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钟太清命令道。

    接着一股巨大的炙热的真气从自己的肩膀源源不断地输来，仿佛太阳一般，体内的寒毒立即消散了许多。半个时辰之后，寒毒消散了大半。

    钟圣麟睁开眼睛，身体仍很虚弱，看见自己身后依次坐着钟海文、冷固闲、花永骏以及掌门，重更、钟云游、钟古木、钟芊江在一旁看着自己。钟芊江眼睛难得一见地是湿的。

    钟圣麟感觉自己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很过意不去，道：“掌门、东尊、大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边说边挣扎着要站起来。

    钟谷木扶住他，让他坐到床上。

    钟云游柔和地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说麻烦不麻烦的话了，你是天师堂弟子，帮助你是应该的。今天，你的室友做的很好。”

    钟太清沉吟道：“你体内的寒毒非常罕见，今天算是已经被压制住了，但已经侵入全身，日后你仍需要一直与它抗争。”说到后面，面色更为凝重。

    重更惊讶地道：“寒毒？他是从哪里被染上这寒毒的？”

    钟圣麟看了看掌门和重更，虚弱地道：“我有一次在碧水湖旁的山洞中被天鱼袭击，无意中吸入了它的血液，也许是这个原因。”

    钟太清沉吟道：“天鱼？上次四冥蛇湖也是天鱼，你吸过它的血？”

    钟圣麟点点头。

    钟太清道：“天鱼乃顶级神兽，不会主动伤人，但毒性极强，其血液亦毒亦药，威力极强，即可助人练功，也可致人于死地。”

    重更道：“上次四冥蛇湖一战，我一直未来得及去寻找天鱼，也不知道逍遥岛找到了吗？”

    钟云游道：“常阳山有天树，直通神界，也是唯一可以直通神界之所。因此，也是吸纳人、仙、神、妖四界灵气的最佳场所，天鱼果然狡猾。说不定天鱼还会回到碧水湖。逍遥岛是否知道天鱼曾在碧水湖出现？”

    钟圣麟道：“不知道。”

    钟太清看着钟圣麟道：“你体内的寒毒会随着你的内力增强而增强，直至你最终练成常阳神功，它才可能消散。”

    钟云游道：“练成常阳神功？谈何容易？能有几人能够成功？”

    钟太清把看着钟圣麟道：“你好好休息，短期内不要运功。”

    钟圣麟摇头道：“可是大战在即，我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钟云游微笑道：“没事，这里有这么多人。先保住你的小命吧。”

    “对！如果再出现这次这样，真气被寒毒封住，你就必死无疑了。”钟太清凝视着钟圣麟，道，“圣麟，你有什么心事吗？我刚才运功时，感受到你心中的悲苦之气。”

    钟圣麟很感动，掌门的话让他觉得被人理解了。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说自己的身世，不能说自己是从白云山穿越而来的，否则掌门还有大家可能会把自己当做外人，于是含泪一笑，道：“掌门，我并没什么心事，只是想家了而已。”

    “没有就好，好生休息，下午的训练就不用去了。有事及时找师兄或者我。我们先走了。”钟太清说完就领着重更、钟云游、钟古木走了。

    钟芊江看着钟圣麟，久久之后道：“好好休息吧。”

    钟圣麟本想开口说谢，但进来不久的钟寰烈已经粗鲁地把钟芊江喊了出去。

    钟圣麟很感动，感动地坐在床上，感觉到很温暖。他向钟海文、钟寰烈、冷固闲、花永骏表示了感谢。他们叮嘱了几句，就出去参加训练了。

    大家离开后，钟圣麟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今天的事，让他感觉到大家的温暖。他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军营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去训练了。

    他久久地摸着胸口的挂玉，想念妈妈苏香寒以及妹妹庞梦舟，想起小时候自己得了急病奄奄一息，村里的卫生站不愿意接，妈妈背着自己，怀里绑着妹妹，冒着风雨去镇上医院去看病，全身都淋湿了，镇医院也不肯接，妈妈苦苦哀求也没有用，最后妈妈搭乘客车，带着自己和妹妹，去了四十多里远的县城看病，最后自己的病好了，妈妈却发烧了。

    他还想起自己小时候胆小，上小学放学走山路害怕，妈妈多少次一个人走过长长的山路来接自己。他还想起放学后，自己带着妹妹，陪妈妈到地里干活，继父沉默却细心，一家人其乐融融。想到这里，他眼眶湿润了，继而大哭起来。他哭喊道：“妈妈，妹妹，继父，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过了好一会儿，钟圣麟洗了洗脸，穿了天师的衣服，走出军营，他想到外面走走，换换心情。他走进行人依稀的天街坊，不少店铺已经关门了，仍在经营的店家似乎惶惑不安，竭力招揽生意，希望把东西尽快卖掉。

    他走进一家首饰店，男店家热情地招呼他，他突然想起妹妹钟苍雨，想给她买个礼物，他看中了一个对标价六两银子的白色耳坠，觉得跟妹妹可爱淡雅的气质很搭，于是掏出仅有的四两银子。店家最终同意成交，他满怀喜悦地拿了耳坠走了。

    他继续走，来到天街坊后面的百民坊，无埃城百姓居住的地方，看见老鼠在大街上窜动，很多房屋门前结满了蜘蛛网，很是败落，了无生气不免感到凄凉。

    他继续走着，看见一户人家开着门，他举目望去，看见里面有一个老妇、一个少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老妇白发苍苍，但看起来很精神。少妇衣着整洁，容貌姣好。小男孩脸长长的，面上有一道竖着的疤痕，眼睛大而圆，看起来非常机灵聪明。小女孩扎着马尾，天真无邪，长的十分漂亮可爱，头发上也插着一头黄色小花。

    一家人围坐着一个青色的缺了一角的石桌旁边，石桌上有一个发黄的旧茶壶，几个破损的茶杯。

    “奶奶、娘，阿玉的爹回来了，我的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小女孩不满地问。

    “你爹立了功，升了官，要保守圣成山，所以不能回来。”老妇人说话时看了少妇一眼。少妇眼眶湿润了，迅速别过脸去。

    “立了功是什么？”小女孩懵懂地问。

    “立了功，以后大家就叫你爹曲前然曲大将军了！多威风！”老妇人欢笑着，但很勉强。

    听到曲前然的名字，钟圣麟心头一震，百民坊，一个老娘，一个妻子以及一子一女，原来这就是曲前然的家，但是他被马腹撞下城墙，生死未卜，而且凶多吉少。固合关失守，百炼军损失二万多人，大部分是死了，小部分被妖魔大军俘虏了。

    “我不要爹升官，我要爹回来。”小女孩嘟着嘴巴，摇少妇的手，道，“娘，我要爹爹回来。”

    “你爹你守住圣成山，妖魔不就会来吃我们，对不对？”老妇人道。

    “哇——我不要妖魔来，我要爹回来。”小女孩哭起来，露出害怕的表情。

    “羞不羞，动不动就哭。”小男孩嘲笑起小女孩来。

    “小杰，你要保护妹妹，不能笑妹妹。”老妇人严肃地看着小男孩。

    “我才懒得理她呢！我要去打妖魔！”小男孩头一撇，操起一把木剑，站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比划起来，但是一不小心，身体失衡，摔在地上。小女孩格格笑起来，道：“哥哥真笨！哥哥真笨！”

    小女孩又去摇少妇，反复道：“娘，我要爹爹回来，我要爹爹回来！”

    “爱回来不回来，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少妇被她摇怒了，一怒而进了里屋。

    钟圣麟看着这一幕，觉得那个小男孩很像自己。他想起自己五岁时，有一天清晨父亲外出干活，再进家门时，已经是被人抬回的被雷击黑的尸体，不会再动弹，妈妈嚎啕大哭、呼天抢地，自己也跟着嚎啕大哭。他还想起自己从贾岳田亲戚家一个人走了百里路回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许是好心人帮了他，也许是自己走回去的。

    他眼眶湿润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自己进去，将曲前然生死未卜、凶多吉少的消息告诉他们，又有什么作用呢？还是给他们保留一点念想吧，等自己找到了曲前然的下落，再来告诉他们吧。这样想着，他决定不进去了。

    钟圣麟再往里看时，发现小男孩正看着自己，钟圣麟微笑了一下，小男孩也微笑了一下。钟圣麟记住曲家的位置，准备悄悄走开，没想到小男孩突然大叫“天师、天师”，边叫边朝钟圣麟跑来。

    小男孩的叫声，惊动了老妇人，还有小女孩。他们朝钟圣麟看来，钟圣麟连忙擦掉脸色的泪水，对他们点头致意。

    老妇人也微笑致意，并道：“小杰，不得无礼。”

    “奶奶，我没有无礼。”小男孩跑到钟圣麟身边，大大方方地道，“天师哥哥，你是常阳山天师堂天师吗？”

    钟圣麟点点头，道：“你叫小杰，姓曲？”

    小男孩点点头，道：“天师哥哥，我叫曲自杰，我妹妹叫曲玉鹿，是爹打了一头鹿那天生下来的。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姓曲？”

    钟圣麟一怔，觉得不能被他看出来，遂微笑道：“听说这一带姓曲的多，所以猜的，没想到还真猜对了。”说完看了一眼大门内，此时少妇也从里屋里出来了，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小女孩好奇地看着自己，老妇人看着自己，微笑道：“天师堂的天师，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进来坐坐吧。”

    钟圣麟摇摇头，道：“不了，我很快就要回军营了。”

    曲自杰不依不饶地问：“天师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爹在百炼军，在前方打仗。我想当天师，天师最牛。哥哥，你是几星天师？”

    钟圣麟感慨曲自杰知道得不少，道：“当天师好！当打赢了妖魔大军，你就可以当天师。我叫钟圣麟，一星天师。”

    曲自杰自信满满地道：“钟圣麟，一星天师。我以后要当十星天师，比我爹牛，随时可以回家看奶奶和娘，还有妹妹。”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努力就会的。”钟圣麟道。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曲自杰嘟着嘴吧道，“哥哥，如果大战结束了，我想去天师堂拜师学艺，哥哥可以带我吗？”

    “这个，要你爹娘同意才行，而且大战不知道要打多久。”钟圣麟有点吞吞吐吐，看了老少妇人一眼。

    “小孩子胡闹的，天师不要见笑。”老妇人打量着钟圣麟，道，“看起来，你是天寂国的人。”

    钟圣麟点点头，道：“小杰有做天师的梦，是很好的。”

    曲自杰很认真地看着奶奶，道：“奶奶，我一定要成为天师，我可不是胡闹的。”

    少妇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曲自杰，责备道：“小杰，别烦着这位天师。”曲自杰在少妇怀里挣扎着，像条河岸上扑腾的泥鳅。

    少妇看着钟圣麟，充满歉意地道：“我姓谷。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天师见谅。”

    钟圣麟看清楚了少妇的面貌，瓜子脸，朴素而美丽，微笑道：“没有，小杰很有志向，很好。如果他真的到了天师堂学艺，可以找我！”

    曲自杰认真道：“娘，你看天师哥哥都夸奖我，还答应帮我。我如果当了天师，还可以替爹爹打仗，让爹爹一直在家陪着你和奶奶，还有妹妹。”

    说起孩子他爹，少妇突然悲伤起来，沉重地叹息一声，道：“好好好，想当天师，以后再说，现在不要麻烦天师哥哥，他还有事呢。”说完朝钟圣麟曲膝低头，表示歉意。

    钟圣麟感动于这一家人如此有礼，心想曲前然有个好妻子，道：“如果我有曲前然大哥的消息，我一定及时告诉你们！”

    老妇人一听道这话，莫名地激动起来，道：“那是再感谢不过了。”

    少妇却低声地道：“只怕——”老妇人打断她，用眼睛瞟了瞟孩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钟圣麟道：“凡事都往好处想，总有办法的。”

    老妇人听后点点头。

    少妇叹息一声。

    钟圣麟对小杰做了个鬼脸，道：“加油！好好孝顺你奶奶和娘！”

    小杰也做了个鬼脸。钟圣麟很快离开了。

    钟圣麟一路向西走，心情颇为沉重，心想曲前然要活着才好呢！又心道，自己一定会努力打听曲大哥的下落。

    他走了好一会儿，到了狐族的军营，老大一片，老远就看见“青丘”大旗，紫笔写就，字迹清秀俊美。训练的呐喊和吆喝声不时传来，虽不如天寂军那般威猛，但也有几分气势。钟圣麟微微一笑，很为青丘狐族的这种友善和自我牺牲精神而感动。

    他想起自己那夜跟着钟怀乐和钟不孤夜闯青丘，见过容貌无双的紫穗殿下，还有白雪、青烟。

    “也不知道怀乐现在怎么样了？”钟圣麟叹息了一声，准备转身返回军营，才走几步，突然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高声道：“堂堂天师堂天师，何故在我们青丘军营前叹息？难道是认为我们青丘狐族不成器不成？”

    钟圣麟心头一惊，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头脑仍有点发晕，一时又想不起来，遂连忙回头去看说话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