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巫，必须熬出世界上最美味的汤。
这需要人鱼的歌声、情人的眼泪、黄金树上的月桂叶和普罗米修斯山上的鼠尾草以及魔鬼的宽恕。
——《摩根勒菲家族手札》
暴风雪下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我们几乎都是坐在一户农家的火堆旁渡过的。
但显然，他们的柴火收集得并不多，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过完这个冬天。对于一个父亲瘫痪在床，母亲生病瘦弱不已的家庭来说，他们儿子成了唯一能挑起这个家庭重担的男人。
但他看起来也并不健壮，应该是因为长期缺乏营养的原因，让他整个人虽然已经十四岁看起来却只有十岁的样子。
第四天，暴风雪终于停下来了。如果天气允许，我们第二天就可以动身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的柴火已经用完了。
农户的儿子拜托我们照顾他的父母，他打算一个人上山捡些柴火。
阿尔米斯当然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去，“你留在这照看吧，我和他一起去。”
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时间是非常漫长的，但这对夫妻实在是太害羞了，只能我来开启话题。
“可以和我聊聊你们的孩子吗？”
我从他父母口中得知，这是一个无比善良的孩子。虽然他们只字不提他的善良，而只是围绕着一家人的生活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讲故事往往随性而至，常常从一个话题跑到另一个话题上面。但是，父母谈起孩子的时候脸上幸福的笑容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从苦难中寻找幸福快乐的人，是拥有世界上第一等智慧的人。
“可惜我们拖累了他……”
故事结束的时候，他们选择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我想不会，要知道爱有战胜一切的力量。”我走上前去，致以他们贴面之礼。
后来，阿尔米斯和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我一个人站在门口等着，差点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
阿尔米斯放下柴火第一时间拥抱了我，“抱歉让你担心了。”
“啊，一点儿没有。我只是坐得时间长了屁股有点疼所以站起来走走。”
我的谎话一定很拙劣，所以连那个孩子都笑了。
“我们这一趟，收获颇丰。”
我当然看出来了，他们背了好多柴火回来，阿尔米斯还抓到了两只野兔子，他在处理这两只野兔子的时候，小孩在一旁烧火，眼睛亮晶晶的，“阿尔米斯哥哥非常厉害，他用陷阱捉住了跑得那么快的兔子。”
我倚在门边看阿尔米斯得意洋洋，“是嘛！真是没想到，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水手，还是一个聪明的猎人。”
“阿尔米斯是一位水手？”小孩子非常震惊。
“是的，我曾经坐过他驾驶的船只克莱蒙菲斯特号，我们到达过神秘美丽的东方古国，听过传说中的夜莺歌唱。”
“我们看到过传说中的巨龙，他们有一整座岛屿那么大。”
他脸上充满向往，“我以后想当一位骑士，一位善良正义勇敢的骑士。”
我微笑着走上前去点了点他的额头，“会的。你的愿望会成真的。”
少年羞怯地笑着，显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你只做了一只兔子？”雪地里的野兔子看起来很瘦弱，不知道够不够这一家三口吃。
阿尔米斯的回答让我再次见识他的智慧，“我本来打算一下子做完的，它们根本没多少肉。不过我们明天不就走了吗？另一只留给他们，可以明天再吃。”
“我远不如你贴心。”
烤兔子很香，阿尔米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把烤兔子分成块，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吃过了。他们一定不会知道的。”
“我们把烤兔子分成块，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吃过了。他们一定不会知道的。”
……
我们相视一笑，“这样，他们可以再多吃好几天。”
再一次一口同声。
短暂的伙伴，我们是如此默契。
第二天，太阳完全出来了，暴风雪也没有再下的迹象。我们拜别他们一家，告诉他们我们要到普罗米修斯山去。
少年的父母提议，让少年带我们去，“普罗米修斯山非常危险，让这孩子和你们去吧，他是最好的向导。”
“可是……”
他的母亲从床上慢慢走下来，“我身体快好全了，你不用担心。”这位母亲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的脸，“带客人们去吧，要带着他们安全归来。”
于是我们一行三个人在天亮的时候就这样出发了。
我询问少年，问他是否知道普罗米修斯山上的鼠尾草在哪里。听到我的话后，少年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你们想要找鼠尾草？”
“是的！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当然，我们村的小孩子经常到普罗米修斯山上摘鼠尾草来玩。”
“用来玩？”
“是的，那很常见。”
容我震惊一下，在这之前我还以为要得到普罗米修斯山上的鼠尾草有多困难呢，没想到在这里，它不过是儿童手中的玩具罢了。
他将我们带到一处狭窄的洞穴前，里面看起来完全是漆黑一片，“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不，我想我们一起去。”
“可这个洞穴只有小孩子才能穿过。”
“是嘛？我不相信。我们女~额，女人一直有很好的身材管理。”
差点就把女巫一词说出来了……
我走上前去试了试，然后又退了回来。
我看到阿尔米斯在背后偷笑了，“阿尔米斯您好像很迫不及待，要不您也上去试试？”
他微笑着摇摇头，“我们男人从不管理自己的身材。”
偏见，都是偏见。他只是想取笑我，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记得少年上去了多久，只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鼠尾草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我想你这就是你需要的鼠尾草了。”
“谢谢！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拿它和我做个交换吧，任何交易都行，只要是你需要的东西。”
少年当然听不懂我的意思。
“其实我是个女巫，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如果那样，我会受到惩罚的。”巫师准则之一——一切交换的物品都要等价交换，这一条已经被我刻进了脑子里。
他想了想，半天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或许他想要瘫痪在床的父亲重新站起来，又或许他想让三天两头病倒的母亲健康起来。他可能意识到那是两个愿望，但他不是那么贪心的孩子，所以他没有说。
“你希望你的父母身体健康对吗？”
孩子点了点头，“但那算不算两个愿望？一个属于爸爸，一个属于妈妈。”
“不算。那算一个愿望。”
我弯腰悄悄拿走了他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上面的一朵花瓣，“和我交换吧。”
协议签订成功了。
当他的父母知道我是女巫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饮下我递过去的两瓶药水，对于两个普通人来说，这需要很大的决心。
最后，他的父母健康平安。
“爱有战胜一切的力量。”我走上前去，致以离别之礼。
回去的路上，阿尔米斯对我说，“其实你骗了他对不对，那根本就是两个愿望。”
我沉默以答。
是的，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要人鱼的歌声、情人的眼泪、黄金树上的月桂叶和普罗米修斯山上的鼠尾草以及魔鬼的宽恕，我想要的仅仅是少年穿过黑暗，翻越冰雪，无意掉落在他头上的一片花瓣，里面藏着无穷的爱意，是对旅行者的，是少年对父母的，是自然对少年的。
“你偷偷将鼠尾草和花瓣放到一起，我亲爱的女巫小姐。”
阿尔米斯亲吻我的手，在黑夜之中化身为魔鬼，“你和你的母亲很不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继续开口，“和我打三个赌吧，女巫小姐。如果你赌赢了，我就送给你所需要的最后一个配料——魔鬼的宽恕。”
我甚至没有任何考虑，也不在意阿尔米斯为什么变成魔鬼，脱口而出道：“哪三个赌？”
他竖起第一个手指，“第一个赌约，我们就赌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成为正式骑士怎么样？我赌不会。”
接着，他竖起第二个手指，“如果第一个赌约你赢了，我就送你魔鬼的宽恕。但你必须再和我打一个赌，就赌你，你会不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巫。”
“我还是赌不会。”
“两场赌约中，输的一个人都必须满足另外一个人任意一个愿望。”
“那第三个赌约呢？”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显然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但我有信心帮助那个年轻人成为骑士，更有信心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巫。
“好，我接受。”
随着涌动着黑雾的赌约当场成立，他在我眼前消失不见。
山中的冰雪骤然袭来……
……
很显然，第一个赌约我输了。我低估了魔鬼的力量。
他利用劫难杀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的父母，想第一步摧毁他生活的勇气。可是，那对父母在临终前握住了少年的手，和他说：“去成为一名骑士吧。”
去成为一名骑士吧。
这句话在他的这个梦想上增加了一份举足轻重的份量。
然后就在少年拿到参加骑士选拔的资格书的时候，魔鬼利用他的善良将他所做的一切抹杀。
即使明日就要成为骑士，在灾难面前，他还是选择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救下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
我简直是疯了，才会和一个魔鬼打赌。
在亚特兰提卡，一切的出发点，我遇到了前来讨要赌资的魔鬼。
“你输了，女巫小姐。”
“你欠我一个愿望。”
“是的，你想要什么？我的生命，还是我的自由？”
他摇摇头，拿出一个玻璃瓶向我摇晃到，“我要你将最后一方配料加到你的汤里。”
那是魔鬼的宽恕。
魔鬼会宽恕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