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瞅了明昭一眼，满眼好奇。
Lucky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冤魂厉鬼，或是什么器灵，但从来没见过像明昭这样的。她身上的气告诉她是妖，但又没有平常人的生气，像是什么东西附身的。但活死人她也不是没见过，明昭动作自然，没有丝毫不适，那自然也不是活死人了。
似乎是察觉到Lucky的注视，明昭轻瞥了她一眼，懒懒道：“有吃的吗？”
“有有有，冰箱里还有面包和培根，可以做个三明治。”
Lucky起身往厨房走去，离开前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留在原地陷在震惊余韵中的沈秋。
这真的不怪沈秋，陈河和别人有了一夜情已经足够让他震惊，更何况那个人是明昭！她压根就不是人！
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沈秋抬头，看见陈河从了楼梯上走下来——肩膀上搭着一块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在陈河踏下最后一级楼梯时，沈秋一把把陈河拉倒了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明昭睡了？”
陈河愣了一秒，严肃道：“你说什么呢，没有这回事。”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是她，她跟我们不一样，她不是人！”
陈河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明昭，好在距离似乎有点远，她没有听见，仍旧是静静坐在那边，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不是人又怎么样。”陈河莫名有些生气，“昨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她昨天睡觉，我在旁边等的时候睡着了，就这么简单。”
陈河甩开手，想走。
沈秋拉住他，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不是喜欢？这个答案对陈河来说并不难。如果在意是喜欢，想要亲近是喜欢，心疼是喜欢，冲动是喜欢，那他肯定是喜欢明昭。
“是。”
陈河呼了口气：“但目前只是，我喜欢她而已。所以，我希望你，我最好的朋友，也可以把她当朋友。”
陈河不是那种对自己感情遮遮掩掩的人，其实今天就算沈秋不问，过几天他觉得时机合适也会和沈秋说。
沈秋沉默。
“你们两个人怎么在那里站着？”Lucky端着三明治的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三明治好了，老板，你也没吃吧，我特地做了两份。”
陈河走过来，顺手把肩膀上的毛巾搁在椅背上。
明昭伸手去拿，优雅端庄地进食着。
“吃过？会吃？”陈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找了《早餐大全》来看，就知道了。“明昭如实道，“改天试试别的。”
想到明昭真的拿了一本《早餐大全》一页一页读，陈河就觉得好笑，他拖了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也伸手拿过三明治来吃，只不过就没有明昭吃得那么优雅了。
男人已经沐浴完有些时间了，但凑近仍旧能感受到阵阵的凉意。
他早上洗的是个冷水澡。
明昭每次从棺材里的水里跑出来，都是这种感觉。
陈河囫囵吃完一个三明治，拿了纸巾擦了擦手，转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昭答非所问：“人不都是洗热水澡的吗，你怎么洗冷水的？”
陈河承认，他被她问住了，可他应该怎么说，说自己因为刚刚她这样一个动作……
得了吧，他才不。
于是他道：“我喜欢。”
明昭点头，回答他前面的疑问：“现在就可以，你开车。”
+ +
“那里到底是什么，有什么鬼没有？”
当沈秋第三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驾驶座上的陈河终于忍不住了：“沈秋，你要是怕，你就回去。”
“你别乱说，我可没怕，再说了，这不是……”坐在后座的沈秋幽幽地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着的明昭，“保护朋友嘛。”
“是，保护朋友。”Lucky坐在座位后头搭腔。
为什么会有四个人？
这本是陈河和明昭两个人的事情，之前陈河虽答应过沈秋同生共死这件事，但到底还是让沈秋去做了那些并不危险的后勤工作，从来就没想过带他去做危险的事情，就比如今天去解决佛像，放在平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沈秋去的。
可沈秋不知道今日是犯了什么轴，偏偏要跟着，最后竟然还是明昭开的口。
——那就跟着吧，反正死不了。
她是这么说的。
Lucky听了，也说要跟着，说自己的阴阳眼能帮上忙。要陈河来看，就是想来凑热闹了。
不过明昭说没事，他竟然也跟着放下了心。说来也奇怪，自己明明没有认识她多久，却对她有着十分信任。
想到这儿，陈河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向副驾驶的明昭望去。
明昭坐在那里，身上穿的是出门前临时买的便装，黑色紧身上衣，黑色皮裤，中间系着腰带，还是铆钉的，上头别了一把从厨房顺出来的水果刀，刀鞘也是鸿鹄天里顺的。补充，腰带是她自己挑的。
她脸朝着窗外，右手撑在窗户框上，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车窗开着，风吹进来，把她脸两侧的头发向后吹去，露出鼓鼓的两颊——她在吃糖。
糖是从鸿鹄天零食柜里带出来的水果糖，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Lucky买的。
“哎，要绿灯了。”沈秋在他身后阴测测地提醒道，“小心交规罚款，开车不直视前方。”
Lucky也在往外头望，兴奋地说：“平时街上一溜子鬼，明昭姐一来，都跑得远远的了！”
陈河踩下油门的瞬间，觉得自己像载了一车小朋友去春游。
+ +
这回的保安已经打点过了，只是说了一声，便放他们进来，四个人成群结队进入公寓楼的时候，几个蚂蚁搬家的员工正扛着冰箱和沙发从楼上下来，见他们上楼，怪异地看了一眼。
房子主人打着电话紧接着从楼道里跑出来。
“就差几件大件家具了，最多半小时完事，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男人忒了一口，斜眼注意到了站在他身旁的四个人。
男人摁掉电话，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们干嘛去的，这栋楼的？”
陈河笑了笑，道：“哥，我也是搬家的，我奶奶腿脚不行，我们几个做孙子的，自然要帮帮忙。”
男人瞧了瞧站着的四个人：“老人家孙子挺多啊。”
“他我表哥，不是直系的，这不住得近，都来帮忙了，快点搬，晦气这不是。”沈秋也接上。
“那你们可要快点搬，七楼不是出了人命，听说八楼晚上还听见窗边有哭声，找风水先生算了一卦，说是此地大凶，不可久留啊，容易吸人阳气。”男人凑近，小声地八卦着，生怕这鬼怪偷听到他的坏话。
明昭轻轻嗤笑了一声。
“哎，你这个年轻人。”男人皱眉，“这种东西可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大叔。”Lucky突然出声。
“怎么了。”
“你肩膀上趴了一只小鬼呢，你没觉得肩膀有点重嘛？”Lucky眯眼笑，“小鬼最喜欢人露出惊恐的表情了，对……就是你现在这个表情。”
男人惊吼了一声，胡乱地拍打着肩膀，然后狠狠瞪了面前的四人一眼。
“一群怪人！”
落荒而逃。
“你看见有鬼趴在他身上了？”沈秋恶寒，往陈河的方向退了一步。
“明姐在这儿，哪有鬼敢过来，自然是骗他的。”Lucky吐了吐舌头，“他什么也没见过，就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烦人。”
“走吧，别说了。”陈河望了望四周，道。
明昭走在前面，陈河跟在她旁边，小声问她刚才为什么笑。
明昭：“世界万物有因有果，没有因就没有果，大凶就有大因，八楼的人家什么都没招惹，就能听见鬼哭？多半是自己吓自己，那人半句离不开鬼神，自己又怕得很，我觉得可笑罢了。”
“真正的鬼神，哪看的上他这种人。若是真的有神，那我许个愿，它就真的让我死了。”
陈河按了七楼，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逐渐变大，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叮
七楼到了。
Lucky往右边看去，喃喃道：“好大一团黑雾。”
在她的视野里，房间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阴影，令人不寒而栗。有一群漂浮的灵在房间中游走，透过房门望着她，透露着不安和害怕。房间的一角，一尊妖像静坐，在这座佛像之上，一颗漂浮的巨大眼球缓缓转动着，火红的瞳仁注视着她，发出嗡嗡的诡异响声。
她下意识握紧了陈河出门前给她的那枚五帝钱。
也不由地想，明昭行吗？
“沈秋，你带着Lucky在外面等着，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跑。”陈河道。
——砰
陈河的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来，明昭已经踹开了眼前紧闭的门。
明明只有一天的功夫，屋子内却弥漫着不同昨日的浓重阴霾，墙上的墙纸剥落。陈河打开灯，昏黄的灯光如幽灵般摇曳不定。
“昨天斗筲和我说，不会有事的，现在是什么状况？”
明昭直接往暗柜走去，打开了柜门。
一座古老的邪佛像静坐在黑暗中，那张慈悲的脸已经转到了后头，露在眼前的那张脸面容扭曲，令人毛骨悚然。光线触及它时，佛身如鬼魅一般开始变红，仿佛闯入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恶梦之境。
“他说的没错，只要不开这扇门，就不会有事，最多这屋子里的家具受点影响。”
明昭话毕，抽出了腰间的那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用刀刃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红的血液顷刻间喷洒而出，血滴在昏暗中如同赤红的珠宝般闪烁。
在Lucky的眼里，悬浮的灵忽然四散奔逃，发出尖锐的叫声，它们如同被驱逐的萤火虫，纷纷飞向黑暗的角落，消失在阴影中。
而那漂浮的眼睛，血红的颜色瞬间充斥了整颗眼球！
陈河也时刻注意着明昭那边的动静，随着明昭血液的喷溅，邪佛像的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膜，在这之下，是鼓动腐烂的血肉。
佛像身躯微微扭动着，想要从台子上站起身。
明昭的血液在异术的驱动下在空中形成一条长长的铁链，向前一套，便要套住佛像的脖子。
邪佛身上却爆发出一阵浓密的黑雾，笼住自己的全身，四肢在烟雾中分解，每一部分都有着令人不安的生命力。
邪佛的头颅，四肢分别行动。眼睛闪着猩红的光芒，嘴则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向远处的陈河扑去。至于那双臂和双腿，则横冲直撞，分成两路，一路去缠住明昭，一路向敞开的大门狂奔，直冲向门口二人。
“不好！“Lucky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