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施言行想与严亘说点事,施梨月不耐烦与她们坐一起大眼瞪小眼,干脆回了清芳院。

    刚与厨娘说好去定国公府的事,施棠枝就领着施梧青来了。

    施梨月虽然不待见她们,今天却也不好赶人出去,只能叫两人坐下,唤小丫鬟去泡茶。

    施棠枝看着她的打扮,觉得分外刺眼。出嫁后的施梨月与在闺中时截然不同,虽然不如别家妇人满身珠翠,却也不是往常披麻戴孝般的素净。

    裙子的布料是时新的落云纱,头上首饰不是翠玉就是珊瑚,哪里还有之前拿不出手的样子。

    施梨月一脸平淡地放空自己,根本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施棠枝脑子里在想什么。

    等小丫鬟端上茶来,施棠枝才开口:“不知妹妹在定国公府过得如何,钱夫人向来慈爱宽和,想来待你极好。”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刺施梨月,毕竟钱氏与林氏本就是闺中好友,帮她娘出口气磋磨磋磨施梨月简直随手拈来,都不需要费心思。

    施梨月闻言,撇过头来淡淡道:“我一切都好,劳姐姐费心了。”

    施棠枝哼笑一声,以为她在逞强,心里舒爽不少。

    施梧青才笑着开口:“大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牵挂你,也不好好说。”

    施梨月不置可否笑笑,没有说话。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打前院来了个丫鬟,进来低着头对施梨月说道:“三姑爷打发我来说一声,前头还得再说会话,您要是乏了,就先在清芳院歇会,他忙完再来。”

    施梨月点点头,眼里露出点笑意,“这点事还叫你跑一趟,你去告诉他我晓得了,让他忙他的去。”

    婉玉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铜钱赏给小丫鬟,将人送出去。

    施棠枝又气不顺,明明是她娘牵线叫施梨月嫁去的,严亘凭什么对她这么上心!

    她眼珠一转,端起茶抿了一口,用帕子按按嘴角,“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没有好东西,只能祝你早生贵子,等孩子满月时,我一定早早准备好长命锁。”

    施梨月与施梧青都转过来看她,施梧青满脸震惊,连忙伸手来拉她,却满了一步,眼瞅着施棠枝将后头的话说了出来。

    “呀,我倒是忘了,妹妹寒冬腊月的非得去湖里游水,寒气入体,怕是这辈子都难有身孕,不过事在人为嘛,你和妹夫多努努力,说不定哪天就有了。”说着她忍不住娇笑起来,施梧青已经笑不出来了,直接起身,慌忙地施梨月道:

    “妹妹先坐,我忽然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正要跑却被施棠枝一把攥住,“二妹妹哪里不舒服,说出来我给你瞧瞧。”

    施梧青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想问施棠枝,不是说好这事烂在肚子里吗,怎么又说出来了,又不好开口叫施梨月听见,只能拼命打眼神。

    施棠枝说完后看见她的反应,有点后悔,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挑衅地看向施梨月。

    施梨月看着慌乱的施梧青与趾高气昂的施棠枝,半晌,忽然笑了一下,“还是多亏了我两位好姐姐,不然我还得生孩子,多往鬼门关走一遭呢。”

    “我……我你掉水里关我们什么事!”施棠枝自知失言,拉上施梧青跑了。

    婉碧在旁边气得咬牙,想套了麻袋将她们打一顿丢湖里,婉玉也是攥紧拳头。

    施梨月却像没事人一样,淡淡道:“气什么,那时我身旁还没你俩呢,爹娘活着又跟死了一样,在这后院里吃点亏不也正常。”

    婉碧一拳捶在桌子上,“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说小姐怎么养了这几年还不好,原来是早先落下的病根。”

    施梨月微微叹口气,正要说话,严亘却走了进来,“怎么不告诉我?”

    他进来前婉碧已经听到动静,却没来得及开口。

    施梨月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你之前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查过,这在侯府算是人尽皆知的事。”

    严亘坐到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手,如今已经是夏天,施梨月的手依然微凉,只有手心摸着有点热度。

    “我不知道,刚才才听见。”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见施梨月抬眼看他,他又道,“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只是有事过来与你说一声,正好碰上了。”

    施梨月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碰上了也好,免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下你听见了,你想要孩子吗?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身孕了。今天才三回门,你想悔婚也还来得及。”

    严亘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肚子,将她拦进怀里,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头上,“别难过,我不喜欢小孩。”

    施梨月被他按在怀里,声音发闷,“我也不喜欢小孩,很多人不喜欢,但并不妨碍他们想要。”

    严亘放低声音:“我是真不喜欢,从咱俩身上看,可见生个孩子除了添堵没什么用。”

    施梨月硬抬起头望着他,“那你以后就不能反悔了,如果又像我大伯那样,在外头养一个,我就把你药死。”

    严亘俯身下去,在她眼皮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好,以后咱们多养些猫吧,你不是喜欢大虎吗,等它有崽了捉来给你玩。”

    施梨月闷闷道:“哪有你这样的,自己没有崽,还要把人家的崽子捉来玩。”

    严亘摸摸她的头发,“没关系,大虎不会计较的,你多喂一些肉给它就好了。”

    婉玉在旁边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好不容易见得施梨月心情放松人也爱笑了,若是跟严亘掰了不得怄死。

    施梨月靠在他怀里,半晌,幽幽开口: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都忘记有多久了,那时我很想要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我想着一定会好好养她,决不会像我娘这样,我要宠着她,把最好的都送给她。

    再后来,我又不想要孩子了,我连自己都是一团糟,养个孩子干什么呢,想想都觉得造孽。”

    严亘轻柔地吻在她发间,“不要这么说,你很好,你也值得最好的。”

    施梨月长叹了口气,好像带着哭腔,但她头靠在严亘怀里,谁也看不见她哭了没,“可能老天也不想让我苦恼,干脆就不让我生了,倒是一劳永逸。”

    严亘手在她背上时不时轻拍几下,“你们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落下病根了?”

    “一点陈年旧事罢了,你想听?”

    严亘将她搂得更紧了,“你愿意说的话。”

    “其实之前我已经忘了”,这到不是假话,过了这么久,她对之前的记忆大都已经模糊,若不是今天施棠枝提起,她可能已经忘了两人之间还有这个过节。

    “当时是冬天,具体什么日子记不得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也没印象,总之我们一群人都在园子里转悠,结果我弟弟与我那大堂哥起了争执,被施棠枝合伙推进了湖里。”

    她顿了顿,想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她们都下坏了,没有人下去救人,也不敢喊旁人,我急得要死,眼看着康宁上不了,就自己跳下去了。”

    严亘握着她肩膀的手一紧,“你好勇敢。”

    “当时康宁被我推上岸,施梧青已经吓疯了,哭着要去找婆子,被施海晏拦住,几人放下还在水里的我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岸,等我清醒时,已经在盘水院了。”

    施梨月想着想着轻笑一声,“当时康宁也发了热,我爹娘都围在他床前,我身边只有一个婆子,等我好不容易能下地,才知道施棠枝她们说的是我与康宁不听劝去湖边玩掉下去了。后头来救人的婆子是施梧青悄悄喊来的。

    我当然不认,与她们吵起来,但当时大夫说我寒邪入体,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身孕,康宁与烧得迷迷糊糊眼看着要不行了,老夫人与老侯爷便将黑锅扣在我头上。”

    严亘:“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怎么会,我爹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与我大伯二伯对上了。毕竟正经论起来,我爹才是嫡子,老夫人是我奶奶殁了后才扶起来的。

    府上三房闹得不可开交,但我爹实在是个没本事的,老侯爷又偏心大房,我爹直接被调职外放了,我娘带着还在病重的康宁收拾东西走了,留下我一个搬去清芳院。”

    严亘怜惜得拍拍她,“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很厉害,现在再没人能欺负你,但还是想告诉你,以后有我撑腰,谁的面子你都可以不给,谁敢欺负你,你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施梨月勾勾唇角,刚才眼睛红了一点,又被严亘的话逼回去了。她的手被严亘捂了半天,总算热了起来。

    “你别打岔。我当时躺在清芳院里,身上还背着险些害死弟弟的骂名,连个送药的婆子都没有。我爹娘带着人一声不吭就走了,她知道不是我害的,却还是怪我没有看好康宁。我也不知道躺了多少天,总之是熬过去了,阎王没收。

    我当时就想着,我虽然有爹有娘,但和父母双亡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爹看都不来看一眼,我娘也不管我,走的时候还要告诉别人她是留我在京城享福。”

    严亘眼神冷地刺骨,声音阴沉像是要滴出水来:“所以你才借口礼佛闭门不出?”

    婉玉在一旁狠狠攥着拳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原来施梨月身上的病根子是拜大房所赐,她刚到清芳院时施梨月就生了一场大病,施海晏手里留着老参居然都推辞说没有,真是死了活该,只是染了花柳病被送去庄子上真是便宜他了!

    施梨月点点头,幅度不大,严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之后我在旁边建了小佛堂,身边有了婉碧婉玉,又偶然救了冬镖头,当时他说要留下给我效力,我就当了好多衣裳首饰,开了那家镖局。”

    严亘:“所以你一身素净?”

    “可不是呢,家底都砸进去了,镯子簪子当个干净,不素净也不行了。”

    她微微仰头,看见严亘一脸心疼的表情,伸手上去捏捏他脸颊,“你这是什么表情,之后就好起来了,生意越做越好,我吃穿用度都比公中出的好,也再没有吃过亏。”

    这话也不假,与施棠枝的旧仇一直没有清算,主要是时间太长她已经忘了,再后面敢欺负她的人,都被她收拾得明明白白。

    严亘紧紧抱住她,“真好,我就喜欢你不显山不露水地欺负别人,谁都查不到你头上,又解气又安全。”

    施梨月总算心情好了些,被他抱着热得慌,拍拍他胳膊示意放自己出去,“阿弥陀佛严公子可不敢乱说,我这么善良淳朴慈悲为怀的人,哪里欺负过别人。”

    严亘还是不松手,“是嘛,那施海晏和郭洪是怎么回事?”

    “他们自己倒霉可怪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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