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宫

    我其实是第一次去KTV,之前有过一次被泰戈尔押着进了□□的经历,那次的经历不太美好,所以我对一切娱乐场所都有些阴影。奢华的装修,刺眼的水晶灯,门一开喧闹的音乐,门一关又什么都听不见,仿佛门里门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还好是跟着大部队来的,所以这次我不担心受怕,只管跟着大家伙吃水果,喝果汁,嗑瓜子,打打牌。

    那个时候流行打八十分,我不善于此道,故而总是保守的打法,大牌不敢出,总想着留在手里守底或者等着压对方的底牌,几次下来,被诟病了许多次,泰戈尔正好从麦霸手中挣脱,过来瞧热闹,看着我打牌,见我又出错了牌,便忍不住压住了我出牌的手,抽出了另外一张牌扔了出去,我以为他想打牌,再加上我牌技不好,便顺水推舟将一把牌给了他,让他打着,我边上看着,也学习学习。

    还好只是玩玩,并不赌钱,要不然对家得恨死我,害他输了这么多,有了泰戈尔这个强大的盟友,我方一路狂奔,从落后一路后来居上,直打到A,作为旁观者,我真心佩服这些打牌还能算牌的人,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斗不过的,索性就不看了,正好麦霸的那位上厕所去了,我心里头痒痒,想着要不我也高歌一曲,发泄一下。

    翻了半天的歌单,我也没找到一首自己会唱的,我真觉得我是个与世界脱节的人,打牌打牌不会,唱歌唱歌不会,更别说跳舞这些文艺了,只知道死读书,所以才会读成一个书呆子,不谙世事,将生活过得一团糟,大四要毕业了,居然还没有一个知心朋友,遇到事情了,只能自己咬牙自己扛。

    最后我选了一首《再回首》,姜育恒的歌,我读小学的时候很火的一首歌,放现在那是一首经典老歌了。其实这首歌不适合女孩子来唱,女孩子适合唱《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得开》,女孩子适合唱《飘洋过海来看你》,可是那时因为哥哥和小林哥喜欢听这首歌,上学回家的路上就会扯着脖子嚎这首歌,所以我听着听着也会了。我想把这首歌唱给哥哥听,再回首,哥哥也许就不会这样的人生了,我这个时候也许正跟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得过年。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我唱得泪流满面,实在是有些大煞风景,今晚可是过年,不该欢欢喜喜的,所以我没有唱完,便扔下话筒,去了卫生间,好歹在无人的地方,让我大哭一场,出来,我还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用卫生间温暖的水清洗着脸上的泪,等情绪稳定下来,我才有勇气回去,大过年的,可别整这些坏气氛的事情,搞得好像大家都欺负我似的,下次谁还敢带我玩。

    其实我心情不好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小林哥至今还没有给我道新年问候,我担心我们之间出现变数,小师妹一直是横亘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怎么也无法跨越。男未婚,女未嫁,我又有什么权力阻止她追求小林哥,优秀的人当然会有众多的追求者,可是我最大的问题便是不自信,不自信自己没有小师妹优秀,不自信自己没有小师妹,不光帮不上小林哥,甚至还肯能成为他的拖累。至今小林哥还没有说医院留他下来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师妹的原因,故而医院里给拖着不办,难道这就是困扰小林哥的原因吗?

    在洗手间擦完脸,话说洗手池里的水可真暖和呀,比学校盥洗室里冷水可舒服多了,我借着这股暖流缓过气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稍显正常了,才打道回府,可是,我真是蠢哟,我咋出来的时候没有记我们的房间号呢,为啥这里的房间看着都是一个样的呢,我来来回回在一条走廊里走了三回,连外头站着送酒的小哥都看我像看傻子,估计肚子里憋着笑没敢笑出来,我觉得我还是碰碰运气吧,推开一个房间门,不是,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赶紧缩头退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再来。

    在连续推错了三间房间门后,我坚信事不过三,第四次一定是的了,于是我义无反顾得推开了房间门,唉,还是不是,里头是几个大老爷们,正举着话筒吼得撕心裂肺,我一看不对,赶紧道歉,转身想要出去的时候,却不妨身后站了一个人,嘴里面叼着根牙签,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也是,这个时候正常人都在家里头陪着家人过年呢,那些在外头荡着的出了我们这些外乡人,大概就是不着家的人了,我一看这个人不是善茬,赶紧避开他搭过来的手,解释说是走错房间了。

    他依然不依不饶,说走错了就将错就错呗,我们哥几个欢迎之极,不嫌弃。一边伸手边揽向我的肩膀,将我要往房间里带。我害怕极了,这要是被拉进去了,房间门一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边死死扒拉住门框一边拼命喊着救命。为什么这KTV包间都这么相似,为什么KTV包间隔音效果都这么好,我明明记得我们的房间是在这条走廊的,为什么我的那些师兄师姐听不到我的救命声呢?

    没想到新年我是在派出所度过的,过程不可谓不惊险,结果不可谓不舒适,正当我绝望之际,我被泰戈尔从那位牙签哥手里解救了出来,泰戈尔顺手操起送酒小哥盘子里的啤酒瓶,一气呵成砸在牙签哥板寸头上,这位哥大概练过铁头功,啤酒瓶被砸了个稀碎,啤酒花顺着牙签哥的眼角留下来,衬得牙签哥的皮肤真是黑,然后是一抹血迹。然后是一场混战,两个房间的男人都加入的混战中,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动起手来都没有什么轻重,尤其是泰戈尔,跟角斗士一般杀红了眼,我怎么拉也不管用,不知道是谁的胳膊肘撅倒了我的太阳穴的地方,加上之前撕心裂肺的求救,我瞬间脑子一蒙,成功得晕了过去。

    有人去报了警,还有人打了120,我在120医护人员过来之前就很争气得醒了,然后作为涉案人员,被带进了派出所问询,跟泰戈尔和那位牙签哥分开问询。考虑到我是个女性,派出所贴心得给我配了个女警来问询,缓解了我的紧张。事实很清楚,过程很明白,我三言两语交代了起因经过和结果,这大概是得益于我强悍的概括力,女警很奇怪的是我一个女学生,寒假不回家过年,跟着一帮人泡KTV,觉得我一个女学生不学好。我觉得她对当代女学生生活有歧视,隐隐觉得她被单位领导叫来处理事情有些不爽,所以脸有些臭,说话语气也不友善。

    后来还是师兄师姐们帮我解释,女警才信了我的话,相信我跟一帮学生纯粹是去唱歌去的,至于泰戈尔那边,因为是他动了手,还伤了人,虽然事出有因,但也许承担一定的责任。泰戈尔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办案的民警,虽然警察知道那个挨打的牙签哥不是什么好人,但泰戈尔一副欠揍的二世祖模样,也让过年还在派出所值班的民警气不打一处来,咬死了要亲属过来领人才给放人。

    泰戈尔不肯通知家属,我解释民警又不听,没办法,我只能通知李婶,跟她说明情况,看能不能过来领一下泰戈尔,总不能让泰戈尔一个新年在派出所里过。

    李婶没有过来,过来的是泰戈尔家的一个司机,来了一个劲得跟民警道歉,说董事长不在国内,陪着新夫人去海外度假去了,新夫人怀有身孕,母凭子归,提出来要去欧洲游玩,完了还要去美国做产检,据说这次产检能知道肚子里的是为少爷还是小姐了,所以紧张得很。估计因为这个原因,大公子有些不开心,闹了些脾气,折腾出来些事情,无非就像想要引起家人的关注,谁让是个没妈的孩子,跟小妈又不对付,又是有钱人家,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懂得人都懂。

    一番话说得民警虽然还有气,却也只能感叹一声也是个可怜孩子,就给放了通行证。我在边上旁听了一圈八卦,也觉得泰戈尔有些可怜,爹不亲娘不爱,如今还要有个弟弟或妹妹来夺爱,怪不得过年跑教授这边蹭热闹,怪不得砸向牙签哥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我跟泰戈尔道谢,真心诚意的,然后心一软,便答应了陪他回家过年,说李婶烧了一桌的菜,但满桌子只有自己,再好吃的菜也没了胃口。

    时隔一年多,我又来到了泰戈尔的那套别墅,李婶笑嘻嘻得给我们开门,连连说小常老师来了好,热闹。总算泰戈尔脸上有了些笑颜,我问李婶泰戈尔身体恢复得怎样?李婶说身体是没有问题了,只是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话比以前要少,也不爱笑,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话,看着让人心疼。

    我背着泰戈尔偷偷问李婶,是不是泰戈尔对自己要做哥哥的事情还不能接受呀?其实有个弟弟或妹妹不是挺好的,我哥若是嫌弃我这个妹妹,估计我妈就不会生下我了,那个时候我妈还想生个儿子的,结果B超照出来的是个女孩,我妈原本不想要我的,是我哥的一句话把我给留了下来,他说他喜欢小妹妹。喜欢小妹妹的哥哥长大了却走上了歧途,刚刚跟这个世界告别,只有我这个小妹妹替他好好得活。

    李婶说要是别的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泰戈尔估计不会这么膈应,关键是那个女人生的,本来是先生找来照顾夫人的,结果却照顾到先生的床上去了,夫人后来厌世的一部分原因还是为着这个事,所以泰戈尔记恨着呢。如今那女人仗着肚子里的货,越发得嚣张,连年都不让先生陪着泰戈尔过,把泰戈尔一个人扔在这边,算怎么回事。

    我说那为什么不让泰戈尔一起陪着去,李婶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那女儿忒有心计,说要去美国产检,泰戈尔被美国政府禁止入内,所以就不让泰戈尔一起去,女人那种小心思,无非就是跟泰戈尔示威呗,这孩子还没有出世,就已经这样耀武扬威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李婶托我多陪陪泰戈尔,说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所以对我有种亲近感。后来好几次问起我,估计是把我放心上了。我说李婶您别吓唬我,我就是一护工,怎么能入得了泰戈尔的眼?李婶却说上次我问她我有没有长得像一个人,当时她没有觉得,后来越想越觉得我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夫人,只是她老了,记忆不行了,只是过年的时候打扫夫人的房间,才觉察出来的,她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泰戈尔愿意跟我亲近。

    上次李婶一口否认我像泰戈尔母亲,我心里似乎安心了不少,如今李婶这样一说,我又有种想要远离这儿的感觉。不会这么巧吧,我跟泰戈尔的母亲真的有这样像?不知道文艺理论老师知不知道教授暗恋小师妹的事情?若是知道我跟教授心里那个人长得很像,还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我毕竟还在文艺理论老师手底下呢?

    我的心中千转百回,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泰戈尔看着也是兴趣缺缺,我识趣得起身告辞,说太晚了怕错过了末班车,谁让泰戈尔家在市郊边上,公交车没有市区班次多,班次晚。泰戈尔倒是没有多留,但临走前我还是诚挚得感谢他英雄救美,出手相助,并说若是涉及赔偿,我不会不认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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