,他还是努力扭过了头来,真诚地对她笑了笑。

    “谢谢,洛莉娅。”他认真地这样说着,但下一秒钟,韦斯莱兄弟就齐齐把他的头又扭了回去,一唱一和地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洛莉娅耸耸肩,又艰难地挤出了人堆,她看了看塞德里克的方向,却发现他正站起来朝拉文克劳长桌的方向走去——更确切地说,是朝秋坐的位置走去。

    看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块,原本围着的同学们都识趣地暂时离开了。塞德里克把秋的手握进手心里,对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洛莉娅看见秋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她笑了起来,然后塞德里克安静地拥抱了她几秒钟,等到他终于要站起身来的时候,洛莉娅赶紧凑了上去。

    “比赛加油,塞德里克。”她伸手戳了戳塞德里克的后背。

    “噢,谢谢,洛莉娅——”塞德里克有点儿意外地转过身,在看见洛莉娅之后,他友善地微笑起来,秋也惊喜地弯起嘴角,招手示意她坐下。

    “这就不用了,我只是过来说一句加油——虽然我想你一定已经听过足够多的‘加油’了。”洛莉娅歪了歪头,玩笑着说,“让我想想……那不如我再加一句好了,祝你能顺顺利利地完成比赛,拿到奖金,然后给秋买一件漂亮的昂贵礼物——顺便把礼物的赠品送给我。”

    她的话让塞德里克和秋都笑了起来。塞德里克摇了摇头,忍俊不禁地说:“噢,洛莉娅……虽然我已经听过太多人的鼓励了,但我想你的一定最让我印象深刻——对了,我都差一点忘了这件事,但你似乎还欠我点儿东西呢,记得吗?”

    “唔……”洛莉娅愣了愣,在塞德里克的眼神意味深长地飘向斯莱特林长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有点脸颊发烫。

    “好吧好吧。”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件事呢……”

    “我可不会忘记,否则你不就要耍赖了吗?”塞德里克愉快地笑了起来,“那就说好了,比赛之后你就得兑现,我来定时间,好吗?”

    “什么欠东西,你们在说什么事呢?”秋好奇地问,“塞德,你和洛莉娅是打了什么赌吗?你们不会是赌了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吧?”这时候西奥多也走了过来,他显然也听见了他们刚刚的对话,正有些探询地看向洛莉娅。

    “放心,只是一点小小的赌注。”塞德里克安抚地拍拍秋的肩膀,又看向西奥多,玩笑道,“你也是,西奥多,放心吧——这个赌约不是关于抢走你的女朋友的。”

    “噢,也不是关于抢走你的男朋友。”洛莉娅抢先对秋说,秋有点羞恼地轻轻打了她好几下,然后他们忍不住一块笑了出来。

    “我好像得走了。”塞德里克抬头望了望,然后轻轻皱起眉头来说道。他最后俯下身亲吻了一下秋的侧脸,就急匆匆地转身准备离开。在他经过西奥多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西奥多终于动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拍了拍塞德里克的肩膀。

    塞德里克有点诧异地看向了他,然后西奥多顿了顿,主动伸出一只手来。

    “加油。”他的语调还是十分平淡,在和塞德里克握手之后,他终于又说,“……我期待下次在球场上再和你比拼。”

    “谢谢,我也是。”塞德里克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秒,但随即他就随和地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西奥多的肩膀之后,就迈着大步走向了礼堂前方——其余三位勇士正在那里等着他一道出门。

    勇士们走出门的时候,所有学生都站起来替他们鼓掌——格兰芬多的学生主要在喊着哈利的名字,而剩下三个学院则大多替塞德里克加油。

    勇士们离开之后,礼堂里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大多数人都迫不及待地探着身子去看大门口,恨不得也马上跟着他们前往比赛场地去,教授们一开始还勉强维持着秩序,但是到后来许多人干脆已经急躁地离开了座位,挤挤攘攘凑到了大门边,只等着邓布利多一发话就冲出去,于是他们也只好放弃不管了。

    洛莉娅被人群推搡了好几下,正当她跌跌撞撞地快要站不稳时,一双手及时地从背后扶住了她。熟悉的味道环绕着涌上来,她仰着头去看,那果然是西奥多,他稳稳地抱着她,同样正垂下眼睛来和她对视,神情里带着一点儿柔软的笑意。

    “小心些——你想等一等再出去吗?”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大门口已经蠢蠢欲动的人群,弯下腰来问。

    “唔……”洛莉娅的耳朵有点发红,她下意识地想点头,但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点头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抓住了西奥多的手臂。

    “不行!”她着急地说着,努力拉着他往前面的人群里挤过去,“那样的话我们就抢不到视野好的座位了——我还想看得清楚一些呢!”

    西奥多反手牢牢地握住了洛莉娅的手,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大门就已经“轰”地一声打开了,顿时,学生们欢呼着,像潮水一样涌了出去,洛莉娅也跟在人群里迈开腿跑了起来,还不忘用力地扯了扯西奥多。

    “快一点,我们快跑!”前方是明亮的灯光,头顶是闪烁的星星,所有人就像一群活力而无忧无虑的鸟儿那样飞出了城堡,或许是迎面吹来的夜风太凉爽了,或许是同学们的欢呼声太有感染性,洛莉娅混在人群里,也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对西奥多愉快地喊,“我们要做第一个!”

    “好吧,那抓紧我的手!”西奥多看着她,洛莉娅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里快乐和喜悦的情绪像要溢出来了那样,闪闪发亮,让他自己也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嘴角,一把握紧了洛莉娅的手,在她有些惊讶的笑声和惊呼里迈开了步子,大步朝前跑去,夜风把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吹得哗哗作响,洛莉娅紧紧地跟在西奥多的身后,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下的侧脸,幸福和快乐就像春天的草芽那样,在她的心田上不断地冒出来,那一瞬间,她简直以为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即使在很久很久之后,洛莉娅有时候还是会回忆起这一时刻,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片段珍藏在脑海里,就像留恋春天的人会在书页里夹上一朵盛开的桃花那样。每当她触摸到她的这一朵“桃花”,那天晚上的夜风、星光和周围人群里放纵肆意的大笑就会再次像潮水一样涌来,让她暂时地淹没在回忆的浪花里。

    当然,如今的洛莉娅尚且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们抢在人群的前列跑进了球场,成功地坐到前排的座位——她跑得有些太快了,又笑得太厉害,这会儿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喘不上气来,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让她感觉脸颊发烫,西奥多的呼吸也有一点急促,但远不如她这样狼狈,他一边调整着自己喘气的频率,一边甚至还有力气来替她拍拍后背。

    “这不……这不公平!”洛莉娅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还是忍不住地想笑,这让她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句子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你就一点儿也不累?这样显得……显得我好像个傻瓜!”

    “我该说吗?我锻炼和参加体育训练的时候,你可正在睡懒觉呢,莉娅。”西奥多一下下地替她顺着后背,语气也带着笑意,“嘘——别再说话了,来,跟着我深呼吸……”

    过了好几分钟,洛莉娅才觉得她的心脏没再狂跳地像要蹦出胸口了,但她的喉咙还是有点发疼,或许是刚刚她喊得有些大声。但这会儿她没心思再关注这点不适了,只顾着努力撑住栏杆,盯着球场里看——四位勇士现在都已经站到了入口处,只等着一声令下,就钻进眼前黑漆漆的迷宫里。

    夜风逐渐大了起来,把洛莉娅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她胡乱地把挡在脸上的那些发丝重新拨到身后,这时,两声清脆的哨声响了起来。

    哈利和塞德里克首先奔进了迷宫,他们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阴影里,克鲁姆和芙蓉则还在入口处等待。

    “这迷宫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洛莉娅看着高大而漆黑的树篱迷宫,以及其间弥漫的浓雾,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置身其中的样子,这让她立刻感到不寒而栗,手指悄悄地抓住了西奥多的手臂,“而且,我真怀疑他们是从《闪灵》里得来的灵感——而且让它更吓人了。”

    “《闪灵》?”西奥多问道。他安抚地用掌心覆上洛莉娅有些冰冷的手指,然后捏了捏,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听上去不是个恐怖的名字。”

    “噢——是啊,你看过之后就不会这样觉得了。”洛莉娅忍不住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回答说。这时候另外两声哨子也响了起来,克鲁姆和芙蓉也进入了迷宫,看台上的观众们掀起了潮水似的一阵阵欢呼,洛莉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走了,她重新扭头看向迷宫的方向,现在所有人的身影都被黑暗与浓雾吞没了,但是偶尔,在某个方向会有光亮照射出来,洛莉娅猜测那大概是某位勇士使用魔咒的动静。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开始他们还能隐约地听见一些动静,但现在,随着勇士们逐渐朝更深的迷宫走进去,观众们就看不到太多东西了。洛莉娅最后努力地踮着脚试图探出身子去看一看,但她很快就被西奥多抓着肩膀拉了回来,他有些责备地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那样做,这很危险。”

    “……你有时候就和卢西恩一样讨厌。”洛莉娅不满地揉了揉额头,小声说。这话她没让西奥多听见,在他询问地低下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干脆主动伸手挽住了他的手:“没什么。”她说着,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谁会赢呢?”

    “我不关心。”西奥多耸耸肩,然后又逼近了一点,现在他几乎抵着洛莉娅的耳朵在说话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和他打了什么赌?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嘿,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洛莉娅缩起脖子,把他推远了一点,“你的记性怎么总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特别好呢?”

    “这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事。”西奥多却不依不饶地把她抱紧了些,夜风刮得更猛了,他用一只手绕上她的长发,一圈圈卷在指尖上,“说起来,等到暑假,你还是会和我一块去伦敦的,对吧?”

    “为什么不?”洛莉娅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问。

    “只是确认一下。”西奥多耸耸肩膀,“我只是在想,或许这次我们能去别的地方看一看,伦敦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上一次我都没能陪你好好玩一玩。”

    “噢,可我还是有一点担心,你知道的,如果碰上了什么‘熟人’之类的……”洛莉娅也忍不住随着西奥多的话畅想了一下,但期待的笑意才挂上她的嘴角,那个阴魂不散的可怕身影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忍不住收紧了指尖,声音也变得犹豫起来,“我不知道……或许这不是个好主意,你不应该和我一块出现在外面——总有人会看见的。”

    “别说傻话,莉娅——来,不要低着头,看着我。”西奥多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他强硬地掰开洛莉娅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看着她抬起头之后,才缓和又坚定地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喜欢的人,我可以和你去想去的任何地方,而且我也从不担心,或者害怕被任何人看见——我喜欢你,这从来都不是件需要遮掩的事情,你明白吗?”

    西奥多话语里过分的情感实在太过鲜明又浓烈了,它们像温泉水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洛莉娅,让她感觉浑身都发烫起来。她的眼眶也适时地有些发痒,某些热乎乎的液体似乎马上就要从里面涌出来了,最后她只好自暴自弃地把整张脸都埋进西奥多的怀里去,抓紧了他的衣服。

    西奥多似乎是笑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隔着布料,洛莉娅都能听见他闷闷的笑声,她气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声音还带着些鼻音,坚持地说:“我没有哭……!”

    “我知道,你没有哭。”西奥多把她的脸扶起来一点儿,擦去洛莉娅眼角的水迹,柔和地说,“是风太大了——我们去座位上坐着好吗?”

    洛莉娅吸了吸鼻子,她还没来得再瞪西奥多一眼,人群中就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从迷宫里升起了一束红色火花,而这意味着,有一名勇士已经选择退出比赛了。

    “那会是谁?”洛莉娅的注意力重新被比赛吸引过去了,她眯起眼睛,专注地盯着火花升起的方向,有些不安地猜测着,“会是芙蓉吗?她在上一关就没能成功使用泡头咒……天哪,还是哈利?他毕竟比其他人低了两个年级,没准他是……”

    “好了,别紧张,你看,教授们已经赶过去了。”西奥多适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稍微用力捏了捏,“不管是谁,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头一个出局的人居然是克鲁姆。当穆迪带着他昏迷的躯体出现在场外的时候,观众席上立刻传出了山呼海啸似的惊呼声。

    “是克鲁姆!”

    “不可能!”

    “他好像昏过去了!”

    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已经愤怒地高喊起来,质疑这一结果——他们显然不相信克鲁姆如今的模样是自然比试造成的,洛莉娅听见不少人都在吼着“黑幕!”或者“不公平!”一类的字眼。

    “哈,真可笑,这有什么不公平的?”她有点愤愤不平地对西奥多说,“如果真要公平,我说就不应该有场外救援这回事——如果他死在了迷宫里,他们或许就不认为这不公平了。”

    过了不久,芙蓉也退出了比赛,这就意味着最终获得奖杯的人选减少到了两个——霍格沃兹的学生们这时候已经提前欢呼了起来,每个人都显得格外兴奋,而与之相对地,另外两所学校的气氛却显得没那么高昂了,他们只是沉闷地坐在那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是塞德里克,或者哈利!”洛莉娅十分高兴,她扯了扯西奥多的袖口,“我现在感觉好兴奋……不管是谁,他们都要赢得奖杯了,别忘了还有一千加隆的奖金呢!”

    在芙蓉离场之后,又过去了很久,或许是半小时,或许一小时,甚至更长,但迷宫里再也没传来其他的动静了。人群还在期待又焦急地等待着,不少人已经提前开始争论起来:最后拿到奖杯的人究竟会是塞德里克,还是哈利。

    夜色更深了些,天幕上挂满了闪烁的星星,风好像刮得大了起来,洛莉娅感到有一点冷,她刚刚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想要转头和西奥多说句话,然后突然间,人群就像煮沸的水那样猛地欢腾了起来。

    迷宫入口处的空气轻微地扭曲了一阵,洛莉娅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哈利和塞德里克——他们是一块出来的,那只奖杯滚落在旁边,人群剧烈地欢呼起来,彩带、乐声和口哨声一齐在球场的上方回荡着,洛莉娅看见许多人已经激动地冲了上去,他们就像潮水一样包围了两位勇士。

    “他们做到了!”洛莉娅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一边张望着,一边用力鼓着掌,她的脸颊都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天哪,不知道谁是冠军……唔,但是,为什么哈利一直趴在塞德里克的身上?而且……”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不寻常的景象让她停止了鼓掌,某种不太令人舒服的感觉在她的心脏上蹿过去,像被蛇类冰冷的鳞片缠住了手脚。

    她看见邓布利多和福吉在同一时间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他们似乎想要拉开哈利,但哈利剧烈地挣扎着,已经冲上草坪的人都同时停住了脚步,他们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煞白,一个女孩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开始哭泣……

    更大的不安开始在洛莉娅的心头蔓延,她意识到,好像从刚才到现在,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塞德里克都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是受伤了吗?还是失去了意识?还是……

    在那个最可怕的念头冒出来,西奥多已经不由分说地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他没让洛莉娅再抬头看第二眼,就伸出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

    “不要看了。”西奥多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和隐约的痛楚,他低声说着,然后又重复了一次,“……闭上眼睛,不要看,莉娅。”

    洛莉娅有些茫然地被西奥多抱着,她的头脑似乎有些乱,又像从没这么清醒过。她没能清楚地看见场上的景象,但是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是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死了?

    在那个“死”字浮现出来的时候,洛莉娅甚至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点迷茫。她像是理解不了这个词的意思那样,迟钝地又重复了一次:

    塞德里克……死了吗?他不在了?永远离开我们了……是这样的吗?

    洛莉娅能听见周围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尖叫和哭喊,哈利在大声地喊着“他回来了!”,她甚至敏锐地感觉到,听见这句话之后,西奥多的身体似乎紧绷了一瞬间,她冷静又平常地观看、倾听、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但就像是观众在观赏一出蹩脚的戏剧那样,没有一丁点触动。

    场上有许多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过了似乎很久,西奥多才终于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洛莉娅下意识地看向场内,哈利已经不在那里了,塞德里克也是,回忆起刚刚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塞德里克一动不动,哈利紧紧地伏在他的身上,洛莉娅的心脏似乎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一点儿麻木的痛楚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但是也只有一点,随即她瞧见了秋,秋正伏在某个女孩的怀里,她的后背在剧烈地颤抖着,即使隔得很远,洛莉娅还是能听见她的哭声,人群肃穆而沉重地静默着,对她投来同情的视线。

    洛莉娅有些犹豫地动了动手指。她希望立刻走到秋的身边去抱住她,但是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把她钉在了原地不动——她害怕见到秋,害怕看见她哭泣,她能够对秋说些什么呢?塞德里克已经不在了,她们亲眼看见的……洛莉娅没办法让他活过来,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没有资格在这时候走过去安慰秋,就好像一个健康的人没资格走进绝症病人的房间,宽慰他与病魔斗争那样。

    秋的哭声像细而柔韧的绳索那样在洛莉娅的心头一圈圈地收紧。她平常是个多么耀眼又漂亮的姑娘,有时候像个温和好脾气的姐姐,有时候又是最善解人意的朋友。可她此刻却像一片落叶那样脆弱而单薄,洛莉娅还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这个时候秋却抬起头来看向了她,两个女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那一刻,洛莉娅仿佛听见了她自己的心脏猛地开裂的声音。她在一瞬间就把那些顾虑,犹豫和迟疑统统抛到了脑后,不管不顾地飞快跑下了楼梯,跑到了秋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噢,洛莉娅……”秋哽咽得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她的眼泪滚烫地洒在洛莉娅的脖颈上,洛莉娅的喉咙也疼起来,从刚才到现在,她第一次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这一刻,她们的身份仿佛微妙地交换了,秋变成了那个脆弱无助的小妹妹,而她则是那个可靠的姐姐。

    “我在这里呢。”洛莉娅努力藏住语调里的泪意,用力地说,“……我还在这里呢,秋……”

    “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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