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天才狐妖 > 第三章 荆县遇故人,故人一心求死

第三章 荆县遇故人,故人一心求死

    上元节,南方小县的正街上挂着花灯,有摊贩摆挂灯谜、伙计耍舞狮,还有漂泊在湖中央的船舶,上面坐着簪花的女子,她们举着蒲扇半掩着姣好的面容,眉眼弯弯,如细柳般轻盈的身段与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夺人眼球。

    黄昏,玄轻着一袭星黎色的长裙与素白的短儒,垂髻别着一支坠红樱珠子的银簪。

    她走到湖边,从商贩手中买来一盏荷灯,点燃后放进湖中,双手合十。

    距离开狐狸洞过去了三十年,如今她回不去狐狸洞,那边传来消息,阿娘在她离开后便不知去了哪儿,如今玄狐族对阿娘下达了通缉令,她回不去,便只能寻人替自己打听阿娘的消息,当下只想盼着阿娘能一切安康。

    湖中那些带着期盼的荷灯一盏一盏飘下,汇聚后煞是好看。

    等到喧闹嘈杂后,夜便渐渐深了,人群散去,打更的拿着锣鼓走过。

    玄轻倚在湖边樟树上,抬头便看见漫天繁星,白天的烟火气息热闹,夜里这明月繁星像浸了清水的夜明珠,也是一大瑰宝。

    突然旁边传来声响,她转头瞧见一位身着锦绣袍子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一手抱着酒坛,嘴中喃喃自语,见他那涣散的眼神、驼红的脸与虚无缥缈的步子,只怕是醉得不清。

    走到阶梯处,他停下来,半仰着脑袋,或许是这里看圆月更清晰,亦或是瞧见湖中水波荡漾,他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朝着湖边走去,在湖前站定后,将手中的酒坛摔碎,指着湖中圆月的倒影,哀伤着喃喃:“碧海连连,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清…..”

    仿佛一阵风刮向芦苇,他的身子摇晃不定。

    就在玄轻担心他是否会一头栽进湖中时,他却突然面容扭曲,痛苦地捂着胸口,干咳几声,突然跪倒在地,随即“哇啦”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便失去意识,身子一头栽到地上。

    玄轻跳下树,走到他身旁蹲下,拨开遮去他半面的青丝,瞧着那一脸颓弱相,有几分熟悉。

    仔细一瞧,这张面皮竟然真是位熟人,说起这位熟人,来头不小,眼下她还是先救他一命。

    凡夫俗子身,她一眼便看破此人体内含毒素过多,能积这么多毒素在体内,说明这毒害人需要很长的时间,起初只是慢慢的折磨身体,等剂量超过身体的承载能力,便会毒发身亡。

    她嗅到毒药,是来自湖边碎了的酒坛中,积下的毒素不算多,眼前人中毒应当只有几日。

    但想要彻底清除毒素还是需要花上不小的时间,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不过谁让这人生了一副沈凝奇的样貌呢,对这位她可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玄轻取出一颗化毒丹药给男子服下,这丹药能化解众多的毒药,只是服药期间若再接触这种毒素,必死无疑。

    长夜漫漫,寒风霜重,任伤患躺这里,落下其他病,也不是好法子。

    玄轻将他打量一番,瞧见这位公子身着锦缎环白玉之扣,腰间玉佩也是不俗,应当是个非富即贵的身份。

    倒不如查查他的身份,在这儿多待些时日也无妨。

    敲定主意,玄轻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白须长胡,着泥灰布衣的老者,又施法探出此人凡间的身份——名叫褚矜荣,是荆县的父母官。

    借着这道消息,玄轻找来一辆长板车,将男子推到他的府邸去。

    ——

    几日后,她便以褚矜荣随行大夫的身份住进褚府,在褚府呆了一些时日,偶然察觉,褚矜荣体内的毒,竟然是他自己下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上元节后,府中的事便多了起来,褚矜荣忙里忙外不得空闲,抛去别的不说,在平日里处理百姓的冤情案件时,他秉承廉洁之心,倒是个正直之士。

    如今二十有余的年纪,他仍未娶亲,听说媒婆登门数次也只得到他三番推辞的回复。

    不过自古婚姻不可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日上元节在父母的安排下,他与城中第一才女赵攸柔定下婚期,聘礼已下,于五日后迎娶。

    这位大人是位才子,只是颇为多愁善感,身边没个能排忧解难的知心人,多为趋炎附势的小人,整个一孤独终老的命。

    闲下来时,玄轻来到院中,抬头瞧见那轮月缺了半截,悬于星河中。

    她取来一支短箫放于唇底,一曲回溯击破长空,如饮清澈甘冽之泉。

    短箫有两把,是百年前她闯入深海之底的黑寒石窟破除寒冰石所得,到了玄轻手中,她便分别叫作苏木与降香,两支短箫有互通之效,无论在何处,短箫所奏之曲均会被持另一支短箫的人所听得,短箫同奏,双方便能知晓彼此心意。

    如今在玄轻手中的短箫是降香,而另一支苏木,她于早年间赠予沈凝奇。

    这首曲子由她所作,前调吹来清心宁神,合奏时如亲密无间的两人在呢喃细语,互诉衷肠,调子收尾是一段苏木的独奏,仿佛空谷间下着细雨,一场轻快而安静的道别。

    曲罢,玄轻把玩着指尖的短箫,轻声哼唱后半段调子,她一低头,却看见屋子底下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素衣披着外袍。

    与她对上目光后,那人恭敬地作揖道:“先生,叨扰了。”

    玄轻捋了捋长须,咧嘴一笑,也回礼道:“深夜兴起,打扰褚大人休息,是老朽叨扰了。”

    褚矜荣摆手道:“这箫声入耳,褚某的百般愁绪均散尽,先生方才这曲子,可有名字?”

    “此曲叫平,意寓能抚平心中一切憾事。”

    “平?”褚矜荣细细思索,又问:“此曲极妙,只是独奏略显孤寂凄哀,尾调也收得仓促,倒是与名字不太契合。”

    玄轻道:“曲子原本是合奏调曲,只是能合奏之人远在家乡那边,如今一人吹着,也就只剩些凄凉了。”

    褚矜荣闻言满脸怅然:“这曲诉请,虽未听得全曲有些遗憾,不过想来大夫与那位友人就好比伯乐与千里马,真是令人艳羡。”

    玄轻道:“大人这话说对了,老朽也许久未得见挚友,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也将启程去探望。”

    褚矜荣谈话时,周身围绕的哀愁还是一如初见那样明显。

    他虽生着一张与沈凝奇一般无二的脸,却又不是本人,真是桩奇事。

    突然刮来一阵凉风,褚矜荣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玄轻提议道:“这深夜霜重,大人病体之身,还是进屋歇着吧。”

    她是真怕褚矜荣一个想不开又给自己下毒,届时自己也回天乏术。

    进屋后,玄轻替他诊断,她将手搭在他腕间,如今毒素已经对他的身体影响减弱。

    玄轻佯装诊脉罢,嘱咐道:“大人平日注意调养身子,饮食还需注意均衡,如今这身子骨不能只靠药调养,烦心事憋心里非上策,人这一生浮浮沉沉,不过须臾数十年,万事看开些,豁然开朗后,病魔也离得远些。”

    褚矜荣眉头微瞥,不知是想到什么,他闭上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才睁开眼,眉间的愁绪也越发沉重:

    “我中了进士,得天子赏识,转到荆县做了父母官,忧民所忧,为百姓排忧解难,本就是我之责,我也一度认为,这便是我一生所求,但几年为官下来,青丝染上白霜,所烦事虽如蜉蝣之身,却仍无法了了,终究是我的本事担不得这大任。”

    玄轻盯着他思索片刻,劝道:“也许困扰你的事,换做天子神仙也无法妥善处理,褚大人还是看开些,就老朽所见,诸多烦事均与情字有关,情深者难得,却易自扰,同样解决事情的根源在用情者身上,是放或不放,短痛解了长痛的事。”

    褚矜荣扭头看向他,却是不减一丝烦愁,“先生怎知,那短痛不会延作长痛,有时单在身外事上用情,我也犹豫不决,如今身在其中,也是寻不得个出处,便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还给自己下毒是吧,玄轻暗暗唏嘘道。

    褚矜荣捏着眉心,叹息一声:“先生可能为我开一副安神药,近几日总受梦魇困扰,休息不好,判案时常心神不宁。”

    “自然—”玄轻道:“老朽这药必然使大人睡个好觉。”

    “那便有劳。”

    盯着褚矜荣的容貌,玄轻心思难免多想,怎么会有凡人平白长了张沈凝奇的脸,但这人偏偏又没他那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想到那位看破红尘、清风凛凛的沈大仙,她也是一脸怅然若失,仿佛被褚矜荣传染般,阴沉着一张脸。

    回到屋内,玄轻想着旧事,辗转难眠,于是她抱来一坛酒,不知喝了多少,才醉醺醺的入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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