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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江(三)

    正堂里的人知道有人在听墙角,立刻遣人追了出去。

    段长逍本就窝在角落里,避无可避。

    他两眼一闭,想着大不了把他们打趴下后跑路,这毒解不解无所谓。

    脚步声逐渐逼近,他握紧腰间的剑柄,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抓起他的衣领,竟带他腾空而起飞到了屋顶。

    那群人左顾右盼没有找到踪迹,气急败坏往另一边追了过去。

    “徒儿,叫为师好找。”

    宣竹坐在他身旁,倚着屋脊,宽袍衣衫随意铺开,身后是大片黄昏色。

    她眉眼弯弯,五官小巧精致,饶是女扮男装,也掩不住这绝顶姿色,一如他几月前受重伤惊醒后,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那时日暮西沉,她白衣翩翩,清冷如霁月,于他养伤的屋外舞剑,在他空白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段长逍一时竟有些失神,又不想承认自己竟会被这骗子师姐所救,欲盖弥彰道:“我不用轻功,只是不想暴露罢了。”

    之后,他又愤然补上一句:“谁是你徒儿,你原先那番说辞我也不会相信了。顽疾是假,中毒是真,恐怕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师弟吧?”

    宣竹怔了几怔,颇有些心虚道:“我总归不会害你,短暂的隐瞒是为了更好行事。这江湖风波四起,为了少沾惹事你我才化名下山,如今纠结这真真假假有何意义?”

    “你说你的那些算命的话都是胡扯,可又对杨文须府中陈设多有研究,你——”段长逍顿了顿,猜疑的句子在喉间滚了几滚,还是咽了下去,换了说法,“罢了,就当你是未雨绸缪,我暂且信你。”

    宣竹心中悬着的石块落了地,庆幸他没有过多怀疑。

    身为五阁之首,剑阁阁主,自然懂得的比旁人多的多。而这算命之术,也并非全是胡扯,部分是师父传授所得,除宣竹外剑阁中没有第二人知晓。

    “我听那男子是为了数月前杨文须还乡时所带一物而来,杨文须不肯交出,二人竟大打出手。”

    段长逍回忆道:“不过最后杨文须应下了,也没听清之后如何。”

    这杨文须果然心里有鬼,才那么惧怕宫里的人,但闹的太大又会让他在徒弟和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就在威逼利诱下松了口。

    “数月前……”

    两人也是三月前下的山,倒是和杨文须请辞的时日有些吻合。

    脑中一些荒唐的念头吐出了芽。

    *

    “大人,我等搜遍了整个前院,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茶杯被摔了个粉碎,侍卫吓的连连后退不敢抬头。

    沈捉风看向杨文须道:“你这院中可还有什么人?”

    杨文须早已被这场面吓破了胆,尽数交代:“大人,我这府中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就今日请了两个算命先生来卜卦,暂住于后院。不过他们二人都是书生面孔,个高的那个应当会些拳脚,可若在前院也无所遁形。”

    “算命先生?”

    “是,两个外乡人。”

    沈捉风思虑再三,下令道:“去后院将他们二人带来。”

    不过一会儿,侍卫便押着二人进了正堂。

    宣竹早知他们找不着人会怀疑到他们身上,谈论不久后便回了后院。

    她身为江湖客,自是不怕这朝廷官,便施施然作揖行礼,道:“不知大人传我师徒二人有何要事?”

    朝廷与江湖已数年没有了纷争,沈捉风也不愿做这搅事的人,语气温和了些:“方才这里出了些乱子,不知有没有伤到二位先生?”

    宣竹佯装惊讶:“是吗?我与徒弟在屋内准备明日的卜卦,没听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沈捉风笑道:“那便好。”

    旋即他忽然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宣竹身后默不作声的段长逍,疑惑道:“你这徒弟,莫非面上有疮不宜见人?”

    宣竹想笑,又顾着拦住有些动怒的段长逍,道:“他有过敏之症,这几日发作的厉害,大人见谅。”

    这话更惹得段长逍气急,不过大局为重,他只得狠狠剜了宣竹一眼便作罢。

    沈捉风颔首,道:“你这徒弟酷似我一位故人,不过我那位故人无此症状,想来是认错了。”

    “应是认错了罢。”

    宣竹含糊了过去,幸亏是戴了面具,否则被认出来她两头解释不清楚。

    段长逍失忆以前是江湖杀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想必这个宫中大人也做过此类交易。

    听他言语,似与段长逍交情颇深,连他身患何种疾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幸好沈捉风只是随口一说,转而便将目光放在一旁的杨文须身上,叹道:“贼人没抓到,本官当真寝食难安。杨大夫近几日若无事的话,随本官回京城,将此事禀明监察司如何?”

    聪明人都听得出来,这番话听起来委婉的很,里边不知藏了多少锋利的刀子。

    杨文须一听要回京城,也不顾宣竹与段长逍还在场,竟生生跪了下去,俯身叩首,哀叫道:“大人,我想起来了!那刺客定然是……定然是临州来的人!大人可去临州一探……”

    杨文须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顿声后将身子伏的更低了些,继续道:“定有大人所寻之人!”

    沈捉风得了满意的答案,自是不愿停留,走前还不忘威胁一番:“若是本官没有寻到那刺客……杨大夫的名字出现在贵月亭,可就不好办了。”

    听到“贵月亭”三个字,杨文须的身子抖了抖,比刚刚的恐惧更甚。

    沈捉风一行人走后,杨文须在宣竹二人面前出丑狼藉,也无暇顾及性命之忧,给了一大笔封口费后,将他们请出了杨氏医府。

    两人流落街头,此时已接近日暮时分,只得去找个客栈休憩。

    “那杨文须这边应该没有机会了,明日我们去哪?”

    段长逍关上客房的门,问道。

    宣竹将行囊里的物什都摊在了床上,一件一件整理着,目不转睛道:“临州。”

    段长逍凑近看她动作:“临州也有名医?”

    “听他们二人模棱两可的对话,那京城人找的东西,应该被杨文须的人带去了临州,”她不疾不徐道,“这时间也差不多,顺着这条线,说不定能找到——”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看段长逍尚未起疑,又道:“找到杨文须的至交好友,定也是得道名医,你这毒还有得解。”

    刚刚嘴快,差点说漏了嘴。

    其实宣竹此行下山,不光是为了给段长逍解毒得到秘宝线索,更重要的是查找秘宝踪迹。

    两条路,缺一不可。

    段长逍颔首,问道:“那什么大人为什么说认识我?难道我们以前有交集?”

    “并没有。”

    宣竹不假思索,一口否定。

    想来也是,自己身在江湖,怎么可能和京城人有所牵扯。

    想清楚后,他又问道:“那贵月亭又是什么地方?为何连杨文须这样的人都如此恐惧?”

    宣竹掏出一把新的卦签,正举着小刀要在上面刻字,敷衍道:“就是代指什么刑罚吧,他们说话遮遮掩掩的,我可猜不透。”

    这些年,宣竹虽从未下山,对江湖事也有所了解,其中最让五阁头疼的便是贵月亭杀人放火的买卖。

    也是段长逍的老巢。

    想要□□的达官贵人会将所杀目标写在一张纸上,张贴于贵月亭,并放置所出银钱,若被揭下,则三日之内事必成。

    五阁曾试图抓获这些谋财害命的江湖杀手,奈何他们神出鬼没,身手又极为矫健,经常落得一场空。

    久而久之,五阁便鲜少再管。

    这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段长逍,传言他杀伐果决,从未失手,由此成为五阁的心腹大患。

    而今这个心腹大患,就在宣竹身旁,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般看她刻签。

    宣竹不禁打了个寒颤,余光扫到少年轮廓分明的侧颜。

    若非十恶不赦,他这般身手,定能考进五阁;这般相貌,定是一位江湖上出名的绝色少年郎。

    “宣竹。”

    段长逍指着她手中卦签,道:“你要刻些什么?”

    “这临州啊,地处南方,水土养人,传言里,多得是貌美的姑娘与俊俏的郎君,”卦签在指间转了一转,她意味不明的笑道,“这俊男美女多了呢,自是要求姻缘。我这卦签,在临州,就卜姻缘!”

    “你这卦签,在锦江卜飞鸟,又在临州卜姻缘,”段长逍笑了几声,“当真是招摇撞骗的伎俩。”

    “我这可不是招摇撞骗。”

    宣竹直起身,正经道:“其实今日在医府后院,你去听墙角之后,我无意间听这府里的下人提起,数月前杨文须来锦江定居之后,便给临州好友寄去了一份贺礼。”

    “什么贺礼?”

    宣竹的猜测是,杨文须寄的匆匆忙忙,应是这物件很是贵重又十分烫手,急需转交给别人。本来不至于猜测到秘宝身上,可这普通的贺礼,几月后又有宫中的人寻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莫非,阁中秘宝此时就在临州?

    可对段长逍又不能明说,她只得硬着头皮道:“什么贺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好友过几日便要成亲了,咱们可以借卜姻缘混进去,说不定有机会为你解毒。”

    段长逍应道:“你倒是会对症下药。”

    宣竹骄傲道:“那是自然,本姑娘聪明的很。”

    “……”

    刻好卦签,宣竹来了困意,撺掇段长逍回了自己的客房后,便睡沉了过去。

    段长逍独自一人于客栈屋顶饮酒,月亮圆圆缺缺,自己的记忆却没有半点恢复。

    秋夜风凉,他仰头饮毕,便扔了酒壶,这尽收眼底的锦江夜色变得模糊起来。

    纵然模糊,倒也是不错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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