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虫响起时海面上炮火纷飞，轰炸声、落水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克拉蒂亚岛不算大岛，那些海贼也只是逃窜至此，背水一战而已，虽有些攻击力，但不足为惧。中午前就能结束战斗。

    电话虫响了很久，一通一通，歇下去后即刻再响起。

    海军将电话虫交给副官，副官又在敌船甲板找到他，“大人，是您私人电话虫。”

    他刚斩首了这伙势力中的头领，鲜血溅上他面颊，映着冲天火光，像极了罗刹恶鬼。震去刀刃血渍，收归刀鞘。

    “接。”

    电话虫接通，演绎出对面恐惧而慌乱的神情。

    “大，大人，夫人不见了！”

    “您命令过要很紧保护好夫人，我们一直轮流看护，可是刚刚她，她凭空消失了。”

    “就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耳边喧嚣顷刻化为杂音，胸膛中气血翻滚，夹杂了甜腥味涌上喉口，他踉跄了步，抢过电话虫，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电话虫安静了两秒，像是行刑前的审判，那一端终是颤颤巍巍开口：“夫人不见了。”

    “大人，战斗还未……呃……”

    霸气倾轧而下，顿时整片区域无人可再动一步，直到目送他远离岛屿。

    ***

    他查看了事发地、周围，亲自审讯了海兵、有关人等，依旧没有头绪，真如他们所说，凭空消失了？

    他不相信！是海贼，海军，还是另有组织？带走她的目的呢？

    最后与她相处的画面不停重现在眼前，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她不正常之处，事先就知道了？

    他找了很长时间，从支部到本部，从少校到中将。权力越来越大，可调用的资源越来越多，却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

    和她突然出现一样，他查不到她的从前，然后她突然消失了，他也不知道她的以后。

    在海上见到荆林林前，他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轻狂小孩，拳风裹挟岩浆扑上她面门，他才看清那张脸。一瞬间，那些他以为褪色模糊的记忆冲刷上脑海。

    她像她，但不是她。

    动作、言语和她完全两个样子。年龄也对不上，不，她好像从来不会变化。

    他观察了荆林林一段时间，有时候会忽然恍惚，将她们重合，可更多时候，他能感觉到她们不是同一人。

    她不会胡编乱造满口谎言，她不会与海贼混在一起谈笑风生，她不会对自己抱着厌恶与逃离的心态。

    至少这是一个开头，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谜团的线头。等回本部，派人查清楚她的来历应该会有发现。

    他没想到在那样的监视下荆林林还能跑掉，他就不应该心软，让她逛什么街的。

    海楼石镣铐没有断裂，她更不可能有钥匙，她用了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脱？毫无头绪，和那时一样。

    立刻封锁水之七却没有效果，等打探到时她已经坐上了红发香克斯的船。她似乎是一阵风，让人知晓其存在，又摸不着踪迹。

    最后接到荆林林消息，是她成为了多弗朗明哥的宠妾。虽然厌恶，但他明面上不会与七武海动手。本部军务繁重，他暗中派人接近她，可很快又传来她身死的讯息。

    “死……死了？确定不是消失而是死亡？”

    “是。我曾用能力靠近查验过，没有生命特征。”隶属于他的海军特务藏于街角阴影之中，低头回话。

    “怎么死的？”

    “器官衰竭，暂时没有检测出有下毒痕迹，像是病故。”

    病故？上次见她时她旺盛活泼的根本看不出生病。太奇怪了。

    萨卡斯基转身，走出弄巷，“继续查下去，她的关系网，全部经历。还有，她是不是假死，欺骗了所有人。”

    了解荆林林过去的人太少，等他陆陆续续拿到完整的收集结果后，抽开谜团的第一根线却因此断开。

    早在薇薇出现之前，她就以荆林林的身份出现在不加盟世界政府岛屿上，结识了放弃天龙人身份流落至此的唐吉诃德一家。

    冥冥中，困扰他的谜团像是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刃，摇晃着，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海圆历1520年，海军本部少将及以上将领在为期两天的会议后向四海以及新世界海军提前发布招募令，选拔新兵以及擢升干部。此条政令被视为世界大征兵的前奏。

    再在监控前看见那张毫无变化的脸时，萨卡斯基觉察到，那柄利刃开始落下了。

    只是这次，她说她叫夏薇。

    他不清楚她此次出现的目的，他将她调到了身边，是监视，也是寻找答案。

    不甚明亮的监牢里，她松懈的坐在墙角，手里的油灯照出那双澄澈眼眸。不同的是，那里面没有了他。

    她问他，“萨卡斯基先生，我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吗？利刃就这般没有预兆的刺中了他。萨卡斯基摘下胸口蔷薇，反问，“你觉得呢？”

    “我们不认识。”没有犹豫，没有怀疑，她回答的果断又肯定。

    是啊，她只是荆林林，何谈认识呢。

    顶上战争之后荆林林彻底叛逃出海军，他曾找到过她，她仍然坚持站在海贼的阵营。他无数次动过杀死她的念头，可就算杀了她，薇薇也不会回来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也老了，或许当初那句再见就是他们的诀别吧。

    荆林林什么都不知道，杀与不杀，告诉不告诉，也没有意义。

    再后来，他没有再多关注过她的消息。德雷斯罗萨事件过后，交上的记录资料最后一页附带了她的名字，被多弗朗明哥刺杀。他将资料合上，收归档案，再没有问一句。

    大约半月后，他的桌案收到了一封信件。

    “萨卡斯基元帅亲启

    我是荆林林，如果不出意外，抱歉，她，薇薇，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我不是她，而她是我的一部分。具体我无法和你说太多，但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一些吧。与你认识的，陪伴的，相爱的都是她。虽然我无法与她对话，但是我能隐约感受到，你对她而言是短暂的时光中，胜过所有的存在。

    谢谢您之前的手下留情，我也收回对您的成见。即使是对立的两方，我依然觉得您是这片大海上最伟大的人之一。”

    利刃刺中时，他仍心存侥幸，可蔓延的痛苦在此时席卷，不愿相信的，此刻一锤定音，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绝望，几乎将他吞没。

    他在年少最落魄无望时遇到了她，她无条件的信任他，陪伴他，等待他，可是他有一天将她弄丢了，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

    震颤着手打开保险柜，蔷薇满院，少女酣眠，那张夏日的照片已经发黄，边缘有些褶皱褪色，不知被人拿在手中注视抚摸过多少次。

    她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所以不管生与死，他都不可能遇见她了。

    ***

    盥洗室中，荆林林盯着镜中人，用力揉搓着双颊。虽然极力压抑了，控制不住地，还是有些悲伤。这份感觉，并不属于自己。

    是上一次作死留下的后果，在灵体状态下碰到了小世界，一小半的魂魄被卷入进去，分成她另一和躯体，发生了那样的经历。没想到与萨卡斯基有关。

    后来自己清醒过来，她自然回归了本体。

    刚才见到他，就算只是再正常不过得说了句话，可还是引得不舒服。是她在哭泣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如果那时没有乱碰，没有被卷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萨卡斯基不会伤心，她也不会。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遇到他了！”不是声音，像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意识。

    “我本来就不完整，无法长久脱离你。那些日子已然是极限了。能再看他一眼，虽然不甘心，但是是最好的结果了。谢谢你，让我消失前能再见他。”

    “这几天打扰你了，很快我的意识就要消散了，真得很开心，很开心能见到现在的萨卡斯基！”

    心底悲伤随着她飘散的话语湮灭。

    荆林林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突的刺痛，捂住脸靠门蹲下，把呜咽堵回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