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下。
    全靠火把的光线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的味道。
    李忠义听着自家外甥女的安慰，忐忑不安的感觉总算去掉七成。
    安抚好家人，顾瑾抓紧时间休息，等她醒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正好回来。
    在获悉王虎的情况后，顾瑾心里已有章程。
    那时在君子山，她曾严刑逼供对方，幸好王虎识趣，倒是没受皮肉之苦，但此举也算仇敌，更何况，她还将对方送给南宫瑶……
    不过，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从宋府一路到地下城，士兵数量多如牛毛，天灾降临后，为保证粮食供给，皇帝晏殊应该只会留下精锐力量，其他兵种肯定会放弃。
    王虎运气不错却算不得精锐之师，待十五天后，他一定会被留下。
    而实际上，从打探回来的消息中分析，王虎以及有些聪明的士兵已察觉到危险将至，正在为自己寻找退路。
    自己队伍还差两个名额，方正也没有说不准加人，以生路做筹码拉拢，顾瑾觉得王虎应该会动心。
    只要他答应。
    那他与自己的团队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在地下城这段日子，有王虎做靠山，再加上自己小心行事，定万无一失。
    毕竟船沉了。
    对他也没有好处！
    想好对策，顾瑾才带着罗五谷去找王虎。
    因为之前探过路，两人穿过广场，很快就找到王虎办差的房间。
    两人进入时，王虎正在处理一桩琐事，见他们到来，显得颇不耐烦。
    他抬头，一打眼倒是没认出来人。
    王虎放下手中的活计，粗声粗气说：“将方大人发的牌子拿来。”
    顾瑾见对方似乎没有认出自己，便没有自报家门，只将黑色的牌子递过去，不卑不亢打招呼：“叨扰官爷了。”
    王虎见到是黑色玄铁令牌，眼神微动。
    坎水殿的人，听说都是圣上筛选的仁义之辈。
    可这些人，在那些世家眼里，就是待宰的羔羊。
    能护住真文书的家族，不足三成。
    而进入地下城后，这些家族还会面临再次筛选。
    他们经方大人考核，能力最强的发放的才是玄铁令牌。
    其次是木制令牌。
    最次是竹制令牌。
    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想不到拿到的居然是玄铁令。
    王虎想到这，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多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哎呀，他爷爷的。
    想起来了！
    眼前的少女，不就是在君子山那个搅黄自己差事的人么！
    难怪觉得眼熟。
    这简直是芝麻落在针眼里，巧麻了。
    王虎本来要将牌子递还，手一顿又收了回去。
    要说他这一辈子，基本没有踩过坑。
    君子山那次，是他吃过最大的一次亏。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苍天有眼。
    小姑娘家家的，她应该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手上吧！
    顾瑾望着对方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明白应该是被认出来了。
    王虎捏着牌子，嘿嘿笑着：“哟，这不是威远镖局的扛把子么！”
    顾瑾见躲不过去，大大方方承认：“王大人真是好记性，这么多年还记得民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王虎气笑了：“小姑娘家家，你不觉得你自己说的话很好笑么？”
    还关照。
    没想把你弄死就不错了！
    王虎不傻。
    他自然知道能站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翘楚之辈，逼急了，只怕双方都讨不得好。
    再说，当年要不是她突然出手，自己肯定会被郭毅那厮暗地里弄死，对方也算阴差阳错救下自己一命。
    不过，一码归一码。
    她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己明明已遵从，这丫头却食言而肥，将自己送给南宫瑶。
    这事一想起来，王虎就生气。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少不得让这小姑娘吃点苦头，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风水轮流转。
    ——到时候老子也让你跪地求饶，趴在地上叫爷爷……
    王虎越想越美，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顾瑾见状，若有所思。
    王虎似乎只想刁难，并没有想致自己于死地，这人虽然有些匪性，但性子并不阴狠毒辣，也有几分聪明，难怪多年前能拉起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进入地下城后也混得一席之地。
    顾瑾思忖后，决定开门见山：“王大人，五年前民女年纪还小，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王大人多担待，作为赔礼，我队伍中还缺两个名额，王大人要感兴趣，待过些日子，可与我们一起同行。”
    王虎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小姑娘跪地叫爷爷，却在听到邀请后，整个人都怔愣住。
    皇帝给出的名额，每个家族都嫌少，这丫头居然还有多余的名额！
    王虎捏着玄铁令牌的手激动得微微抖动。
    五年前。
    他被南宫瑶带回阳月州城后不久，龙骑军就拿下阳月州，之后他就被押送进京。
    王虎本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朝廷判他死罪可免，只发配去修皇陵。
    然后，他就来到这里，开始没完没了的挖土生涯。
    王虎挖得生不如死。
    他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于是决定旷工。
    结果那一日挖土时塌方，死了好多人。
    王虎逃过一劫。
    当时也没成多想。
    结果，这样的事情阴差阳错又发生过两次。
    望着惨不忍睹的尸体。
    王虎吓麻了。
    他再也不想死了。
    他觉得还是活着好。
    许是福祸两相依。
    他次次死里逃生终于引起上峰注意。
    众人都觉得他运气太好，便都跟在他身后。
    他出工，他们就出。
    他要不出工，那他们也不出。
    一来二去，王虎在地下城有了不少拥护者。
    上面为保证工期按时完成，索性提拔他为小队长，王虎本就会来事，这几年在他的交际下，便由囚犯变成小管事。
    不过，王虎知道，囚犯终归是囚犯。
    真等离开的那日，朝廷肯定会撇下他。
    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退路，想不到退路自己就送到眼前。
    有求必应，老天爷可真是他亲爹！
    王虎高兴得都想跳起来，正想答应，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行。
    不行。
    得矜持点。
    免得表现得太急切，又被小姑娘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