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修之的目光看向天幕。
那里月色与群星交相辉映，璀璨夺目。
丝毫看不出一丝天灾降临的征兆。
正疑虑，院外传来更夫的打更声。
晟修之的堂弟晟修钰小声询问：“大哥，宵禁了，现在可以去宋府了吗？”
他问话的声音很低。
但在场的人因为紧张，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族长的动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族长，等着他的回答。
晟家家大业大，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全族不止两百人。
晟修之费尽心思，权衡利弊，最终才选出这些人。
这些人，会是晟家最后的传承。
至于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的陆家，早在几年前就被爹爹使计打得落荒而逃，并遭圣上厌弃，流放边城。
一个新起之秀，也敢与盘根错节的世家斗，以往冲突不过是让他三分，倒纵得陆岷峰不知深浅，既如此，那就送他全族一程。
也让其他觊觎文书的家族见识见识晟家的手段。
晟修之收回思绪，点点头：“走罢。”
他发完话，自顾走向马车，朝院外行驶。
其他人见状，忙驾着骡车和马车跟上。
晟修之囤积的物资，大部分都是稻谷，其中还有小麦，有麦芽糖，蜂蜜，牛肉干，马肉干等稀缺物资。
它们打包得整整齐齐，码在车厢里。
两百个人，两百辆车。
所有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马蹄和骡蹄上因为包裹着棉布，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他们一行人实在太多，不过转过一条街道，就惊动巡逻的士兵。
不过那些士兵见到这么多人在宵禁后出行，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领头的小队长按照惯例，要查验文书。
晟修之压住内心的紧张，从怀中将文书取出递过去。
月光下，两人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晦涩。
那队长让手下将火把靠近些，在仔细核查文书的每一个字，过了很久才挥手放行。
晟修之提着的心总算放回原位。
猜对了。
他猜对了圣上的心意。
文书是可以被抢夺的！
晟修钰如释重负。
晟家其他人，脸色也终于轻松起来。
他们驾着车，加快速度朝朱雀街赶去。
一路上，盘查的士兵非常多。
不过，都一一放行。
大概丑末。
晟修之带着族人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
这条街灯火通明。
道路两旁站着持着刀剑的龙武卫。
他们一脸肃穆，杀气腾腾，望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晟家人规规矩矩跟在族长的马车后，不敢正眼打量。
晟修之已从马车上下来。
守门的士兵瞪着他，粗声粗气喊话：“文书拿来。”
晟修之恭恭敬敬呈上。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像这种职位的士兵。
背后都有权力支撑。
得罪不得。
士兵的态度非常傲慢。
他拿着文书看了半晌，才慢腾腾在上面盖上一个章。
盖好章后，却并没有将文书返还，而是开口索要户籍证明。
晟修之听到对方的话，心中直觉不好。
索要户籍，代表皇帝给出去的每一份文书都留下档案。
对方只要一查，便知晓自己的文书，来路不正。
不知为什么，晟修之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犹豫不决，士兵不耐烦了。
“如果没有带户籍，此刻回去拿还来得及。”
“又或者报出名号，我们自会派人去核查。”
晟修之闻言，知道自己无法再退，只能如实告知。
士兵听到后，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原来是晟家的，行，进去吧。”
上头前不久就叮嘱过，如果有晟家人过来，可直接放行。
他接连等下好几天。
一直没有等到晟家人。
还以为对方出现不测，想不到就来了。
既然是上头特意放行的家族。
那肯定背后有人。
得罪不得。
士兵的态度肉眼变得热情起来：“晟公子，你带着你的家人进去后会有专门的人引导你，你只要跟着他即可。”
“对了，小的叫刘向，我姐夫是严宗达，他在水雷屯当差，以后如果有机会遇见，还请晟公子多多关照。”
晟修之虽然不明白对方态度为何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但至少说明自家人的性命应该无忧。
他客套回应着好，让那小兵喜笑颜开。
“行，后面还有家族排队，晟公子请。”士兵说着话将文书递过去。
晟修之伸手接过。
他转头开口吩咐堂弟，让族人跟上。
宋府的门。
就是一道生门。
现在，他们终于进到生门里。
而失去文书的顾瑾，面临的只有死亡。
他伸手整理衣襟，面带微笑朝送府院内走去。
月光如水。
将整个京都染上一层银灰色。
寅时。
顾瑾从睡梦中惊醒。
她很少做梦。
特别是噩梦。
但刚刚……
她梦到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在答题。
那题目怎么答也答不完。
顾瑾是被题海吓醒的。
她伸手，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睡梦中做题引发的头懵。
这个梦。
是有什么征兆吗？
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顾瑾暗自琢磨，却怎么也琢磨不透其中隐含的信息。
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搁下。
她压下思绪，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昨晚，是晟家前往宋府的时间。
顾瑾很想知道晟修之有没有顺利进入宋府。
皇帝又会如何对待这些抢夺文书的家族？
可是，朱雀街现在已完全被龙武卫掌控。
任何人都不能从那打探到一丝消息。
卯时。
顾瑾准时出现在练武场。
她按照惯例，带着众人练习功法后，才去往堂屋用早餐。
顾凌云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些事，师父不说，但洞虚派弟子也能察觉到端倪。
随着叛军围城的时间越来越久，不少师弟师妹对未来感到惶恐不安。
裴邑这几年征战，因为手段狠辣，有煞星的别称。
他每次打下一座城池。
那一座城池的人就会被屠城。
一个不留。
如果京都被破。
就算府中所有人都会八极拳，但面对浩浩荡荡的骑兵阵营，那等待众人的也是杀戮。
毕竟骑兵对步兵。
从来都有巨大的优势。
顾凌云不知道师父在筹谋什么。
但他知道，五年前，木云霄派人来打探消息，一定与师父隐瞒的事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