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巫，必须熬出世界上最美味的汤。
这需要人鱼的歌声、情人的眼泪、黄金树上的月桂叶和普罗米修斯山上的鼠尾草以及魔鬼的宽恕。
——《摩根勒菲家族手札》
在亚特兰提卡的港口，我受一位年轻水手的邀请，与克莱蒙菲斯特的船员们一起前往传说中神秘的东方古国。
听说在那里，有数不尽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和无数的黄金与宝藏。看起来和传说中的黄金森林一般。
我要在那里找到世界上最动人的情人的眼泪。
虽然女巫总是坐着扫把飞来飞去，照理说是不会晕船的，但我还是成为了克莱蒙菲斯特号船上第一个呕吐的人。
“为了纪念第一个在克莱蒙菲斯特号上呕吐的人，我一定会把你的名字裱在船身，然后带着它周游世界的。”麦克斯船长大饮一口烈酒，双脸涨得通红，他显然是喝醉了在说玩笑话。
“不！船长先生，恐怕我没有这个殊荣。还是把您的名字刻上去比较妥当，毕竟您会成为第一个带领船员环游世界的船长。”
“哈哈哈哈哈。”
“世界真是一个圆吗？”
船长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国家最伟大的炼金术师就是这样说的，准没错。”
年轻的水手脸上也充满了向往。
邀请我上来水手名叫阿尔米斯，他是一个高大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身体匀称矫健，半长的头发微微卷曲散发出淡淡的月桂叶的香味。他那刚毅的神态和因脸部线条柔和而呈现出来的稚嫩的形态形成了巨大的矛盾。往上看，他的眼睛像亚特兰提卡最深处的海水，深邃而迷人。
要我说，宇宙间最俊美的男子阿波罗到了他面前都要自形惭愧。
航行了几个月，我们终于到了东方，因为长时间缺少蔬果，克莱蒙菲斯特号上的水手病倒了大半，船长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治疗生病的水手。
或许是这段时间和阿尔米斯相处下来，我感觉他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上岸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告诉他，其实我是一个女巫，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情人的眼泪。
阿尔米斯听到我的话后，不可置信地笑了，但显然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我，“世界上都有海妖和美人鱼了，要是没有女巫也太奇怪了。”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阿尔米斯许诺道。
阿尔米斯请求同我一起去寻找情人的眼泪，我答应了。
路上，我遇到了这个国家的王后，她因为从孤儿院里出来丢失了最喜欢的珠宝正在惩罚身边的婢女，“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戒指，找不到你们就死定啦。”
那些婢女显然很焦急。
我走上前，在她的脚下，长裙遮盖住的青石板的缝隙中，帮她捡到了那枚戒指。
这朵野玫瑰很高兴，“哦，原来就在我的脚下。真是非常感谢，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如到我的宫殿去参观参观。”
“乐意至极。”
“你早就看到了，她故意把戒指扔在脚下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给身边的婢女一点儿苦头吃。”
我跟阿尔米斯走在后面，他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显然很疑惑。
再也没有比他这张看起来聪明至极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更让我开心了。
“她只是不想再走了，像她这样骄傲的野玫瑰不愿意继续在肮脏的泥土上为了维持虚伪的善意再走下去了。”
“那么说，她是一个好人？”
阿尔米斯显然不懂人情世故，我指了指她刚走出来不远的孤儿院，受到施舍的儿童满足地吃着十分精美但却不能填饱肚子的糕点，看起来很美好。周围摊位上的市民们恭敬地望着坐在车辇上的王后，跪着给她最虔诚祝福。
阿尔米斯了然。
东方的宫殿非常巨大，我们走过一长串长廊，兜着一个又一个圈子，终于来到了王后的住处。
她像所有的王后一样，拥有一处盛大的花园。
里面的花匠正在清理开满花园的兰花。
“王后不喜欢那些花吗？”
年轻的王后嫌弃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太香了，熏人得很。我都看腻了，这种没有颜色没有活力的烂花怎么比得上鲜艳的红玫瑰？”
说着，她掐着腰身，不顾礼仪地大喊道：“我要这满园明天就种满玫瑰，你们听见了没？！”
没有人敢说不是，看来，我们的这位王后在王宫里风头正盛，独受宠爱。
可她没有绝世的容貌，也不善良。尊敬的国王陛下爱她的什么呢？
王后听说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热情地把我们留在了宫里。
“尊贵的客人，你们一定要看完我的玫瑰再走。”
王后的盛情难却，我们就留了下来。幸亏粗心大意的船长没有想起来他的船上的两位船员深夜未归，不然他肯定要在街道上狂奔，闯进一间又一间屋子，把路边的小孩都吓哭，然后杀进王宫里来要人。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真的会这样做。
只是国王很忙，没有参与晚宴，我觉得很可惜。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位国王是什么样的人。
半夜，阿尔米斯在我没有睡着的时候，翻到我的院子里，站在我的窗边，邀我出去走走。
“可以，只是请你下次不要那样站着。”
“怎么了？”
“很像一只吸血鬼。”
在船上呆了那么久，阿尔米斯没见一点黑，竟然还愈发的白了。
“在东方，他们称那是僵尸。”
“那么我就入乡随俗，僵尸先生？”
我们在王宫的宫殿里随处行走，为了躲避半夜赶工的花匠和到处巡逻的士兵，两个人最后竟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说是偏僻，但也不偏僻，至少对于位置而言是这样的。
我看光王后的院子，就有近百个侍从，但这处宫殿却没人守卫。
我们本想着悄悄经过，没想到却听见这宫殿里的婢女叫她王后。
一个国王可以拥有两个王后？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
阿尔米斯慌乱地摇了摇头，“别看我，我没有。那是他们，不是我。”
这位王后的婢女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在主人的授意下邀请我们去看看。
过了不久，有一只伤痕累累的夜莺飞到了这里，在几近枯萎的枝头为这位王后歌唱。
这位王后也是一位歌唱家。
夜莺和王后的歌声听起来默契十足。歌声里隐含的某种东西仿佛突破了心际，在高远的星空上汇成一道桥。
我和阿尔米斯等了半天，这位王后都没有和我说他们的故事。她看起来是那么犹豫，又充满顾忌。红色的宫墙像一只隐形的鸟笼将她圈养在这里。
我们悻悻地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在种满野玫瑰的花园里，年轻的皇后抓到了一只夜莺。
“畜生，终于抓到你了。”
王后命令它歌唱，“你不是每天都要唱歌吗？怎么现在不唱了？给我唱，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我觉得她有点残忍，上前解释道：“尊敬的王后陛下，我想可能也许是因为夜莺只能在夜晚歌唱，所以现在才唱不出来的吧？不如等到晚上试试？”
王后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决定留我们再住一晚，她要邀请国王陛下和她一起见证夜莺歌唱。
夜莺被关到了笼子里。
到了夜晚，我们终于看到了忙碌的国王的身影。这是一位同样年轻而又英俊的国王。只是他看到那只被关在鸟笼里的夜莺，非常的愤怒，竟然对着王后大发雷霆。
国王气得转身离开，王后发了疯一样地把那只夜莺从笼子里拿了出来，她那纤细的双手掐上夜莺的脆弱的脖子。
夜莺开始歌唱了。
只是这歌唱听着是临终的歌声，凄惨，声声泣血。
王后掐死了这只夜莺，失态地离开了。
我想，我有必要做点什么。
我和阿尔米斯把这只夜莺身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按照昨天的路线，敲开了那位王后的紧闭的大门。
那院子周围并就没有守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步也不肯离开。
这位王后抱着夜莺的尸体，留下了眼泪。
我知道，那是我需要的情人的眼泪。为了避免眼泪流干，我未经她的允许就收集了满满一瓶带着鲜血的眼泪。
她流出了鲜血，像啼血的夜莺一样。
这位王后没有像小美人鱼一样歌唱自己的故事，我只好说，“其实我是一个女巫，我需要你的眼泪，与此同时，你可以向我要一样东西。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王后想要夜莺死而复生，可我不是一个黑魔女，可以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这样做，就违背了一切交换的物品都要等价的巫师准则。
女人看穿了我的犹豫和顾虑，“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协议成功签订了。
夜莺喝下我的药水，死而复生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脸上布满了烧伤的疤痕，模样丑陋不已。但他的心在发光，我想那就是名叫爱的东西。
夜莺问我，怎么样才能让王后死而复生。王后用一条命换他的一条命，巫师准则规定，药水熬制绝对不可以交换顺序，生死交换也是如此。可是加上有情人的眼泪，算起来我应该还欠他一个东西，于是我告诉他，“传说在黄金森林的最深处，埋藏着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藏，那个宝藏可以实现人的一切愿望。不过要想得到宝藏，就要穿越艰难万险，抵制住魔鬼的诱惑。听说，没有一个人曾活着离开那里。”
他下定决心要去，于是我给了他一份黄金森林的地图，答应返航时他与我们同行。
回去的路上，阿尔米斯问我，“那就是你需要的有情人的眼泪？”
我点点头，瓶子在我的怀里滚烫滚烫的，烫得我心口发热。
“你要把它熬成汤喝下去，那味道不是又咸又充满腥味？你连吃生鱼都不能接受，能喝下那碗汤吗？”
“那不一样！汤是信仰。”
阿尔米斯假装懂了，恍然大悟道：“奥，女巫的信仰。”
“好啊，我生气了。瞧不起我！”
我们回到船上的时候是半夜了，因为年轻的王后没有留我们住下去。
船长先生看起来非常生气，“喂！再不回来，我们就开船了啊。”
“你们这几天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忙着照顾这堆小病号根本腾不出空去找你们。”
“要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呢？”
他是那么多啰嗦，“你们真应该和我麦克斯一样，坚持锻炼身体！看看你们一个个小身板，在海上航行怎么能够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