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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怆然而涕下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大舅母不让在舅家给母亲办后事,哪怕我承诺了多给钱也不行,嫌这种事情晦气。农村里就是这样,除非是至亲,否则是不能让死人在家里头过夜办丧事,要不人会带来灾运的。所以即便母亲是老常家的人,村里头那么多常家人,却不会让母亲尸首抬进家门的。只有老宅子,因为空着还没人住着,更何况原本就是我家,从哪里抬进去再抬出去,是最好的。难道我真的要嫁给那个傻子?眼看着后半夜就要到了,大舅母已经不管我如何反对,已经还是着人将母亲的尸首抬到了外头,我感到了无比的苍凉和悲哀,真想也跟着一起走了算了,也不用面对这些两难的问题,也不用纠结于给母亲一个体面的后事还是保全住自己的清白。

    大舅在边上为难的开解着我,话里话外都是让我答应村长家的无理要求,我实在被逼急了,便问了一句:大舅,若是让你家闺女嫁给村长家的傻儿子,你可乐意?舅舅讪讪得回了一句:我又没有不争气的儿子需要救,为何要嫁闺女?然后大概觉得我不识抬举,便也扔下我走了。

    后半夜的村子黑魆魆的,如同一只怪兽,瞬间便能吞噬一切。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借着月色,我给母亲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物,若母亲地下有知,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哥哥会如此得心狠。阴风阵阵,为数不多看热闹的人紧了紧外衣,缩了缩脖子说怎么感觉阴森森的该瘆得慌的,便也顾不上瞧热闹,也跑着走开了。路边很凉,我跪在地上,觉得膝盖骨一下都没有了知觉,心里头越发得恨起哥哥来,若不是他闯得这些祸,我家能这样吗?他倒好,安安稳稳得在牢里头,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就是没有自由。我和母亲在地头山间,一个躺着,一个跪着,寒风从我们的身体穿过,我觉得母亲的手比风还要冷,可我还是握紧了她的手,想要传点温度过去。

    就在我快要扛不住的时候,肩头被拍了一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觉得我的身体都失去了知觉,脖子都转不过去了。我们乡下有个说法,就是晚上有人拍你的肩膀,或者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的时候,是不可以回头,也不可以应答,因为人的两肩有两盏阳火,若是一回头,阳火便灭了,脏东西便会乘虚而入,钻入你的身体,寄身在你的体内,最后你便彻彻底底成为了它。你若答了,你的魂便也被勾走了,你就成了个行尸走肉的人。

    可是我还有什么怕的呢,我身边不就躺着我妈的尸首,我妈肯定见不得我被脏东西欺负,定会帮我欺负回去的,所以我缓缓得转头回看过去,原来是小林哥的爷爷,一大把年纪了,颤颤巍巍得拄着拐杖,过来瞧我。他说他都听说了,村长一家欺人太甚,可是老常家没人敢为我出头,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他家本来就不祥,好好的一个家,死的死,疯的疯,若我不嫌弃,可以把母亲的尸首挪到他家去办后事。他家小林子可怜,小时候因为父亲的丑事和母亲的疯病,没少被欺负,是我们家好心照顾着,才没让小林子走上歪路,还成了才,这个时候我家有难,他这个老头子还没有糊涂,怎么也得伸把手,将来入了土,才有脸见我父亲。

    我跌跌撞撞得给小林哥的爷爷磕了个头,小林哥爷爷还找人帮忙将我母亲的尸首抬进了林家堂屋,小林哥的母亲见家里头来了这么多人,有些害怕,一个劲得往墙角缩,可是当看到堂屋李升起的白幡,似乎又胆大起来,竟然跟着我一起跪在了我妈的跟前,跟着我有模有样得折纸钱,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安静下来,她一定是想起了往事。

    我强撑着两天,我母亲中午入土为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再次磕倒在小林哥爷爷面前,说爷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边上的人玩笑得说嫁给他家小林子,便是一家人了,便是报恩了。一个是做医生的,一个是做老师的,般配。爷爷笑笑不说话,奶奶将我扶起来,可我一站起来便头晕目眩,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晕,我结结实实昏睡了一天,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奶奶给我端了碗粥,我才察觉肚子饿得厉害,一碗热乎乎的用新米熬的粥,我都不要什么小菜,便三下两下喝了个底朝天,胃似乎也一下子暖和了起来。奶奶慈爱得看着我,说到底是年轻,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就是铁打的也难熬,睡上一觉,喝上一口粥,便缓过来了,哪像我们老人家,缓几天都缓不过来。床边枕着小林哥的妈,奶奶说我晕倒了,小林哥妈特着急,一直守着我,怎么劝都没用,终于扛不住,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林哥爷爷过来瞧我,问我以后的打算,我说我想把书读完,最后一年了,读完也就毕业了,我还在大城市里谋到了工作,这里是我的伤心地,估计以后便留在大城市里了。爷爷说蛮好,只是清明节的时候别忘了来看看父母,免得父母在地底下牵挂。我忍着眼泪点头,爷爷说我爸和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是一般年纪,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后来小林哥父亲出事,我爸没少帮忙,所以这次他出手帮忙,是还情,让我不要有什么负担。又说当初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爸曾问过他,是否愿意让我做他家孙媳妇,他也曾问过小林子,对我是否有意,若是有意,两家就早点将事情定下来。可是小林子因为母亲疯病,怕拖累了我,便回绝了。后来我哥出事,我家闹腾成那样,他便觉得这个时候再提这事,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在里头,便也没敢提。再加上那时小林哥带着学校里同学来村里做什么社会调查,看着有个小姑娘对小林哥特别亲近,黏糊,爷爷便想着是不是小林哥转了心思,便也没敢再问。村里将我传成那样,爷爷也曾打电话问过小林哥,小林哥却说没有的事情,秋水是再好没有的姑娘,一个人在那边辛辛苦苦打工赚钱补贴家里头,还不耽误读书,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便相信我是个好姑娘,问我是否还愿意做他家孙媳妇,若是愿意,他便跟小林哥说去,将事情定下来,断了村长一家的念想。将来我回去了,两个人也好一起有个照应。

    这么多年的念想,似乎今日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我想我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以至于爷爷以为他唐突了我,以为我对小林哥没有那个意思,以为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一边抱歉一边颤颤巍巍得起身离去,我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一迭声得说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的。我一路追着小林哥的脚步,追得小心翼翼,追得不敢表露心迹,就怕一个说破,连兄妹都做不成。爷爷说怎么会?小林子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那个学生,所以才不敢靠近的。我问爷爷什么学生?爷爷说就是家里头开医院的学生,小林子就是在那家医院里实习的,爷爷还说那个学生还跟小林子说喜欢我,让小林子不要再掺和在里头了,小林子才让爷爷别提我们俩人的事情的。

    我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泰戈尔还找过小林哥,可是泰戈尔是什么时候找得小林哥呢?我想得有些脑壳疼,不行,等回去了我一定要找小林哥说清楚,我跟泰戈尔之间只是家教的关系,即便他开玩笑得说我是他的小女朋友,我也曾将他用作烟雾弹拒绝过多情才子,可是我一直以为那些是玩笑,他对我顶多是恋母情结,怎么会找一个跟像母亲的人做老婆呢?抱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种□□的感觉吗?想到这里,我整个人一哆嗦,要不说泰戈尔不正常,看来他却是是疯了。不行,回去我就得远离这个人,确实,前段时间,我为了赚钱,跟他接触多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小林哥误解了我俩,就像我误解他跟小师妹那样。

    我在老家呆了七天,过了我妈的头七,我踏上了返程的火车,哥哥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我还是去看守所探望了他,他看着很糟糕,大概是戒毒的缘故,整个人看着不止老了有十岁。他很惊讶我会去看他,问我妈呢?我看着眼前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哥哥,曾经也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帅气的少年,站在小林哥的身边,一点也不逊色,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一同长大的人开始了人生不同的轨迹,一个成了别人眼中有出息的男孩,一个成了别人口中不肖子,反面教材。我说哥,妈永远了不可能来看你了,妈去陪爸爸了,她觉得爸爸一个人在山上躺着,有些孤单,便去陪他了。我回来便是办妈妈的事情,办完了,我估计我便不会回来了,也不会来看你了,你好之为之。若想上诉,去跟律师说,可是我没钱,我帮不了你。你上诉若能成功,便在牢里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若是上诉失败,便去地下好好跟爸妈道歉,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千万别沾毒,也别去赌,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做事。我离开的时候,哥哥哭得鼻涕横流,趴在会见室玻璃门上喊着我的名字,最后还是被狱警给押解走了。我木然得走出会见室,看着室外明媚的阳光,想着一辈子向往自由的哥哥,最烦被爸爸管着,所以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急不可耐得飞出去,飞得横冲直撞,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我不知道这是我爸的错,还是我哥的错,总之他为了他的任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该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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