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林霰的腿伤已经好了。
进组之前,她需要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出席这场晚宴的嘉宾大多是娱乐圈内的当红明星,当然也不乏有设计、影视行业的高层精英。据她所知,谢筱和夏田田也会出席今晚的宴会。
时微为她挑选了一件浅紫色的露肩长裙。弧形自然的肩领修饰出她颈部的流畅线条,勾勒出她纤细的锁骨,在珠光粉的点缀下更显白皙。
浅色的彩贝花朵绣在她的腰上,裙瓣的下摆自然下垂,似有微蓬的紫莲花瓣坠在地上,伴着几缕淡雅的荷香。
纤细的紫色绑带在她的后背交叉打结,玲珑有致的腰壑勾出一道完美的曲线,露出她白皙的肩背。
紫色原是很衬她的,朦胧而缥缈。
像一只慵懒而不失妩媚的狐狸。
林霰侧了侧身子,微风撩起她额前细碎的刘海,蓬松而细软,盘发上的珍珠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宴厅内空调的温度很低,林霰蜷缩在一处靠角落的座椅上,环抱住胳膊。
她还要时不时地瞄下四周,毕竟这样有些失态,被其他宾客瞧见了少不了要被嘲笑。
宾客很多,大多借着晚宴的契机攀谈交际,她并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也就没有刻意去融入。
林霰的指尖触上摆台上的高脚杯,细碎的气泡从杯底不断上升,琥珀色的香槟散发出爽咧的气息。
她押着酒杯,浅抿了一口。
绵密的泡沫感细腻而醇厚,怡悦的果香在唇边缓缓溢散,馥郁中的微酸。
林霰蹙了蹙眉,摸摸小腹,杯中的气泡似是滚进了她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响。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或许是饿了。
下午一点她开始梳妆打扮,化妆师整理她的妆造,下午三点时设计师为她搭配礼服,四点钟准时拍摄晚宴写真,五点半进入会场。
只有她在车上的一小段时间里,她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水,饭却是一口没吃。
她的目光转动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摆台上。
按照晚宴的主题,摆放的是中式茶歇。
荷叶状的芸豆糕看上去软糯糯的,浅绿色的叶脉清新自然,桂花状的芋泥酥松软香甜,中间的花蕊似是点缀的碎金。
这些糕点大多以水墨而题,勾勒出山川、沟壑、湖泊、大地。新中式的风格驾驭住了古典的基调,但明亮的色彩又使国画跃动,让人沉浸于灵动的自然世界。
没有人动摆台上的糕点。
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吃掉这些精致的艺术品。
她捂了捂肚子,懊恼地垂下头。
突然有一阵眩晕,视线也变得迷糊起来,她用力扶住了摆台旁的墙壁。
男人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哪里难受?”
她揉了揉眼睛,清冽的草木香气将她从晕眩中拉了回来,视线渐渐清晰。
林霰扶着墙壁,又揉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眼前这个男人是许砚无疑。
原来西装和他是如此得适配。
他的西装搭配了中式元素,月白色的丝线绣有流苏竹叶,手工编织的琵琶扣玲珑有致,传统的中式领口淡雅素净。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慈善晚会。
难道医生这个职业也在举办方的受邀之列吗?
许砚蹙了蹙眉,将右手上的香槟杯搁置在摆台上,又重复了一遍:“哪里难受?”
说来也奇怪,本来是很难受的。
但是看见他之后,莫名又不难受了……
她自动忽视了他的问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今天才算明白“冤家路窄”这四个字真正的涵义。
大概就是无论她在哪,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碰见许砚,避无可避。
如果说人和人之间会因为磁场建立联系,她想她和许砚的磁场一定是相互排斥的。
就像他们说话,各问各的。
许砚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锲而不舍地问她:“我问你,哪里难受?”
如果说她再不回答的话,就要陷入各说各话的僵局了。
林霰轻咳了两声,顺手取了一杯香槟,纤细的指节勾住了杯脚:“没什么……我可能是饿的。”
许砚握住了她的杯脚,稍稍用力,将香槟杯从她的手中抽走。
“空腹喝酒,你的胃受得住么?”
林霰讪讪地站着,悬在半空的手落回到裙摆上,气氛有些微妙。
许砚从摆台处取了自助餐盘,随意地夹着糕点,整个餐盘都被他盛满了,没有多余的空隙。
让林霰一眼就心动的芸豆糕、芋泥酥、薄荷青团、江蓝茶果杂乱地摆放在他的餐盘里。
许砚的摆盘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却是实打实的品种齐全、数量充盈。
她的唇瓣不觉溢出了几分笑意,也不知茶歇的设计者看到许砚的摆盘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气得直跳,高呼许砚不懂艺术、糟践艺术。
许砚将餐盘推到了她的面前,勾了勾眼眉,道:“愣什么?吃啊。”
林霰:“……”
她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这些是许砚自己要吃的。
结果到头来,这满满一盘子的糕点是给她夹的。
她眼中的糕点不是糕点,而是热量的化身。
芸豆糕200大卡、芋泥酥450大卡、薄荷青团200大卡、茶果400大卡。
林霰略一沉思,咬着牙说:“不吃,热量太高。”
虽说能满足她一时的口腹之欲,但这些罪恶感最终都需要她通过健身锻炼来消解。
真正自律的女演员,可以抵住诱惑。
许砚点点头,将芸豆糕挑了出来:“吃这个,我试过了,同等热量里这个最好吃。”
林霰将信将疑地望着盘中的芸豆糕,腹部的气泡声再次翻涌上来,她姑且信一次。
正如它浅绿色的外表,这块芸豆糕是抹茶味的。质地柔软而细腻,入口香甜且清新。
许是饿得太狠,她顾不得许砚还坐在对面,仅用了两口就将芸豆糕塞进了口中。
她的腮帮被豆糕塞得很鼓,脸颊上泛着浅淡的红晕,残渣粘粘在她的唇上,有些黏腻。
许砚望着她,原本微凉的眸中多了几分柔软缱绻,无奈又痴眷地勾了勾唇瓣。
他将纸巾递给她,柔声说:“擦一下。”
林霰接过纸巾,细细地擦拭着唇瓣,石榴色的口红沾在帕纸上,娇红柔嫩。
她的唇妆花了,该去洗手台补妆的。
她正思忖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既能让她迅速溜走又不让许砚觉得她是在刻意躲他。
直到,有熟识的人走了过来。
她和夏田田自上次片场之后就再没见过,但夏田田阴阳的能力确实增长了不少。
夏田田穿了一身酒红色的曳地鱼尾裙,面上的妆容精致妩媚。
“哎,这不是我们林大明星吗?看来你的伤都好了呀。”
夏田田的确是在笑,但是夏田田强装的笑意虚伪得让她止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谢谢、我的伤确实已经好了,这次因为我耽误了剧组的进程,真是抱歉。”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说出了“谢谢”这个词。
夏田田瞟了一眼林霰盘里的糕点,唇边溢出了讥讽的笑意。
“我猜你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吃这么多糕点……哎呀,但是我们这个行业还是需要自律一些的,毕竟还要靠脸吃饭嘛。”
夏田田这话是在点她不自律。
“这些好看的艺术品我是舍不得吃的,我真想把它们带回家,然后找个展览柜,好好珍藏呢。”
林霰扯了扯唇,这句话的攻击力更强,直接暗讽她不懂欣赏艺术。
许砚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食物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话说得太在理了……
如果不是因为会场上人多,林霰恨不得立刻鼓掌赞同。
这句话也精准无误地噎住了夏田田。
夏田田这才将目光落在许砚的身上,男人长了一张混迹娱乐圈的颜,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娱乐圈有这号人物。
但是眼前的男人能来参加晚宴,定然是有些背景的,她不能轻易得罪。
夏田田干笑着找圆场:“可以用来欣赏啊……摆在展柜里,多有艺术气息啊哈哈。”
但是许砚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圆下去。
夏田田给的台阶,许砚不屑下。
“嗯,懂你意思了。那等宴会结束,你把这些打包回去吧,放在你的展柜里好好珍藏。”
许砚说的一本正经,林霰却要憋不住笑了。
夏田田张口闭口的艺术品无非是为了奉承糕点的设计师,其中的浮夸程度不言而喻。
夏田田吃了个瘪,却又无从发作,生怕得罪了身份不明的许砚。
林霰难得没有亲自和夏田田对线,但她发现站在许砚身后,看他怼人比她自己怼要有意思的多。
夏田田强压下心中的怒意,临走时还不忘嘲弄她一句:“我还有事,不跟你聊了……对了林霰,擦擦你的嘴角吧!”
嘴角,没有擦干净吗?
林霰抬眸望向许砚,有眼神征询他的答案。
许砚点点头,有一说一:“嗯,没擦干净。”
他的手指触上她水润的唇瓣,在她的嘴角处擦拭,动作很轻又很细致。
她的唇很软,比熟透的果实还要轻盈。
他的指尖点在上面,似是点水的蜻蜓,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