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奖到账的时候，书景正在研究生办提交优秀毕业生评选资料，这对她毕业找工作很有好处，在不确定能在因客律所留用之前，她不能丢掉每一个机会。
看着银行卡余额变动短信，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她破天荒地主动给路怀远打了电话。
“好，待会儿你把对接资料给我。怎么了？”路怀远那边估计在谈事情，语气转换生硬。书景想起这两天他在北城参加一个律师论坛。
“谢谢老板，年终奖收到了，没想到这么丰厚。”书景语气轻快，连带着路怀远的声音也柔和起来。
“是你应得的，睿界案子的报酬。”
“私募股权果然赚钱。”
“书景，我说过，你可以不用这么拼，我上次的提议……”
“我拒绝。”书景干脆地说，“路怀远，我觉得……”
“别这么急着发好人卡，”路怀远打断她，“我说让你考虑做我的女朋友，是认真地，从现在开始，我也会认真地追你。”
书景嗤笑，“好哦，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诚意。”
情势真的完全转变了过来，半年前，书景还要费尽心思才把他拉进自己的圈套，现如今，他说要认真追自己。
书景感慨于男人变心之快，更恨自己的表姐当初没有擦亮眼睛看清楚，这就是她为之自杀的男人。
“毕业典礼什么时候？”
“搞什么？你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除了我，你还找得到其他人？”路怀远知道书景是孤儿，除了去世的表姐，没什么亲戚朋友，她好强的个性，姣好的面容，也更容易招来同性的嫉妒而非关心。
“忘了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打算去参加什么毕业典礼。”书景把手机换到另一个手，“但是我不打算错过毕业礼物。路怀远，周五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好。”路怀远答应的利落。
周四晚，书景收到了路怀远的助理连契发来的餐厅预定信息，岚城最豪华的一处旋转餐厅。
她知道这家餐厅很难预定，想了想，还是给路怀远发了微信：“可是，我不想去旋转餐厅吃什么日料。”
“那就换个你想吃的。”路怀远很快回复。
“我想吃你做的。”书景知道他从没时间自己做饭，偏偏提了这个要求，带了恶作剧的心思。
这次路怀远很久都没回复，书景没耐心再等，关上锁屏，心想，他的诚意不过如此。
等她洗好澡吹好头发准备睡了，门铃突然响了。
“书景，是我，开门。”路怀远的声音。
“你不是在北城参加论坛？”书景脸上的惊讶很真实。
“我做了开幕演讲，就回来了，论坛年年开，你硕士毕业只有一次。”路怀远语气平淡地说，顺手把自己提着的一堆袋子放到厨房岛台。
“不是说周五晚上？”书景头痛，突然变得居家的路怀远，她觉得十分陌生。
“明天下午有庭，上午带你去做质证，没时间买，今天回来路过超市就先买回来了，你想想除了这些还有没有想吃的？我们可以一块下楼买。”路怀远把需要冷冻的食材塞进冰箱，顺带处理了需要浸泡和提前腌制的部分材料。
“你会做饭？”书景去路怀远家，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和没有拆封的新锅，以为他从不下厨。
“很奇怪吗？”路怀远看上去心情很好，“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一直自己做饭，很多年不做了，手感差点，但应该不难吃。”
“够了。”书景的神情冷下来，“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她烦躁地发现，路怀远对她越好，她就越难受，既替过世的表姐觉得不值得，也更看不起路怀远。
“我说了，我是有诚意的，也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路怀远牵过书景的手，眼神里都是温柔。
“做顿饭就是诚意了？”书景的语气不善，她知道这对路怀远已经不容易，却忍不住伤害他的冲动。
路怀远不知道书景的心结，把她所有的小脾气理解为孤单地长大，没有安全感，他耐着性子跟她说：“我知道，你小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情，不容易相信别人，我不求你现在马上相信我，也别全然拒绝，好吗？我们慢慢来。”
书景没想到最缺乏耐心的路怀远会和她说这些，他是真的有几分喜欢自己了，一时心中复杂。
是时候收尾了。
“好，明晚，期待你的晚餐。”书景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
路怀远揽过她，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以往，他们之间的吻都带了情-欲-的味道，这个吻却只是守护，让她安心。
书景的心，狠狠动了两下，复又更加坚决，都是假象而已，她想着表姐，眼角落下泪。
第二天一早，书景寄出辞职信，拉黑了路怀远所有的联系方式。
没多久，路怀远就发现书景删除了他的微信，电话打过去也被拉黑，正摸不着头脑，助理连契递来书景快递的辞职报告。
这是连契第一次见老板脸黑得彻底。
“她工资卡注销了吗？”
“没有，人事那边问过，还在她名下。”
“知道了，你先出去。”
叮，书景收到短信，工资卡进账20万，难以置信，接着是一条短信：
去哪里了？闹够了就回来。
书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杀人诛心的臭男人，表姐尸骨未寒，现在装什么情圣。
她动了动手指，发过去一条短信：“路怀远，我怀孕了。”
然后关机。
路怀远让谭毅替自己做质证和开庭，飞车去往书景家，发现除了自己昨晚买去的菜，什么都没有了。
书景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托关系找到出具报告的医生，被告知书景做了流产手术，路怀远彻底疯了。
“接电话。”
“你到底去哪儿了？”
“孩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说过不要这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求你了，书景，给我个理由，你现在还好吗？”
深夜，书景短暂开机，看到一句比一句长的消息，哑然，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她取下这张手机卡，丢进垃圾桶。
一年后，季城。
阴雨天持续了一个月，书景的从成堆的案卷材料中抬眼，看了看窗外，于欣禾律师的电话突然打来。
“书景，你这会儿有空吗？”
“有空，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我办公桌右边抽屉里有张所函，我出门急忘了带，你帮我带过来临河区人民法院。”
“好的，我这就过来。”
书景边说边走到于欣禾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所函，瞄了眼，是个交通事故损害赔偿纠纷。
下雨天堵车厉害，书景改坐地铁，总算在开庭前十分钟把所函送到了于欣禾手里。
“辛苦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好，我在外面等您。”
书景随身带着电脑，在法院旁边找了咖啡馆，继续写没完成的代理意见，精神集中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合上电脑，于欣禾律师的电话进来。
“我这边结束了，你到法院门口，我们去吃饭。”于欣禾律师开了车，停在法院停车场，书景走过去，于欣禾冲她招手，书景拉开门坐上副驾。
“换车了？”书景记得上次是辆白色的车子。
“是啊，那辆给我老公开了，九曼的案子赚了不少，刚好够换这个。”于欣禾律师狡黠一笑，书景喜欢她爽朗的个性，直来直去，磊落大方，从不搞下属的心态，有钱大家伙一起赚。
“真羡慕，我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呦。”
“你才几岁，慢慢来吧。”
说话间到了雅客居，季城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书景跟着于欣禾走进去，快到包间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惊。
熟悉的脸，陌生的城。
书景没什么好说的，打算装不认识，手腕却被对方抓住。
路怀远微微发抖，克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书景皱眉：“来吃饭。松手。”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路怀远音量提高了几分，于欣禾探头过来，“你们这是？”
“没事，老同事，你先进去坐，我马上就来。”书景表情未变，语气生硬起来。
于欣禾挑眉，“那我自己先点菜喽。”
“把你现在的电话给我。”路怀远的教养让他没法这么一直扭着书景不放，走廊里其他客人已有侧目，他太怕书景又这么消失。
“你先放开。”书景想要挣脱，“这么抓着我会疼。”
“你先说号码。”路怀远不放手，力道却轻了不少。
书景实在不想在这里被人围观，快速报了一串号码，“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路怀远拨过去，书景的手机振动了，他才放开手，“你先吃饭。”
书景转头就走，进到包间，坐下便骂了句“神经病”。
“老同事？”于欣禾喝了口冻柠茶，戏谑，“老情人吧？”
“……”
“长得还不错，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于欣禾的想象力充沛，把书景雷得外焦里嫩。
“吃饭吧，不过是个人渣而已。”书景不愿聊，于欣禾闭了嘴。
此刻，书景口中的“人渣”不淡定了。
路怀远受邀来季城参加律协的活动，没成想，找了一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像不认识他一样称他“老同事”，苦笑之余，庆幸自己没有推掉这个活动。
书景吃完饭出门，就看到站在街边的路怀远。
一年不见，他清瘦了很多，身姿还是挺拔，眉宇间的幽暗也多了几分，比以前更显得冷峻了。
只是，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无关了。
路怀远走过来，书景假装没看见他，他也不尴尬，和于欣禾聊了起来。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
“哟，同行。”于欣禾看了眼名片，“路怀远律师，久仰大名。”
“您客气，方便的话，可以交换您的名片吗？”路怀远彬彬有礼，七窍玲珑的于欣禾从不放弃任何人脉。
“当然可以，给。”于欣禾递上名片，“以后有机会联系，路律师，私募股权的业务还想多和您请教。”
“好的。”路怀远客气而疏离，于欣禾坐会车里，发动车子。
“你认识这么厉害的老同事，不早告诉我。”于欣禾看着到手的名片，心花怒放。
“我简历不是写了，因客律所实习。”书景头痛，于律师什么都好，就是找起案源来丧心病狂，路怀远这人脉，于欣禾肯定是不想放过。
“你又没写你在他团队，真人不露相啊书景，你要是抓住他这个香饽饽，不用做案子，光是带给你的案源都能够你吃一辈子了。”于欣禾表情夸张，车都开得飘了几分。
“你冷静点，他怎么会给我案源，有钱他自己不赚？再说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岚城执业，我们所业务在季城，八竿子打不着。”书景立刻制止于欣禾的发散思维。
“小妹妹，你看清楚他那眼神，不是我吹，别的不说，就冲他跟我交换名片，他要是对你没想法，我跟你姓。”于欣禾越说越激昂的样子让书景很担心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好好开车吧，书欣禾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