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辨

    “不如何,你紧张什么,刚刚还多亏你救了我。”罗睺正色道。

    “我救你?开什么玩笑!”姬闰撇撇嘴,我这不入流的微末法力,能救得了魔君?

    “我先前倒霉,在不周山被仇人重伤,特意挑了个冷僻的地方静养,谁想到,这几日练功差点走火入魔,多亏你方才唱的歌救了我,我还奇怪自个儿布的结界应当天衣无缝,你那不成调的歌声怎么传进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曲儿唱得是真难听,也就对我这种练叉了的魔有那么丁点奇效。”罗睺一脸嫌弃,同时带些不解地思索这小女孩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居然能打破自己的结界。

    “你本来就是魔,还怕什么走火入魔。”姬闰以牙还牙回敬道,让你说我唱曲儿难听,难道你能唱得比我好听?“早知道魔君在此练功,我一定不唱,让你接着入魔,不知魔君入魔会变成什么?”

    “你爹娘想来是哪方上古大神隐于凡间,你不愿说,我也懒得问。”罗睺一语道破天机,“虽说是歪打正着,但我不会让你白救的,”他豪不费力地掰下一截手指递过去,“你今后遇到什么麻烦就对它默念,我就能知道。”

    姬闰都快吓傻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自打出生,除了爹娘她只见过凡人,哪怕是神仙,对着随随便便掰自己指头送人的家伙也很吓人好不好,何况那人还是无恶不做的魔君。

    “看来胆子也不怎么大。”魔君不轻不重地拍拍她的头顶,晃晃掌中的手指变成一颗圆圆的玉珠,“瞧,这下好看了吧,快收好了。”

    姬闰机械地接过玉珠,忽而想起什么,“你的手?”

    “没事,你应当知道,对神魔来说,缺胳膊少腿那都不是事儿。那释迦牟尼不是老喜欢讲,肉身非我。”

    “魔君还懂佛义呀!”姬闰定睛一看,罗睺魔君先前缺损的地方又完完整整长出一根手指,她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破绽,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你到底雌的还是雄的?哦不,男的还是女的?”

    “佛有什么好懂的?噢,菩提树下一坐就悟道了,我不过是知己知彼。”罗睺白了她一眼,“你说,观世音是男还是女?”

    姬闰被问得噎了一下,方道:“华严经有云,勇猛丈夫观自在。观音菩萨原为男身,佛教传入中土后为度化众生,显现女相,是故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皆可得道成佛。”

    “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你不只读《道德经》一类,你父母还真是啥都教啊!”罗睺接着摇摇头,“可惜读成了小书呆子,尚未融会贯通。你既知观音可以男身女相,我这个魔君怎么就不能长出一男一女两个脑袋了?”

    “告诉你个秘密,”罗睺凑到姬闰耳边,“我曾有一世,投胎成了苏妲己。”

    “苏,苏妲己?”姬闰觉得自己的头骨都要碎裂了,“就是那位商纣王帝辛的宠妃,有苏氏部落的妲己?”罗睺魔君和苏妲己,怎么也不能扯到一块儿吧?“你得罪过阎王啊?”

    “如假包换的苏妲己,喏,这就是妲己的脸,是不是美得摄人心魄?”额,你要不要这么一副便秘的表情,我照过镜子,明明媚骨天成,颠倒众生,小女孩就不喜欢美人吗?

    “是很美,如果后面不多长个男人的脑袋就更好了。”姬闰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其实你少个头也无所谓吧,干嘛非要搞的这么分裂?”

    罗睺把男人的脑袋再次转到前面来,“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

    虽说魔君的男人脸黑如煤炭,一张大嘴露出獠牙,十分丑陋,但姬闰仍然以为比对着苏妲己那邪魅的脸好多了,好歹头戴金冠,威严呀!对,威严,我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要淡定,淡定,姬闰用左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右手。

    “我倒很想了解一下,你对封神之战的看法。”罗睺认真地问。

    “封神大战……”这哪儿跟哪儿?姬闰边思考边说:“帝辛重视农桑,勇猛非常,只是长年征战,劳民伤财,消耗甚巨,这就埋下了隐患。弃用贵族旧臣,不敬鬼神,看起来是好事,但变革太大,恰逢西周崛起,伐纣便有了借口,天命在周不在商,商纣灭亡也是没法子的事。”魔君是不是苏妲己当久了,听起来非常同情商纣王呀?

    罗睺笑了,“你以为什么是天命?”

    这么高深的问题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女娲娘娘,姬闰暗自腹诽,开始答非所问,“姬闰觉着,女娲娘娘绝不会单单因为帝辛一首谤诗就迁怒下界无辜生灵,不过是顺水推舟。”凡人烧香大多有所求,求而不得骂神仙的多了去了,真要降灾,人间早成地狱了。“说白了,殷商大势已去,帝辛倒霉而已。”

    罗睺再问:“为何帝辛不得天命?”

    额,这个问题还没完了?“他不敬鬼神,上天为何要护佑他呢?当然,我也不觉得只有信神仙的才能得到庇佑。从古至今,昏庸无能的皇帝那么多,并非个个都成亡国之君,但他们的儿子、孙子、曾孙很有可能会是。只能说生不逢时,不过能托生帝王家,本是普通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了,与其同情他们,我更同情那些什么都无法左右的蚁民。”

    罗睺眯起狭长的眼睛,这丫头有意思得很。

    我还同情自己,姬闰腹诽,不知今天能全身而退么?再不回去父母该担心了。

    罗睺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时辰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姬闰睁大眼睛看他,讪笑道:“不愧为魔君,他心通使得出神入化,小女子佩服,佩服至极。”

    “丫头,今日遇到我的事,你能保密吗?”罗睺加重了些语气威胁道:“你总不想你和你父母有麻烦吧?”

    “保密,绝对保密。”姬闰不迭地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她可一点儿都不想惹这个大魔王。再说,爹娘如果知道她不仅偷跑出去那么远,还一不小心救了魔君,不把她腿打折呀!

    “那就好。”魔君很满意。

    待姬闰做法飞回家已是酉时三刻,踮着脚尖走进院里,转身就见父亲蓐收站在后头,整个脸阴沉如漆黑的墨汁。

    “爹……这个,女儿给爹请安。”姬闰挤出笑,畏畏缩缩地靠近两步行了礼。

    男子板着仿佛刷了黑漆的脸,语调充满了威压感,“又去哪儿了?”

    审犯人呀?姬闰哆哆嗦嗦地回道:“没……没去哪儿呀!就……集市上逛了会儿,走远了忘了时间……”

    “又跑出城了?或者,是飞出去了?”

    知道瞒不住,姬闰没再辩解。

    男子火气更大,“说过了除非遇到危险,否则不许使用法术,你有把我们的话听进去么?”

    “我……女儿是到空旷之处才用的,也没人看见呀。”姬闰小声嘟囔。

    “还犟嘴!你今儿的飨食免了,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男子一甩袖转身回屋,独留姬闰委屈地立在原地。

    不就用了法术,至于么?阿爹真是,回回都小题大做。

    姬闰在院里站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天边最后一点余晖被黑暗吞没,只好无聊地借着屋檐下的灯光,观察树影摇曳变化的样子。

    “闰儿,你呀,不是让你别跑远早些回来么,又不听话。”

    姬闰被母亲戳了戳额头,依然扑进她怀里撒娇,“阿娘,女儿真的是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

    “每回你都这样说,”女子责备地瞪她一眼,“回屋去吧,阿娘给你准备了宵夜,快去吃吧!”

    姬闰小心翼翼地问:“那,阿爹他?”

    “有阿娘呢,快去吧!”

    “阿娘最好了。”姬闰用力抱了抱母亲,一溜烟儿小跑着回屋。

    “你就宠她吧!”身后一个男子半是忧心半是无奈地道:“姬闰看着倒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娘子,却总爱野在外面,早晚得被哪路仙家撞上。”

    女子松松挽住他的胳膊,将头枕在他肩头,“犯不着为点小事动气,她正是爱玩的年纪,又是独女,身边也没个兄弟姊妹做伴儿,哪儿能再拘着她,关在家里不让出去呢!至于哪路神仙,真撞上就撞上吧,如今天界见过我们的不多,在凡间这么多年,撞见那些当值的、下界公差的仙家多少次了,不也没认出我们,何况姬闰一个不起眼的小娘子。”

    “你忘了?还有上回的青龙神君,你主动透露的。”男子伸手揽住妻子,“纤阿,我不是怪你,青龙神君一身正气、重信守诺,在天庭是出了名的,自然不会透露我们行踪,我主要还是忧心闰儿。无字天碑的预言从没有不应验的,我们逆天而行隐世多年,刻意不让她修习法术,不就是不想让她牵扯进去吗!”

    纤阿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担心闰儿的命运,记得当年天碑预言十日齐出,我多番劝羲和对几位皇子多加管束,不要纵容他们胡闹,终究还是……”

    “可蓐收,她总不能永远被护在我们羽翼下,若她注定要被牵扯进这场天地风云里,那我们什么都不告诉她,是否也是害了她?”

    “闰儿不过十岁,能懂什么,总有我们护着她,”蓐收道,“我倒佩服大兄和嫂嫂,明知道杨戬劫数难逃,还能心无旁骛地去了不周山。”

    “封神一战大兄也没插手,杨戬不仅全身而退,还肉身成圣,而且嫂嫂是昊天上帝亲妹,或许别有玄机。”

    “罢了,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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