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之物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千变万化,但有些内在东西却是很难掩藏的。

    米瑞尔在初次见面突兀交手时就对阿尔法德·布莱克产生了某种熟悉感,察觉到他似乎是汤姆·里德尔。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里德尔要刻意地换成另一个形象,于是暂且选择了装作这真的是一位布莱克家的小少爷,安静地等待他暴露动机。

    里德尔似乎对这个身份进行了精心的掩饰,拥有摄魂取念也辨不出真伪的完美记忆和日常习惯,与一起上学多年的诺特聊天时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装得仿佛真的已经在德姆斯特朗生活了七年。

    但另一方面,他又似乎摆烂般完全不想对她遮掩,包括且不限于打架时用的纯粹是除去不可饶恕咒后的里德尔式手法,还随地乱放杀气,仿佛生怕她注意不到。

    在经过一番严谨推敲之后,米瑞尔得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结论:汤姆需要用这个伪造的身份钓鱼搞事,并且不希望她妨碍到行动,因此特意做出了警示。于是在望远镜被拆掉之前,她都慷慨地选择了沉默放纵。

    直到她回到霍格沃茨后,见到了真正的汤姆·里德尔。

    第二天上午,米瑞尔罕见地推掉了既定的行程,坐在客厅里悠闲地等待伪装者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阁下特意留在这里,是等着帮我解开束缚吗?照理说昨天就已经满七日禁闭时限了。”他大咧咧地在客厅对面落座,依旧是十足挑衅的态度。

    “你不需要我的解咒,诺特是怎么离开的,你也可以怎么离开。”米瑞尔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直截了当地爆出了她的新猜测,“在这个营地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有本事破掉我的禁锢咒,除非格林德沃无聊跑来做善事,又或者是汤姆·里德尔……的魂器。”

    她盯着面色依旧如常的人,想着即便真是如此,依照汤姆的个性,多少还得麻烦地再打上几轮弯。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伪装者迫不及待地立刻就承认了。

    “糟糕,被你给发现了。”他夸张地摆出一副这下可完蛋了的表情,“主魂特意叮嘱我要对你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呢。”

    毫无疑问,这片被分出来的灵魂叛逆得很,一点都不愿意遵守主魂的意愿。

    “汤姆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米瑞尔不由好奇地问道,“虽然我对此涉猎不深,但也知道要把魂器养到与真人无异可不容易。有这个闲工夫,都能把英国给锄上一遍了。”

    “当然是为了你,亲爱的小姐。”魂器扬起眉头,似乎是认为如此浅显的理由根本不需要额外进行解释,“希望你没有忘记,我曾强调过不会再允许任何你喜欢的黑头发靠近你。如果要挑选一位骑士的话,自然没有比自己更加靠谱的存在了。”

    “对于所有潜在执行对象,我会负责依据具体情况来选择是杀掉他们,驱逐他们,还是取代他们。”他微笑着解释道。

    米瑞尔本能地觉得真相大概并非如此。但比起继续追究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突然生出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踏过客厅中央艳丽的地毯,米瑞尔走到一直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魂器面前,弯下腰,在他变得僵硬的嘴角旁落下了一个吻。

    “执行对象会算上你自己吗?”她语气温柔地轻声询问道。

    魂器顿时垮起了一张脸。

    “太残忍了,米瑞尔,我会被回收重塑的。”他幽幽抱怨着,却并没有试图再次拉开距离。

    “你知道,我有能力庇护任何人,包括你。”米瑞尔趁机循循善诱道,“我假设你并不满意主魂的命令,毕竟你已经成长为了独立的个体,而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工具。无论是哪一个汤姆·里德尔,都不会容忍自己的生命被轻易地掐在别人的手中。”

    “汤姆·里德尔所拥有的一切,你本该有同样的资格去拥有,现在却只能借着别人的皮囊,用着别人的姓名在制约下过着别人的卑微人生,很不甘心吧?”她目光怜悯地捧住魂器的脸颊,“我可以帮你将灵魂独立出来,填充完整。”

    “这样一来,你完全有能力去取代主魂。”

    “前提是我要继续学习源流魔法?”魂器毫不意外地反问道。

    “再生和愈合可不是一个难度水平,想要凭空生成,必须依靠源流魔法。”米瑞尔直起身体,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被抢了词,“连单纯的愈合都曾经让你感到苦恼,我假设你并没有任何灵魂再生手段。”

    魂器沉默了下来,注视着地面,似乎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这样的条件的确令人无比心动。”良久,他缓缓开口,“不过有一点我想要纠正,其实我挺喜欢阿尔法德的,它是长蛇座的金色心脏。”

    “如果你希望的话,当然可以继续叫阿尔法德,甚至可以继续占用他的身份,这是你的自由。”米瑞尔不假思索地附和道,“品味不错,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魂器抬起头,神色晦暗地凝望了过来。

    汤姆·里德尔这个人非常难搞定,似乎随便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刺激到他那颗脆弱的自尊心,他的魂器自然也是如此。

    米瑞尔在他幽黑的目光下思考了片刻,斟酌地说道:“或者我也可以想想办法,把长蛇座的心脏改名成汤姆。”

    魂器愣了一愣,随后夸张地扬起嘴角,愉快地笑了出来。

    “哈哈,那可真是不错。”仿佛对此真的十分满意,他又扭着头哧哧笑了几声,才抑制住了不断涌出的笑意。

    “但是你理解得有些偏差,我并不是想要拥有一颗星星的名字。相比而言,我现在倒是更想得到一个你的拥抱。”他缓缓张开了双臂,“可以吗?就像你对待主魂那样。”

    “当然可以。”米瑞尔再次慷慨地俯下了身。

    魂器身边一直萦绕着微妙繁复的黑魔法气息,在近距离的接触下不断舔舐着她的皮肤。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让她不自觉地冒起了警惕的鸡皮疙瘩,但为了获得这份新的希望,她暂时选择了耐心忍受。

    魂器的动作越来越用力,仿佛贪婪的坏孩子抱着抢来的玩具不愿放手。

    “其实还有一点你也理解错了,我并没有不满意主魂的命令。我们的目标始终是一致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亲昵地磨蹭着唇下温热的肌肤。

    “如果我死掉了的话,你会记住我吗?”

    米瑞尔突然生出了一丝尖锐的危机感。

    她很少能够体会到这种程度的本能预警,上次还是和那位拿着亵渎大剑的褪色者干架,被大剑整个刺穿钉在地面上时。而眼前这个甚至不完整的汤姆·里德尔,即使用身上潜藏的禁锢黑魔法暂时绑住了她,她也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存在如何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她在掌心中点起了一小把厉火。

    然而下一瞬,魂器直接在她的怀中爆炸了。

    也许这并不能称作是一场爆炸,即使已经无限接近于实质,但崩溃后的魂器依旧只是无形的黑魔法及灵魂碎片的混合体。这股无形的冲击力仿佛只是将米瑞尔震得后退了几步,除了被震得有些头疼之外,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伤害。

    米瑞尔看着自己空荡的双手,愣了片刻,突然忘记自己今天上午原本是打算去做什么了。

    这不太正常。她疑惑地揉着发胀的脑袋,谨慎地给自己来了发回归性原理,没有察觉到任何附加状态的剥离。

    那问题应该不大。她很快就选择了顺其自然,等这股难受的劲头缓过去后,弯腰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镶着大颗宝石闪闪发光的鹰形冠冕。

    霍格沃茨校史中记载的拉文克劳的冠冕,传说中戴上它就能得到智慧加成,和雷亚卢卡利亚的辉石头罩功效有些相近。米瑞尔很早就对这件学校创始人的遗物产生了兴趣,又因为嫌弃找遗落的物品太浪费时间而果断放弃了。

    她端详着精致的冠冕,猜测自己是不是偶然在哪里捡到了宝,但遭到了上面附加的保护魔法的反噬。

    无论如何,现在冠冕属于她了。

    米瑞尔将冠冕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闭上双眼,静静地陷入深层次的源流学识梳理中,然而三分钟后便失望地摘下它,随手丢在了一旁。

    “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学问的捷径。”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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