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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回

    “我?这位后生,你是问咯个啥子么。”他嘴角微微一翘,然后用戏腔回答到。

    “现在真正该着急的是找到原本该演赖疙宝的那位演员吧!你把他藏在了哪里?”

    在场的所有演员显然是才发现这个问题,才收起来的惊讶表情,这会儿又转到了他的脸上。因为留着上翘的八字胡,所以给这张圆圆的脸蛋带来的喜剧效果和带妆时差不到哪儿去。毕竟现在也只是在电视剧里才多见这样的胡子。

    他蹦跳了两下坐到了椅子上,那胡子尾巴跟着他的跳动也晃荡上两下,然后问到:“你连我姓我名都不晓得,怎个就晓得我的真假咧?”

    “小铃铛!演出期间你被关在哪里?”

    “我……走廊最尾端放道具的小房间里。”

    “那演员在那里吗?”

    “是……是说高师父?”他回答说,“我醒来后一心想逃出来,没有留心身边的状况。意识到那是道具间后,就随手找了棍子砸开锁跑了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有多久,只是担心错过了演出……结果就发现了另一个我……”

    “去道具间看看!把这个人先绑起来再说。”

    有现成的道具绳子,大家听完我的话一下子就控制住了那个假的高师傅,绑他的绳子不用说就是刚刚绑住那小铃铛复制灵的绳子。

    “喂喂喂!你们晓得我名字不?你们这样对我可是失了体统哦!”

    身体倒是没有任何的挣扎,他只是在嘴上说着反抗的话。现在救人要紧,我顾不得他说什么,先让小铃铛带我跑向了那个道具间。也难怪小铃铛被关在这小房间里没法察觉其他的状况了,原来这是角落里的一间不透风的小房间,没有窗户自然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的光线,小铃铛也是凭着对这房间的无比熟悉所以才抹黑找到了出来的方法。

    但这会儿电灯打开后,却也只看到了杂乱堆放的各种道具。他口中的高师父没有被关在这儿吗?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被人打晕后关在这儿的,迷糊之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有被人绑住。但醒过来的时候手脚都能动,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我都知道这些道具叫什么名字放在哪里,熟悉到不用看到光线就能走出来,当然多亏了小雄的帮忙。”

    “小雄是谁?”

    “这把花枪的名字,我刚刚就是用它砸的门锁。刚刚急着跑出来都没在乎他,没想到砸得太用力把他搞成这样。这样的他以后就只能离开我们了吧?”

    只是把一根道具棍子给折断了而已,我是听说过这些唱戏的道具不便宜有些甚至是祖传的文物,但哪有人的安全来得珍贵?

    “小绿,你怎么也断了?”他抱起了一块布景板又哭丧了起来。

    看着他过于戏剧化表现的模样,我忍不住问:“这里每个道具都有名字吗?”

    “有!我是幺儿所以管理道具这些事经常由我负责。其实放在这个房间的道具都是些平时不咋用得上的道具,所以平时也只有我在打扫整理。为了整理方便我就给他们取了名字,比起那些西洋人的ABCD啥子的,有名字叫起来更上口吧?”

    我看他试着修复的背景板,确认其他地方一无所获后问:“所以刚刚高师父很可能在这个位置吧?”

    “欸?真的?那他现在在哪里?你是用什么法术看到了刚刚的场景吗?”

    “不,这里灰尘这么厚,其他地方的东西都排列整齐,唯独这块板断成了两段。”

    他看了看手里的板又看了看房门,犹豫着说:“这么说来,刚刚我被绑的地方是这个位置也说不定。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对这个地方竟然这么熟悉,要不说的话我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我出来打破门这段时间都没开室内的灯。”

    “那样的话,高师父到底去哪儿了呢?”青哥也学我蹲下来巡视了一番说到。

    “不好了不好了!”演许仙的演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我记得刚刚让他留守在化妆室里让他看住那模仿高师傅的妖怪来着。“那个和高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让你看着他,眼睛都不要眨一下吗?”

    “我就是一直都挺着精神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作一缕青烟逃脱了。”

    “也是,小仙人都认出他是妖怪了,会使些妖术也是在所难免吧?刚刚我们用凡人之法困住他本来就不合适。”

    白蛇说的也是,因为急着找高师傅所以一时心急了,一般人被绳索困住都一定会挣扎一下吧?他那笑着配合的模样,一定是早已计划了这一招。

    “不能这么晃晃悠悠的了,得尽快找到高师父才行,不然还不知道妖怪会对他做什么呢。”

    “我们分头去找,你们两个去通知保安帮忙,你们两个去剧场,你们去教学楼。还有……”

    “小仙人,这里只有你精通法术,你还是先去化妆室看看那妖怪是用了什么妖法吧。”

    倒也没错,听青哥分配任务的话语,这地方除了剧场还有别馆教学楼办公楼之类,地方不小。要尽快找到他的真身得先缩小范围才行。

    我连忙跑回化妆室查看,如许仙所说原本捆绑着他的椅子上只剩了空空一片。可这也并不意味着能就此找到什么线索,就像所说的他化作一团青烟一样忽然间消失不见,可这化妆室里杂乱地放着各种香味的化妆品与沾染了人气味的戏服道具。我连假小铃铛的妖气都没有察觉,这会儿更是无法分辨出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门是开着的,照一般的思维他很可能是逃跑了。

    “平时的高师父,不演戏时都会在哪里?”

    “怎么?有什么线索了吗?”

    “你对他熟悉吗?”毫无线索可言,所以比起来现在更要紧的是先找到高师父的真身。但如果我直白地这样说,他肯定无法冷静思考。

    “练功房!那边的教学楼顶端有一间专为师父们留的练功房,高师父是个戏痴,一旦有角色就会陷入到自己的角色里不断排练。对了!那赖疙宝也和刚刚假冒我的那个妖灵一样,是高师父对戏痴念的化身对吧?”

    先带我去那练功房看看。

    我在化妆室里先设下结界,防止其中混乱的灵气再生出什么妖魔鬼怪,如果那妖也还在其中,就算不被这阵法给净化,也至少能用附加的符咒困住他离开这里。从剧场到剧场后的院子,大家正四散找着高师父的身影,叫他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了小铃铛的脚步,皇家剧团作为戏剧学院的实训场所也有不同的教学设施。而小铃铛说的那个教室,就在走廊的最底端。

    城市的夜火透过玻璃照亮了那个教室,那是个和学校里舞蹈教室一样的房间。两边有两面巨大的落地镜,中间是相对柔软的木地板。可这会儿镜子的作用只有映射出窗外的光亮让这本就昏暗的教室显得更为空旷,在这空荡的教室里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小铃铛焦急地拍了拍窗户玻璃,和我一眼就死心不一样,他在窗外仔细地探视后焦急地握紧了门把手。

    “你看到高师父了吗?”

    “没有,但万一他练功累了躺在哪个我们见不到的盲区里呢?”

    也有道理。“钥匙呢?这房间的钥匙呢?”

    “要找钥匙太花时间了,这种老木门的锁没这么结实,推两下就推开了,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偷跑进教室玩,”

    看他用力来回推门的模样,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但或许是被他真诚的模样给打动了,我不再怀疑,也和他一起推起了那扇门。

    有了两个人使力里面的小锁也开始松动,我们对视后默契地一起用了全力,身子随着打开的门倒入了其中。

    眼前的模样和从窗外的看到的完全不同,教室里似乎是被人部下了阵法,环视四周成了刚刚看戏的那个剧场。舞台上一个打扮成蛤d蟆精的人正在走台步,做了个定场后轻挥拂尘盯着我到:“无量佛。”

    “你是……”

    “贫道王道陵是也。”

    这名字有一些熟悉……就在这时小铃铛应到:“你在此作甚?”

    “特来与你治病滴!”

    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刚刚在剧院里看的那场戏,这台词和刚刚在舞台上表演的一模一样。所以接下来一句是:“我没有病啊。”

    “我观你满脸黑气,双目昏昏定是被妖气所缠。”

    照着刚刚的套路,接下来王道士该取出一道符来给许仙。既然小铃铛接上了他的台词,他也会跟着接上。但这一次并没有照着这个套路演下去,他从袖袋里掏出来的黄符,嗦一下飞向了我的脑袋。那并不是显形的灵官咒,而是一张定身符。

    被定身符贴到脑门后,我的身子一下就被定住没法动弹。而他高喊一句“公子观将否?!”然后就将那拂尘向我打来。还好这时小铃铛反应快将他挡了下来,看来是师出同门,两人纠缠起来的招式差不多。

    定身咒的解咒也很简单,只要运动身内之气便可解除。可刚开始运动真气,小铃铛就败下阵来,被打开在一边。眼看着他要向我冲来,必须找到更快的方法才是。

    人的灵气基础在五感,被定身之后,能先找回眼耳鼻舌之感,可以转动的眼珠让我先注意到了脑门上这差点盖住眼睛的黄符。在注意到高师父已经到我的面前后,我赶紧扯下了那张黄符侧身躲避。他手上的拂尘虽是钝器,但出招凶猛,几下猛击差点让我的手使不出力来,要是没有锻炼的普通人这会儿肯定早已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在这幻境之中也分辨不出眼前这人究竟是人是妖,我不敢对他下什么猛招。对他凶猛的的攻势我只能注重格挡,那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我今天的体力刚刚就已经在极限,不然早能用更多的法术来对付这些妖灵。偏偏刚想到这个,我就被那木杆打中一穴,手一下使不出力来。被打趴在地后,他像使棍一样在我胸前竖起了拂尘的杆子,我这才看到那杆子尾巴上的金属装饰,让这本柔软的拂尘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战锤。

    “高师父!高师父!醒醒!别打了!我是小铃铛!看我!高师父!高师父醒醒!”

    他拼了死命扣住了高师父的身子那锤子才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对他的举动我有些惊讶,甚至都忘了赶紧从他的锤下闪开。小铃铛紧紧地锁着高师父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高师父的名字,用尽全身力气让他的嘴角歪斜到发声都不清晰。

    “你确定他就一定是高师父吗?”我一边念咒,一边拔出自己的佩剑聚起气来。

    “哪有这么多确定不确定的!我从小就在这个院子里长大,不仅是青哥,这剧团里的老前辈每一个都是我的父母!可不能让他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能让他受了伤!”

    本想向他刺去的我听后虽然捏紧了剑柄,但看着他的模样却无法挥去。我看着那高师父挣扎的眼神,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所以高师父的全名到底是什么?叫他全名!”

    “全名?我一直都只叫他高师父,从没敢叫他的名字。因为是戏团里的老前辈,甚至是青哥的师叔,所以剧团的大大小小也都尊称他为师父,我没见过一个人敢叫他的全名。”

    如果他是被咒魅惑,那只要叫他的名字就能唤醒了。要想办法跳脱这阵然后去找人援助吗?可这一番后要找到进来的入口也要花上些时间,照这说法就算是找到了戏团里的人也没法一下子知道高师父的名字。

    眼前的小铃铛已经撑不住了,高师父大吼一声后将他甩出了几米远。情况已经容不得迟疑了,不扎破下他的手脚,我们两个凶多吉少!

    “高兴的嘞!”我冲出剑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赶紧一个飞踢调整了手上的角度。就像我预料的那样只要错过了以攻代守的机会,就会被他一招打伤。

    “高行德!高师父的名字!高行德!我们小时候经常会用他的绰号臭他高兴的嘞!他的全名叫高行德!高行德你醒醒!高行德!”

    是青哥的声音?虽然见不到他的人,但能听到他自天而来的声音。我和小铃铛听后也赶紧一起喊到:“高行德!醒醒!高行德!”

    他要锤向我的手停了下来,他的眼睛之前也不能说是没有神色。但那坚决斩除妖孽的眼神太过坚定,这会儿听到有人唤他名字后恢复了一些人性。

    回过神来的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戏服,脑袋一歪问:“我这是在做啥子咧?”

    戏院的背景渐渐消散了开来,空旷的场地一下变得狭窄,最后露出了练功房的真容。虽然两边的镜子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但比刚刚的戏院要暗得多了。

    “高师父,你在这里做啥子咧?”守在窗外的人这会儿终于得以跑进房间。

    “我在台上演戏咯,我又咋个从台上演着演着就到这里咯咧?入戏咯!看来我这是又入戏咯!我记得上次这么入戏还是上一次到巩华城给陛下表演的时候噻。”

    “你才不是入戏,你是入魔咯!你是咋个变成这副样子的咧?”

    “我嘛!本来就是个戏魔,你们都晓得的噻!我是谁人?高师父嘛!高师父戏服一上身嘛就入戏咯,穿个道袍嘛就是王道士咯!”

    他好像压根就没理解我们的意思,把我们的话当作了夸奖。不过这得意炫耀的模样说明他人并无恙,而且给人感觉显然和刚刚的赖疙宝不同。

    “高师父,刚刚有个妖怪用幻术把你困在了这里,而且还假装你演完了今天的戏。”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今天穿上这身行头就有些……沉重。”他说话又开始带些戏腔了。

    “小仙人?这下该去哪儿找那妖怪才好?”

    我也不知道,既然人找到了没有事,那就先回剧场的更衣室再找找线索?一行人回到了刚刚的化妆室一边收拾一边找寻,可也一样一无所获。

    就在曾姐等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高师父忽然问到:“所以那模仿人的妖怪有伤到人不嘛?”

    “这……倒好像没有,倒是帮这位小仙人认出了另一个妖怪。小仙人能除掉小铃铛生成的恶灵不都是那妖怪一步步引导而来的吗?”“这么说来,在舞台上也多亏了他,要是舞台上没有他,那恶灵扮演的灵官肯定打我打得更凶。”

    “哦,今天时间也不早咯。我们收拾些个就先回休息噻。既然他没做啥子坏事,还帮了我们。料他也不是啥子恶茬,说不定是特意来保佑我们的嘞。”

    高师父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某个方向,我这才发现这化妆室里原来供奉着一尊神像。戏团里供奉的自然是会保佑演出顺利的老郎神,每个戏班都会祭祀这样的神像,只是没想到在如此现代的戏团里也会供奉,和这挂满了戏服的化妆室又说不上是不搭调,只是另一种风味。

    “我猜祖师爷晓得我们有此一劫,保佑我们度过此关。小铃铛,去准备香烛,拜谢过祖师爷。”

    小铃铛听令连忙跑去准备,大家请我设坛都跪拜过后,高师父大声说了一句:“甚好!甚好!小厮心有精进,老道戏得心狂,日后莫得惶恐,生魔亦是进心,要得唤其真名,必可赢回初心。”

    如终场词般念过这话后,高师父又演了个夸张的回神动作,张望着说:“你们都谢过祖师爷咯?我谢过没得嘞?我也要拜拜的嘛!”

    我跟着抬起头来,注视了一会儿那尊神像。不知是不是眼花,见到了那神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要说高师父的那一番也只是推测,但见到了这笑容后,我竟放下了心来。刚刚见到的那赖疙宝,看来好像真是这老郎君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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