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罗源县食品厂最近有一个传闻广为人知,新聘的女司机开车技术稀烂,把人司机老李都给颠吐了,根本不适合做司机,她能当上司机,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事件当事人李保国李师傅多次公共场合解释他们没什么,都是工作,但是没有几个人相信,反而用挪愉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这让他十分暴躁,家里的婆娘也见天的跟他闹,让他不要再跟小冯搭档。

    他这样卖力解释也不是多好心,纯粹是想结个善缘,毕竟见识到小姑娘武力值的只有他一个人,出于一些私心,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是想以后能一起跑长途,多赚钱不说还能带很多稀罕货回来。

    也不知道哪些个碎嘴娘们这么会传谣言,让他知道非教训一下他们不可,可惜了,短时间内小冯应该不会再跑长途了。

    第二食品间,原材料源源不断的被送往这里,工人们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嘴上一点不耽误,讨论着厂里最劲爆的话题。

    “要我说,那女的一看就不正经,你说说运输部都是男人,一个大姑娘往这样的地方钻营,能是什么好货。”

    “就是,跟着一个大男人单独出去混六七天,谁知道中间他们干了什么丑事,别过个把月弄个父不详的孩子出来,到时候才是笑话呢。”

    “老冯也是可怜,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就是,丢人啊。”

    说话的是三个年龄不小的女人,俱都约五十多岁,满脸鄙夷不停的贬说一些“猜测”,其他人要么沉默,要么偶尔反驳两句,不过声音小的完全盖不住那三个女人的大嗓门。

    冯思橙抱臂靠在车间门口,听着里面的污言秽语,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想着晚上必须要出门逛逛,把这几个嘴脏的男人都打一顿,顺便挖掘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万一有的话,王大娘家就是前车之鉴。

    晚上下班冯思橙并没有直接回家,昨天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路上被指指点点就算了,到了筒子楼里还有人不怕死的在自己门前大放厥词,她还没来得及出手把人丢远点,兰姨就生气的帮她把人骂走了,还不停安慰她不要怕,她会向领导反应等。

    她怕过谁?兰姨但凡晚出来一会,那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都会被她收拾一顿,最少五天出不了门。

    她不回去也不是怕了他们,只是还没选好儆猴的那只鸡!

    要是忍不住出手她就从有理变成无理了。

    这次出车加上补贴赚了几十块钱,还不算工资,比于普通工人赚的是不少,但是风险也不小,怪不得很多司机宁愿跑短途不愿意跑长途。

    她身上的钱不多了,考驾照花了一大笔,自己的食量大,平时打的饭怕被人察觉到异常,她打得也就跟那些男同志一样,也就只够垫垫底。

    她的花费多是在食物上,现在是一九六八年,全国人口多,粮食产量低,流通性不强,想要吃的饱吃得好就得想想别的办法。

    不说别的,这次去广岩,她顺便买了一些甘蔗,还有一些少见的水果,在当地因为路况不好销不出去,很多烂在地里。

    她以极低的价格拿到手,现在不能做买卖那是投机倒把,她留着自己吃了。

    还送了一些给隔壁兰姨,被她夸了又夸。

    吃了一大包鹌鹑蛋大小的龙眼之后,冯思橙想,她需要尽快解决流言,再去其他地方跑跑,扩充下食物种类。

    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不少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溜达到城北,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去青河边也只能干等,注意到不远处拉着一大堆破烂家具的大爷,恍然想起这里离废品收购站不远了。

    上次匆匆一瞥,这里东西不少,来淘淘用的东西也不错。

    废品收购站里,冯思橙跟纪大爷打了个招呼,进去翻找想要的书。

    纪侑堂看着姑娘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成堆的木头后面,这小冯可真是让他意外,十七岁的姑娘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被恶意中伤成这样仍然不温不火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丝毫不畏惧那些流言蜚语,是个人物!

    罗源县就这么大,有点规模的厂子也就只有一个食品厂,一个纺织厂,一个钢铁厂,最多加上供销社和国营饭店,工人沾亲带故的,一点消息都传的飞快。

    纪侑堂年轻的时候混□□,人称三爷,后来小鬼子在华国到处造孽,他干脆解散组织,接受招揽,把一半身家投身革命,在新华国成立后,又急流勇退,这才保住现在的生活。

    在新市,凡是知道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小看他。

    当年他只是把自己的身家捐了一半,手下说是解散了,这话他也就随便说说,众人也随便听听,大家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要这些人不过线,相安无事最好。

    新市或者罗源县发生的事情他都很清楚,尤其是几个支柱大厂的情况。

    这位冯同志的事情流传太广,议论的人很多,不免也传到他的耳朵里,纪侑堂对小姑娘挺欣赏的,敢想敢干,最重要的是还干成了。

    在某些人想用谣言动她的时候,他罕见的开口拦了拦,年纪大了,心软了不少。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保护了一遭,冯思橙走在狭窄的小道上,时不时有个废品挡住去路,前两天罗源县刚下过雨,地面泥泞了不少,有些书本都泡烂了。

    废品收购站淘东西的人不只冯思橙一个,还有三个人已经蹲在废书堆旁,翻看着手中的书本,谁也不打扰谁,好像有了沉默的约定。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角落里,翻开两沓报纸找到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她上次在书店买的书太深奥她看不太懂,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娱乐,除了练武,她就看一些书消磨时间。

    “哧……能看懂嘛。”

    冯思橙拿书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青年,男人带着眼镜,头发厚重的盖在头上,身上穿着带一块补丁的青色褂子,脸色青白,文弱不堪。

    弱鸡一个!她一根手指都能把他摁趴下。

    “有病。”

    “你说谁有病?”

    “谁答应说的谁。”

    “你……无知愚蠢!”

    “有病就治,别乱吠。”

    ‘呵呵’旁边蹲着的两个男人轻笑两声,给冯思橙竖了个拇指,这姑娘嘴皮子挺厉害啊。

    “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人家小姑娘又没惹你,你说人家干什么?”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和她是不是有不正当关系?我看你们是一丘之貉,我要去举报你们。”

    举报两个字让两个男人和冯思橙都变了脸色。

    那两个男人站起来,高大的身材极具压迫感,蹲在不远处的刘安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身子后退了一点。

    同时色厉内荏的喊:“你不能打我,打我就是你们心虚,肯定跟那女的有不正当关系。”

    “你他娘的挺会睁眼说瞎话啊,人家妹子第一次来这里就被你污蔑成这样,你心可真毒啊。”

    “哥,跟他废话什么,打就完事了。”站在他身边的好兄弟熊柑瓮声瓮气的说完,拎着小弱鸡的衣领,不顾他高声叫骂,直接把人拽着拖出去。

    远处很快传来短促的叫喊声,又极快的消失。

    纪陆友好的冲冯思橙笑了笑,想着这姑娘胆还挺大,也很会呛声,他非常欣赏。

    “姑娘,别跟嘴贱的人一般见识。”

    这解释有点内容。

    “你是…………?”对方灼灼的看着自己,不问点什么好像有点尴尬。

    “你好,同志,我叫纪陆,是看废品收购站纪老的亲戚。”这姑娘看着真是漂亮,他们身高也配,不成一家子多可惜。

    纪陆不时瞄一眼对面姑娘水灵灵的脸,黑红的脸热了热,长这么大头一次心动,怪不好意思的。

    哦~怪不得会站出来把嘴贱的男人拉出去,原来也是看场子的。

    点点头,不再理会纪陆,冯思橙再次蹲下扒拉书堆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纪陆摸了摸毛刺刺的头发,总觉得这姑娘好像误会了什么,张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沮丧的蹲在姑娘的不远处,纪陆烦躁的扒拉两下书堆,不知道抽中了哪个承重书本,一大片书雪崩一般往下掉,他狼狈的一屁股坐在湿黏的地上,看着这么多东西往他身上砸,双腿下意识的蹬了两下,远离书堆。

    等回过神,想着自己狼狈的姿态,他僵硬的转头看向那位心仪的姑娘,被她炯炯的眼神烫的惊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奔向门口。

    丢死人了!

    冯思橙嘴角扯了扯,瞄了眼高壮男人屁股后面黑黄的两块污渍,伤眼的别过头。

    这颜色看着怪让人尴尬的,幸好他走了。

    熊柑处理完嘴贱的弱鸡,回来没看见好兄弟纪陆,以为他回去了,便也转身离去,没给蹲在旁边的冯思橙半个眼神。

    冯思橙也不在意,此时她的视线被一本满是烧痕的古本吸引,封面《养生诀》三个字被烧的几乎看不出来。

    让她在意的是,这本书的字体与上上辈子她们家家传字体——冯体十分相似,为了看清楚,她等熊柑离开之后,移步到刚才掉书的位置,捡起被压在地下的《养气诀》。

    细致的擦掉污渍,封面的下半部分被烧掉了一些,果然,这个字体确实很像冯体,熟悉的事物再次出现让她想起了上上辈子经历的时光。

    她十分想把这本书带回去,可现在形势太紧张,被发现的话会很麻烦,让她放弃心里又有点不甘心。

    她灵机一动,把这本书夹在数理化自学丛书里,继续扒拉书山,想着多拿些书掩饰一下。

    “给我两毛吧。”纪爷瞄了眼小姑娘提在手上十几本用绳子扎住的书,随口报价。

    这么少?她在书店里买的一本书,零头在这里能买一大堆。

    亏了的感觉在脑海里反复萦绕,饶是一向对钱财不在意的冯思橙也有点咬牙,这也差的太多了。

    心里有鬼,也不跟看门大爷多聊,冯思橙匆匆提着书离开废品收购站,纪侑堂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调侃,:“怎么?看上人姑娘了?”

    躲在柜子后面的纪陆嘿嘿笑两声,摸了摸自己毛刺刺的头发。

    “眼光不错,放弃吧。”

    纪陆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恢复平静,静静的等着纪爷指点。

    “看看她的脚印。”

    经纪侑堂提醒,纪陆从柜子后面出来,走到门口伸头看向姑娘来时的方向,随即脸色也变得凝重。

    “看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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