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

    房间里暗香萦绕,我闻到了一股全然特殊的味道。浓郁的花香与温暖干燥的阳光味道混杂着,小麦的醇厚香气交织在其中。烈阳下奔跑的马匹的鬃毛滴着汗水,落在草地上、渗入泥土中,溅起在我心间打着鼓。

    那是姬发情绪的味道。

    我被包裹在其中,感受到微醺的醉意。

    我们似乎都不太清醒,鬼使神差地互相靠近着。他手心滚烫的温度轻轻攀升至我的脖颈,接着游走在我脸颊。我忍不住呼出频率错乱的热气,眼见着他离我不过毫厘的颈窝染上红晕,突然一阵失重感让我脚下轻颤。

    姬发声音沙哑的过分,我脑海中一片混乱。

    只听见他压着嗓子开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侧,他问:“可以吗?”

    我那时已然没有思考能力,双手交缠在他后颈,幅度很轻地点点头。低头的瞬间看到我们的碎发亲密地纠缠着彼此,难分难辨。

    开始是很轻微的试探与触碰,温软湿热的唇从我的眉间、眼周移至脸侧。他停顿了一下,我仰起头抬了抬下巴,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没有任何犹豫地,姬发吻了上来。

    我的体温总是很低,冷冷的像冰。姬发截然相反,他冬天也像燃烧的火,无比暖和。

    但是嘴唇的温度是相同的。软软的、温热的,像是在木炭灼热的房间里拥抱着取暖,心跳交缠。

    真的太剧烈了。

    心跳声、呼吸声,我的他的。

    姬发的吻很笨拙,毫无技巧。他只会一下又一下去触碰,并不像我听说过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会横冲直撞。

    他小心翼翼的珍重温柔的让我想要流泪。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他停止了动作睁开眼,抱住我的手收得更紧。

    我认真注视着他瞳孔的轮廓,他的瞳色和形状。他眼里原有一汪清澈的泉,现在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水气氤氲。

    我缓慢印上他的唇,看见他的瞳孔轻微颤动,手指条件反射般按了一下我的脊背又松开。

    暮霭沉沉,情迷意乱。

    我靠在他胸膛一言不发,他也搂住我的肩沉默着。

    身处春天旷野的我透过窗看见一方初冬的天地。

    黄昏来得太早,天地沉没的速度很快,远处昏黄的天空下掠过粗犷的风,将枯萎的草压得接近泥地。

    极致的情愫褪去后独留寂静。

    我听见风声、听见枯草的抽泣,突然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刚才一片空白的大脑一瞬间涌上千万种思绪。

    恩州刺骨的风、冀州冰冷的雪,倒在我怀里的雪狼、笑着憧憬未来的苏全孝。

    我想哭。

    眼泪来得莫名其妙,我在姬发怀中稳不住身形。从一开始的小声抽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姬发紧紧搂着我,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没关系的,有我在,你不是孤独一个人……一切都会好的,没关系……”

    他的声音很小,温柔却坚定。

    滚烫的字句落在我心头,痛的灼烧感居然逐渐抚慰了伤痕累累的血肉。

    我哭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下,疲惫感让我的双眼忍不住阖上了。我听见很模糊的人声,不过很快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静谧。

    “姑娘她……”

    “让她好好睡一觉。”

    很长的夜晚,彻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文竹正背着晨光收拾桌面。见我睡醒,她朝我一笑:“姑娘醒了?收拾收拾起来吃饭吧。”

    我点点头,坐起身时感觉太阳穴一阵胀痛。昨天哭了太久,现在眼睛附近都感到干涩,心头的郁气却散了很多。

    “那位公子真是有奇效,他来一趟,姑娘的失眠都治好了。”文竹动作麻利地摆盘,将筷子递给我时随口一提。

    我接过,问她:“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文竹想起昨天那位公子将姑娘安放在床榻后那种专注的、心疼的眼神,回过神答道:“他将姑娘放下后陪了姑娘一会儿才离开”,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不是一会儿,陪了大半宿呢。”

    我听她说完后停顿了一下才问:“怎么不让他先回去休息。”

    文竹有些急切地解释:“我说了!但是他执意不走,说怕姑娘睡不好惊醒。我劝不动他……”

    我点点头,文竹才平静下来:“那我退下了。”

    “嗯。”

    文竹走后,我又拿起那本神话故事仔细翻阅。

    这是我从恩州带过来的。被囚禁的时候我总偷偷收集各种神话,企图在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里找出一些特殊的东西。

    刚开始毫无进展,故事都是后世耳熟能详的,偶然发现的失传神话也死气沉沉,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记载。

    直到我在藏经阁里感受到它的存在。

    卷轴是竹编的,十分笨重。上面的文字不像这个朝代的产物,我刚拿到它时无法理解上面哪怕一个符号,它于我而言仅仅是一本印着莫名图文的天书。

    但我一直未曾放弃它。原因无他,这幅卷轴实在是太特殊了——它在我的精神力范围里就像活物般洋溢着充沛的生命力,长久的研究甚至会让我感到很久不曾体会到的精神领域痛感。

    那天殷寿突然传召,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注视了我很久,突然开怀大笑。

    他落在我肩上的手传递着赞赏,吐出的话却让我打了个寒颤。

    “有消息传来,冀州城内暗流涌动,恐怕,要变天了。”

    这么快?

    我愣住。殷寿看出我的怔愣,大发慈悲解释说这是他派遣出的一直待在冀州的密探传过来的最新消息。

    冀州苦寒,收成贫瘠,近年尤其,以致民不聊生。朝歌的贡赋太过沉重,冀州侯几次恳求帝乙酌情减赋都被无视。

    如今的冀州,摇摇欲坠。反,不过时间问题。

    我那天回来后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上却压着巨石。几度捧起卷轴渴望找出端倪,极度的痛意让我屡屡碰壁,我却硬撑着继续。

    终于在我透支精神力的痛苦坚持下,我在那些混乱陌生的文字里看出两个渗血的符号。

    ——血祭。

    什么意思?我模糊感受到这是关键,还想辨认,却被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打断。

    卷轴落在地上,我挣扎着想捡起,最后却筋疲力竭跌坐在地,失去意识。

    那次把文竹吓得够呛,即使我再三复述这是老毛病了,她还是睁着泛泪光的双眼看着我。后来对我的关注多得让我不便继续透支精神力,只得放缓速度,却误打误撞发现了更多东西。

    血祭,一种古老神秘的仪式,目的是创造脱离自然界法则外的生灵。后果不得而知,方法也还没解锁,我的进程就这样卡顿住了。

    可是今天,我再次捧起这幅卷轴,灵感喷涌。刹那间,我看懂了关于血祭的一切。

    我脑海中一个能救苏全孝的方法逐渐成型。

    巨大的喜悦冲击下,我开始着手准备关于血祭的一切。至于代价和后果,我不愿去估量,能救下苏全孝,是我目前唯一的念头。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限的卷轴篇幅上有关血祭的一切全部褪去。那张我最初看不懂的图画上落下一场大雪,遮盖了黑色的墨迹,鲜红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弥漫。只一瞬后,一切又被纷杨的大雪遮掩。

    我戴上白色的面纱,趁他们训练不在,快速钻进了苏全孝的屋子里,不顾那株草激动的叫喊和控诉,挖去它根部的泥土后用我带来的泥土填平,伪装成无事发生。

    那株草语气委屈:“我老早就感受到你的精神力了,你终于回来了也不来找我说说话,我都快无聊死了……”

    见我没有理会它的意思,它停下来疑惑地望向忙碌的我。在他的注视下,我走向门外的树下。

    安静的氛围里,我们精神力相连的程度有所加深。或许是感受到端倪,它突然尖叫起来,焦急地叫喊:“你想干嘛!你疯了!我早就觉得你这次回来后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像个活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我顿住脚步,语气很平静:“我早就疯了。”

    它安静下来,诡异的沉默里空气凝滞了。

    “你知道代价吗?”

    我皱起眉看向窗边摇曳的草,依旧是格格不入的青翠。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可没考虑代价?”

    它的语气很缓很轻:“你永远记不住我的话——万物有灵,人类总是这样高傲。我们知道的,从来不比你们少。”

    “千万记住,万物平等。记住,不要违背规则……”

    语毕,它主动断了与我的联系。

    规则?我不明白它晦涩的提醒,回忆起卷轴上的指示,继续收集需要的东西。

    晨光微曦,光透过云层洒下,点亮了世界。此刻正是一天中最有希望、时光最为宽容的时刻。

    可是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未来是一场风暴,我难以延缓它的到来。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撑一把伞遮挡一些暴戾的雨点,哪怕能抵御一点冰冷的水珠呢?

    那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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