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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苹果惹得祸

    七个月之后,我的肚子越来越大,睡眠也越来越不好,常常是晚上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不是被尿憋醒,便是因为饿被肚子里的娃踢醒,因为我的尿糖接近危险线,医生警告我少吃主食,少吃含糖的食品,水果也只能吃些黄瓜番茄之类的,可是我小时候吃多了黄瓜番茄,实在是对这两样所谓的蔬菜水果好感不起来,白天有李婶看着,我不好意思吃家里的水果,晚上醒来我有时会忍不住偷偷洗个苹果什么的吃,实在是觉得嘴巴里没味道,想要来点甜的愉悦一下自己。自打接了市政府养老的项目,泰戈尔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也很少回来跟我一起吃晚饭。因为有妊娠性糖尿病的征兆,医生建议我少食多餐,所以我就索性不等泰戈尔了,有一次我背着李婶正在厨房里啃苹果,大概是我啃苹果的样子太过彪悍,生生把刚回家的泰戈尔给震惊住了。我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嫌弃,我觉得丢脸极了,一是因为我偷吃被抓了个现行,二是我的吃相实在不淑女,我甚至连苹果皮都没有削,直接拿着啃,这太不文雅了,与一个企业家夫人的形象差距太大了。我尴尬极了,一大口苹果卡在嘴巴里我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就跟木头人一样僵在了哪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行为。我内心祈求泰戈尔转身,就当没有看到我,然后若无其事得走开,或许今天他会睡在客房,不要紧,我能接受,就说我的肚子太大了,怕挤着我。也许再过一阵,他就渐渐得不回家了,说是有应酬,喝醉了,直接睡酒店了,怕吵着我,无论什么理由,我都能接受,只要能等我生完孩子再跟我摊牌,好歹我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至于说什么外头已经有人了,是真爱,需要我让路什么的,我都能接受,我不会像泰戈尔的母亲那样疯掉的,我不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发疯,小林哥不会,泰戈尔也不会。

    泰戈尔却没有走开,他愣了几秒,然后直直得走向我,我以为他会指责我又不听医生的话,胖成这样,这么晚了,还在吃东西,而且是糖分很高的苹果。可是,他却对着我举着的苹果直接来了一口,夸张得嚼了起来,完了还来了一句:没想到晚上的苹果会这么好吃,然后趁我还愣着,直接吻上了我,趁机把我嘴里那没来得及嚼的苹果给吃了过去。

    我跟泰戈尔有多久没有拥吻了,我都不记得了,每每他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呼呼大睡,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小家伙踢着去吃东西,我俩不再相拥而睡,而是背对着背睡,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也不是生离死别,而是背道而驰。我要加一句:还有背靠而睡的夫妻。

    所以今天泰戈尔的这一出有些出其不意,实在是让我匪夷所思,我不知道该用如何态度来面对?是害羞呢,还是热烈回应?是委屈呢,还是拒绝?可是,大概是被闲置太久了,我竟然很享受这个带着苹果香气的吻,以至于有些沉湎其中,我俩就隔着一个球不羞不燥得吻了起来,大概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乐意了,狠狠得踢了我一脚表示抗议,动作大得连泰戈尔都感觉到了,他赶紧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感受着小家伙的室内操,一边轻声得跟小家伙说着话,蹲在地上的样子让我的心不禁又软了起来,这是我孩子的爸爸呀,我不能就这样把他推走,我得给我的娃争取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爹有娘,幸福得像个宝。

    这一晚泰戈尔趴在床上跟小家伙说了一宿的话,其实我知道多数话是说给我听的,我不知道泰戈尔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是否也曾感受到他母亲的那种无助,反正我觉得他句句都说在了我心坎上,什么不是不想陪着我,是在外头应酬,烟酒不忌,味道重,怕我闻了难受,所以才跟我分房间睡;什么晚上回来得晚,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休息了,怕吵着我,才在另外房间睡;什么再晚也会回家,保证第二天起来能看到我,让我安心,保证不会夜不归宿,更不会在外头胡来。还说这世界上怀孕的妈妈是最美的妈妈,无关胖瘦,无关颜值,只因为妈妈的肚子里孕育着新生命,流淌着他的血脉。我默默得听完,默默得抬起我的手,像过去一样替泰戈尔一下一下得撸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他最喜欢我用这种方式哄他睡着,我知道他从小缺爱,尤其渴望母爱,我甚至怀疑他对我的不知所起的爱缘自其内心的恋母情结,可是,这一刻,我承认,我还是原谅了他,他不想他的孩子重走他的老路,他想用这种方式挽留我,挽留住他孩子的妈妈。

    我总归是他孩子的妈妈,十月怀胎,怎能没有感情?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好,他便不打招呼得来了,还折磨得我够呛,但当胎动的那一刻,所有的对这个孩子的抵触都烟消云散,我跟他隔着肚皮握过手,交过心,说过话,许过愿,我的孩子陪着我走过那段痛苦的岁月,我怎能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怕他头四个月没有吃好喝好,所以不顾形象得大吃特吃,就是想要弥补这个孩子,期望在后头的日子里能后来居上,赶上正常宝宝的体量,不再被医生警告说孩子太小。瞧,我就是这么矫情,明明爱得厉害,却总是嘴上不肯承认,是因为我怕失去,所以就不敢真正拥有。

    这一晚,我跟泰戈尔坦诚相待,尽弃前嫌,李婶看到从主卧中出来的泰戈尔,欢喜得一早上就喋喋不休,说今儿院子里枝头的喜鹊喳喳叫,定是有什么喜事发生。泰戈尔笑着说李婶真是未卜先知,原来市政府的那个养老项目终于有所推进,市中心那块地终于批下来,答应给建个养老中心,而不是原来传的大商场,原来市政府经过各方调查,觉得全是商圈太过密集了,大大占用了公共资源,还给交通系统增加了许多压力,市中心本来交通压力大,若是再加一个商圈,商场+商务中心那种模式,大量人口将涌向商圈,市中心交通系统将要不堪重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商圈附近便是大城市一个老牌市重点高中,学校从领导到老师到家长,一致反对在学校附近建立商圈,因为对学生学习太不利了,市中心学校为了避开上下班高峰,放学都比较早,因为市中心学校因为条件关系,不设寄宿,所以学生一放学便是回家,若学校附近开了商圈,学生放学后必定会在商场逗留,不会直接回家,这将大大影响学校高考升学率,所以校领导一再向市领导请求不要在学校附近建立商圈。好在这所市重点高中再一众高中中享有盛誉,很多市政府工作人员的孩子皆在这所高中求学,所以最终这里建商圈的提议被驳回,市政府在建养老中心和公园之间犹豫,后来还是泰戈尔说可以建成一个花园式的养老中心,风景好,也能做养老用,还能带动附近的房产市场,这才拍板定了下来。接下来便是泰戈尔这边出图纸,市政府招标建筑公司,就等着打桩开工了。

    李婶连呼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谢天谢地,终于项目落地,泰戈尔也能正常上下班,终于能一家人开开心心坐在一起吃晚饭了。李婶说这段时间看着我一个人落寞得吃早饭,中饭,晚饭,也不出门散心,就窝在家里,都快闷出病来了,建议泰戈尔以后每回产检都陪着,最好能一起去采购孩子出生需要的小东西,既能散心,还能增进感情,这样她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我了。原来我的落寞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我跟泰戈尔说,等孩子生下来了,出了月子,我还是去工作吧,要不然我一个人闷在家里,会胡思乱想的,我怕我也会得产后抑郁症。

    泰戈尔这样的家庭,几乎每一位夫人都是在家相夫教子,安心做太太的,要不然泰戈尔母亲那样能力强的人,即便帮着泰戈尔的父亲重振了家业,不还是被要求在家带孩子。我那晓雯室友不就是这样,读师范只为投婆家所好,还没毕业就怀孕,匆匆结婚生子,从来没有工作过一天,我结婚的时候她作为男方家亲友团来参加宴会,还特地来化妆间看我,说我如今也算是麻雀飞上了高枝,可要抓紧了,别一不留神就被旁人挤下去。我看她神情中很是有种落寞,后来才听说她的老公在家红旗不倒,在外头彩旗飘飘,她闹过几回,被婆婆说成了不懂事,说哪有猫儿不偷腥的,男人嘛,就跟猫儿一样,在外头图个新鲜,回来伺候好了,这老婆的位置妥妥的,任谁也动不了。若是自己不懂事,就别怪婆家不支持了。从此,她便只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道,只一样,要求老公在外头再怎么胡闹,也得找干净的,不能染上什么脏病,恶心到自己。如今看到我嫁到比她夫家还好的豪门,她心里头酸是必然的,甚至还很幸灾乐祸得希望看到婚后同样境地的我,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婚后她也曾邀请我参加所谓的夫人团,我去了一次,便再没有去过,所谓的夫人团在一起便是相互交流跟小三小四斗的心得,我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得听着,实在是听得心惊胆跳,觉得那样的婚姻是否还有维持的必要,若是我,遇上那样的事情,是想她们那样冷静得分析还是决然而去?然后在我怀孕阶段真的差点就决然而去,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不愿跟泰戈尔同处一室的原因,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了别的女人的味道,是我不熟悉的香水味,混杂着烟味,酒味,在向我宣示着她的存在,我觉得脏,所以才故意在泰戈尔回来之前早早上床,假装沉睡,不想让他靠近,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所幸,一切都在那只苹果的催化下大白天下,我真的特别感谢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要不是小家伙肚子饿,踢着我下楼来找吃的,就不会有这一出,我和泰戈尔之间的冷战就没可能结束。从此,我乖乖在家养胎,乖乖等着瓜熟蒂落,乖乖等着做妈妈,心情好,自然事事都好,十月怀胎,我顺利产下小闺女,泰戈尔高兴坏了,抱着小闺女爱不释手,一下班就抱着不肯撒手,实在是把小家伙给养坏了脾气,不抱就不肯睡,累坏了李婶和我。后来我生气了,勒令泰戈尔不许多抱孩子,他是过足了孩子瘾,我和李婶的腰吃不消呀。泰戈尔家老头子有些不开心,他已经有了亲亲小闺女,当然希望能来个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只是当着我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我俩还年轻,过两年再生一个儿子,从此凑成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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