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随着男人细微的动作节节绷起,米薇心中悬起了紧张的弦。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浮现,雪花般纷至沓来。
犹豫之后,她果断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在伊戈尔作势俯身的一瞬间,她踮起脚,双臂紧紧环上他的脖颈,唇瓣轻轻贴上他的唇,试探性地探出舌尖,滑入他的唇间。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她仍吻得极其生涩,在换气的间隙里唤他:“伊戈留沙。”
“伊戈留沙,我喜欢你。”
“不要再说我在撒谎,我真的喜欢你,没有撒谎,真的没有。”黑色的双眸溢出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你都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我最开始真的在开玩笑,谁知道你拿花洒喷我,你那个时候的表情看上去很反常很可怕。你总是沉默不语,很少说话,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以为这么久都是……”
以为这么久都是一场恶作剧。
“唔。”她的满腔呜咽和喘息尽数被堵住,彼此的气息交织着,意识溃败。
之后,她的身体失重,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拖着抱上了床。
那条无形的界限,在此刻被彻底打破。
他越界了。
她听不懂伊戈尔说的话语,不知道是被战栗感冲昏了头脑,还是原本那些俄语音节她就没学过、从未接触过。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身下的那张大床过分柔软,他拉着她共同下坠,深陷在那泥泞不堪的欲望池沼之中。
她彻底成了一块冰,比想象中还要炽热的温度包裹着她,逐渐晃动、融化,直至情难自抑。
由于白天睡得过多,米薇原本没有多余的困意,不过体力殆尽甚至超载负荷后进入睡眠更加容易,却还是在凌晨的时候醒了。
格外漆黑宁静的夜里,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身旁说话,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别的方向挪动,愈发想要远离声源。
察觉到异样的伊戈尔打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随后把蜷缩在被子里的她抱到腿上,拿过放在床边桌角上的玻璃杯,喂了她一点水。
听不清的俄语仍然回绕在米薇的耳边,接续着的声音远不止这些……还有衣物掉落至地毯上的声音,抽屉打开的声音,撕开铝箔材质的包装纸的声音。
异常的触感如电流般直上脊椎骨,等她意识到伊戈尔在做什么的时候,五官不禁皱在一起。湿漉的双眸慢慢失焦,周围的景象在虚化着,变得模糊不清,看得不真切。
不知不觉之中,伊戈尔已接通电话并打开免提。
电话那边的人语速很快,心情急切:“晚上好,老板。”
“实在不想这么晚打扰到您休息,但事情实在紧急。老板您还在莫斯科吗?莫斯科的事情您处理得怎么样?这边的事情很棘手,该死的……又坏了我们的事,他们简直是一群可耻的败类。”
她把涨红发烫的脸埋进他的胸膛中,绷紧神经,咬住下唇,竭力抑制可能传入听筒的喘息声。
“他们安排了人混在我们的人里,这里面有内鬼。”
鼻尖已经沁出汗液,记不清电话打了多久。最后她实在控制不住,没能做出任何挣扎,急促的呼吸声全然扑在他耳边。
她说了些什么。
因嗓音沙哑,伊戈尔听不清。
他只能温柔地诱哄着她,希望她再重复一遍。
全身的骨头都瘫软成泥,话语混着喘息从唇间溢出:“伊戈留沙……我想回家。”
他愣神了很久,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动着。
于是,他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不断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和体香,试图用着最柔软温暖的棉絮塞满空隙,来填满空虚的心脏。
他忘记了空气能挤进来,哪怕贴得再紧再深还是不够。
“这里不是家吗?”他轻声问。
她仍在无意识重复:“我想回家。”
“好。”他无奈了。
“累……我想回家。”
“嗯。”他应着。
“好疼。”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不厌其烦地回答着:“这样就不疼了。”
恍惚间,米薇做了个梦。
梦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梦境里的时间最先停在一年前。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邮件通知,整宿睡不着觉,反复在各种平台翻看着别人拍摄的视频和发布的帖子。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一旁商讨着出现意外结果的对策,玩笑般说着俄罗斯这么高纬这么寒冷的地方不去也好,可以舍远取近,去近一点的邻国。
期待的事情来得很慢很慢,往往降临在某个不经意的节点。它喜欢折磨人们,在最渴望的时候让他们扑空,在耐心几近耗尽的时候让人措手不及。
学校发来的邮件通知也在这样一个节点跳出通知栏,上面显示梦想成真。
她喜欢白天明亮的候机厅,厌烦推着行李推车在人群之中经受漫长等待,又在出机场后面对坏境的置换中不知所措。
再次与那个奇怪的斯拉夫男人相遇是一个回国的雨天,寒冬的雨水冰得彻骨。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冷漠残忍,不怀好心。比起陌生人上车的邀请,此时的她更想要一把雨伞。
梦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到来的地方,那个给予她关于这个国家最多回忆的地方。
红场在下雪,簌簌的落雪无声无息。在行人呼吸为之屏止,心脏为之跃动的瞬间,雪花的冰冷封冻了心脏。
时间在开玩笑吧。
那她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吗?她在梦里问。
……
米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张大床上了,而在自己温馨的小床上,伊戈尔身上那股甜而冷的香气似乎若隐若现,还萦绕在鼻尖。
起身才发觉身上穿了衣服,但不是自己的衣服,这套是全新的。
好在手机放在床边充电,今天她不用担心转换插头的事情了,不然连续两天关机就和失联失踪没区别了。
娜塔莉娅跟米薇说,有一个陌生男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敲了门,娜塔莉娅当时快吓坏了,但看到对方怀里抱着她,她还无意识地往男人怀里钻。
娜塔莉娅心领神会,明白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随即打开门让两人进房间。
她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能理解。
虽然昨晚很混乱,但好在没有影响到米薇的常规作息,没有打乱一整天的节奏。
尼娜看见她时还在惊叹:“……米薇?天呐,我差点没认出你,你这是换了一个全新风格吗?”
潜意识里,尼娜感觉她有变化。
具体哪里说不上来,反正有变化。
米薇摸了摸自己的脸,满眼渴望着听到朋友真挚的回答,诧异问道:“可能是这套衣服的关系吧,看起来奇怪吗?”
“像一只狐狸。”尼娜跟着直觉回答。
这天结束课程后,她给妈妈发了信息,说等到自己确定放假时间后就买回国的机票。
得知伊戈尔重新回到圣彼得堡后,她没有回到他远离市区的房子里,反而出校后乘地铁回家了。她向司机说明自己会和伊戈尔说好,以后不用来学校接她。
从一种状态转换为另一种状态很困难,她还没习惯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
伊戈尔对她的这些行为习以为常,他反常地发了很多信息,选择遵循她的意愿,想在哪里住都可以。如果不喜欢原来的地方,可以在莫斯科别的地方购置房产。
她盯着屏幕上的话语一直没回复,发现对方在五分钟后发来新信息。
如果不喜欢莫斯科,不喜欢俄罗斯……
后面的俄语她没看,连忙打断对方可怕的过度发散,回复说没有没有,让他千万不要多想。
她想绕开这个令双方不愉快的话题,百无聊赖之中,她向伊戈尔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伊戈留沙,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从没听你提过你妈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