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摊浑水

    子夜刚过,知州府内光影暗淡,信阳知县匍匐于地,不敢出声。

    “你这个蠢货,”魏知州踹了他一脚还不解气,又摔了一个茶杯,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要查你就大大方方让他查,又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现在好了直接怀疑到我头上,猪都没你那么蠢。”

    知县战战兢兢语无伦次的道:“下官看他只是想查张载的事,咱们的事做的那么干净,他……也只是怀疑,怀疑而已……”

    “即便只是查张载的事也不行,”魏知州压低了嗓音,“更别说现在还把岑巩牵扯了进来,你现在带几个人去一趟他家,把涉及到你我的信件、文书全都销毁了,”他一把薅起知县的脖颈,“你要是连这个都搞砸了,就别回来了!”

    拿着顾士谦的令牌,莫雨与顾天明趁着夜色赶回了城,他俩吁马在岑府前停下,然后翻身下马间莫雨察觉有个人影从岑府飞出。

    “莫……”顾天明一声莫雨还没喊出,她已经跟着人影追了去,没有办法他只好拴好马后自己一个人先进府。

    此时已是半夜,岑府的下人多半都睡了,所以敲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应,顾天明没多说什么,只道是知府大人吩咐来取一份文书,要下人带他去书房。

    莫雨悄无声息的跟着那个人影,一直跟着他到一酒楼处才停了下来,她想起前几日这个酒楼好像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给包了。

    难道他们也跟魏知州有关?莫雨想着,然后才记起她把顾天明一个人给落在了岑府,那小子半分武功都不会,也不知道南苑什么都教,怎么就不教他一点武功。

    结果等她赶到时,只看到顾天明被一堆人围着,而他只得施展那门“上窜下跳”功法躲避,虽然也趁机踹了几个人一脚,但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莫雨在围墙上侧过身用左手撑着脑袋自在悠闲的看着,并不打算帮忙。

    过了一会,顾天明才发现她,大喊道:“你就那么看着啊!”

    “我相信你可以自己解决,”莫雨虽这般戏谑的说着,但还是摸过几个小石块迅疾扔了出去。

    看着接连倒下的人,顾天明扬着下巴有些得意的道:“你不是不帮忙吗?”

    话音刚落,一柄钢刀就朝着他迅猛劈来,还好他眼疾手快先避开了,而莫雨此时已从围墙上潇洒飞下,然后停在顾天明身前,她的衣袍迎风飘动,面容肃然下却见盈盈笑意。

    袭击顾天明的人见莫雨身手不凡,应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便一个个仓惶溜掉,莫雨知道他们不过是一些小喽啰,所以也并未去追。

    岑府其他的人在这场打斗中都被惊醒,顾天明只是一边气喘吁吁的跟他们解释,可能是匪盗但已经被他们打跑了,一边再拉着莫雨向外走去。

    “你要是再晚出手一会,”顾天明还喘着气,“我估计就要见阎王了,不过我说你不至于吧,竟然在一旁看着我被打?”

    莫雨声音清脆带着点笑意,“我总不至于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吧,要是那天我不在你怎么办?”

    “那我就雇你当我的随身侍卫,”他这时候还不忘与莫雨逗趣,“不对,是随身……”

    莫雨一个眼神把他要说的话给瞪了回去,“你一个全身家底加起来都不够开一间上好厢房的人,拿什么雇我?”

    说笑了几句,两人就开始谈起了正事。

    顾天明从袖口处取了一个包裹递给莫雨道:“我知道岑通判是怎么死的了。”

    莫雨打开发觉是几粒丹药,她闻了闻后道:“曲桂,川辛,广木香……这是治疗肺热体寒的,有什么不对吗?”

    “你再闻闻?”他眼睛明亮的望着莫雨,“是不是有一味天星碱。”

    莫雨瞬间就懂了,“天星碱与桉叶混用会让人短时间内昏迷。”

    “这个药丸连他夫人都不知晓,所以能够想到用这种办法杀人的估计是他身边的亲信,至少是很了解他的人。”

    “不过虽然在他衣襟处找到了一片桉叶,但他总不至于傻到生吃桉叶吧!”

    “这……倒是还需要再想想。”

    莫雨与他走了几步后突然道:“按理说这种药不应该是随身携带吗?怎么会在他书房找到,况且既然在书房那下人打扫的时候总会发现的,我怀疑这个药丸跟我去追的那个人有关。”

    “你是说有人特意给我们留了线索?”顾天明顺着想了下去,“我们一到临安就去查了魏知州,接着其通判又死了,如果一切的事情跟张载有关,那给我们留线索是想借着我们查清背后的一切。”

    “越来越复杂了,”她叹息着,顾天明走在她身后,戳了戳她后背安抚了一句,“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自进入十一月后天色便是灰蒙蒙一片,甚少得见阳光,而这一日午后却见天边的云彩隐隐有日晕闪现,连风中仿佛都带了一丝暖意。

    温之言裹着两层厚厚的被褥躺在榻上正在发梦时却听门外响起了温泰的声音,“家主,这都日上三竿了,您还不起身啊,而且今天天气好,要不我陪您去街上溜达溜达?”

    “不去,不去,”温之言打着哈欠,“不是都说了……没事别来烦我。”

    “可您自来了这通州广元府就一直睡着,也不咋出门,就连州衙府邸也才只去过两次。”温泰身为温氏的管家,是真心疼温之言的情况,“要不也可以去看看字画,我听说知府那有两幅前朝名仕的画作……”

    温之言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玩,裹着被褥就推门而出,郑重其事的对着他道:“我再说一遍,我!不!去!”

    然后,关门,上榻,裹紧身躯再次入睡!

    半个时辰后——

    他在温泰砰砰敲门时就忽的一声推开门嚷道:“我这家主之位洗手让你做算了!”

    结果与他大眼瞪小眼的不是温泰,而是殿前司步军指挥使陈牧,他看着温之言裹着个被褥又衣衫不整,胡须拉茬眼眶乌青的模样,愣了好久好久才出了声:“温…温相!”

    “怎么是你?”温之言抬腿就作势给温泰一脚,“贵客来访为何不报?”

    温泰耳朵耷拉着,“我…我……”

    “我什么我,”温之言横了他一大眼,“自去领家法吧!”

    他说着转身走了进去,陈牧在后跟着他还不忘提醒了一句,“把门给我带上。”

    结果等陈牧关了门回头一看,温之言还是裹着被褥盘腿坐在榻上,仿佛下一秒就能见到街边缩着手蹲墙角唠嗑的大爷。

    听了陈牧的来意后,温之言昂着个头就道:“你是不是傻,指挥使当的好好的来通州干什么?那个吏部侍郎薛道衡也是的,怎么会批了你的请愿书把你调了过来。”

    “在殿前司待着也没意思,”陈牧乐呵呵的给温之言倒了杯水,“我一合计想着还不如来通州陪您呢!”

    温之言没接水,他端着也挺尴尬就自己把水给喝了,还夸了一句,“连您这的水都比殿前司好喝,您就让我留在这吧!”

    “少废话,”温之言别了他一眼,“我是一个被罢了相还被长公主和离了的人,跟着我没什么前途可言,您啊还是从那来就回那去吧!”说完裹着被褥躺下了,还特意翻了个身睡在里侧。

    陈牧身形虽消瘦脑子却好使,他想了会便计上心来,取过桌上的水壶便将其泼在了床榻上。

    温之言当即惊起,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竟然敢拿水泼我你是不想活了,别以为我被罢了相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陈牧却道:“我来时就听城里小孩子们在唱一首童谣,什么被贬左相和离郎,每日日上三竿睡得香,州衙府邸偶尔入,大鱼大肉酒入肠……”

    “童谣而已何必当真,”温之言眉头都未动,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

    陈牧因年少气盛显得有些愤世嫉俗,“我自为官以来就一直以您为榜样,您在朝中所提的那些政策我知道都是为百姓好,所以才一直想转为文臣向您学习。虽然这次您被罢相外放,但怎可没有傲骨怎可如此懈怠?”

    温之言哼笑出声,“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有二十了吧,”他纠正了下,“二十一了。”

    “少年出英雄啊,”温之言赞道,“不过看人看事如果只看表面很容易输哦!”

    陈牧不懂他的意思,“难道您是装的?”

    温之言没有回答,只是沉吟着像是要有一番陈词,不过却只说了半句我为官十余载每日都起得比鸡早后便问陈牧鸡是什么时辰打鸣。

    陈牧想了下刚要说出口,他就罢了罢手道:“管是什么时辰,反正以前在京为官时过的是宵衣旰食没半点人样,成日里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与那帮老匹夫斗来斗去,有的时候想想还真没什么意思。”

    陈牧有些明白了,“可在其位谋其职,您身为知州却不问政事,这不好吧?”

    “谁说我没过问政事?”温之言接过话,很自然的就回着,“难道只有去州衙去看公文听手下人汇报才叫做过问政事?”

    陈牧语塞。

    停了会又见他略一伸袖冲着自己勾了勾手指,他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温之言,他却像看着一个白痴一般无可奈何的道:“你的调令何在?”

    陈牧这才懂,马上翻来覆去在身上摸了个遍才找到,然后恭恭敬敬递给温之言道:“以后就请头多担待。”

    “谁是你头?”温之言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调令既然也下了,那你就踏实待着吧!”

    信阳县衙后院内,莫雨出现时是一贯的白衣绯带,只是衣袂上绣满了桃花瑞枝。

    顾天明单脚靠在围栏旁,见她走过眼神明媚如阳,扬起唇角便道:“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又在胡说些什么,”莫雨虽笑却道,“为何要送我这一身衣物?”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整个县衙就两个我认识的人,不是你难道是你义兄?”

    顾天明也是被自己的话蠢到了,他张着嘴想解释,莫雨也翘首以盼等着他的话,顾士谦却出现道:“你们俩跟我过来。”

    顾士谦这两日一直在想岑通判为何连续三年首来信阳进行年末核查,直到他把那份信阳县四大中草药种植田分布图看了几遍才想通。

    顾士谦指着那份分布图的左上角也就是他落水不远处的种植田道:“我查过三年前这片还是一处荒草地,因为土地贫瘠不能作粮田,可他任通判后就进行了整改,一年后便成为了中药种植田。”

    “按理来说既然土地贫瘠那中草药也无法种植吧,”莫雨先说着,“况且这跟他的死有什么关系?”

    顾天明抱手看着那份分布图想了一会才对上顾士谦的眼神道:“你的意思是他假借种植中草药的名实则是种植了别的东西,张载案后他有所顾忌或者是想要退出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才遭致杀身之祸。”

    “难怪要伪装成失足落水,这样就会被当成一般的意外处理不会引起注意。”莫雨接了话,“按这个逻辑去想,信阳知县的嫌疑岂不是很大?”

    顾士谦却道:“应该不是他,不然不就是自己把嫌疑往身上揽,我估计他就是不想我插手。”

    “那先去看看那片种植田,”莫雨说完往外走时见他们俩都未动,顾士谦则道:“既然已杀人灭口,恐怕也早就被毁了,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这样说着,但三人还是去了一趟,果不其然已被大火全数销毁,为今之计只得暗查下买卖记录,如果能找到买家,说不定能搞清楚到底种植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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