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马车上,还未行至城门,车夫便已经注意到街上人来人往,不少成群结队的都是官兵,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隔着门帘,他提醒里头的人:“不少官兵呐,这时候赶去城门恐怕会被拦下来的。”
他是被雇来的,走街串巷也不少时日,对于车上载了什么人,大抵能猜到一二。
刚说完,文元便伸出脑袋,查看四周情况,远远就瞧见了街口迅速跑过的官兵。
关家的人马他还是认识,只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连忙缩回脑袋:“少爷,好像被发现了。”
这里距离城门还有好几条街,即便是绕路,也极有可能碰见那些搜查的官兵。
孟汀皱着眉,看向窗外,路过的行人里头,确实时不时都会走过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捕快,这些人不是衙门的人,便是关鸿倾的人。
一旦抓到他,恐怕会直接寻个借口,将他就地斩杀了才是。
论打架,这些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可到底是少不胜多,这里四面八方的街巷都是相通的,难保他们不会提前设下埋伏,等着瓮中捉鳖。
就在车上几人一时间还没有头绪时,雪姻作势起身,是要出去。
孟汀顺手将她拽住:“去哪儿?”
“开路。”
关月臣瞪大眼睛:“雪姑娘你竟然还会武功?”
孟汀连忙拽她坐下:“这里到处都是人,你的风摇先等会再出手,等我们到了城门,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赵捕头还等着呢。”
雪姻倒是听话,听他这么一说,果真就坐回去了。
关月臣一会看看孟汀,一会看看雪姻,嘴角笑意止不住上扬。
他偷偷拐了文元一下,小声嘀咕:“果然是大侠,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被抓。”
文元着急上火的不行,又把伸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完了完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少爷你肯定完了,我也完了。”
关月臣瞥了他一眼,学着孟汀的样子故作淡定:“慌什么?到了城门再说。”
——
城门那边,平日里只有零散几人的守卫,午时未到,突然来了不少人,守卫一瞧,见那些人也不是轮值的兄弟,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紧接着,他们认出了赵野。
一个活生生的犯人就这么从刑房逃了,于他来说,那就是重大失职,不过好在事无巨细,他做得还算滴水不漏,关鸿倾即便是心怀怒意也并未怀疑到他身上。
只是在赵野赶到衙门之后,便下令封锁城门,全县搜查。
这样的事,还是河清县这么多年以来第一回。
街上来往的百姓纷纷回头,看着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官兵走过,转头同身旁的人低声议论起来。
赵野充耳不闻,故意带着人马往偏远的街巷走,他很清楚马车要走大路,若是搜查也理应往那边开始,到时两头很快就会快撞上。
但他担忧的不止这一点,最关键的是孟汀。
他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跟督察使大人有什么恩怨,竟然一见面就下杀手,还打算在刑场动手,他见过这么多人,可孟汀这样第一回就要跟人同归于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搜查行动一经开展,孟汀他们估计很快也会发现情况不对。
只要他们走的是北城门,就能跟原先商量好的计划一样,顺利出城。
赵野抬手招呼城门的兄弟,那人认识他,笑着颔首,冲后面的官兵示意:“赵哥,怎么回事儿啊?”
“有个犯人逃跑了。”
那人面露惊诧:“什么犯人啊?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是啊是啊,该不会是那个孟……又跑了吧?”
赵野还未说话,那人便接过话茬:“怎么可能!孟小爷哪回不是来去自如的,衙门本来就关不住他,上回叫他跑了咱们不是也随他去了么?”
末了他们见赵野面色凝重,后知后觉的问:“赵哥,难不成真是为了抓他啊?”
赵野回头看了眼,那些官兵训练有素的走到城门边上开始布防,丝毫没有理会这群低声窃语的守卫,他冲几个兄弟点了点头,刻意压低声音说:“别管是不是,都是当下属的,我也不好说,总之,待会我会一个个仔细检查,你们也要把眼睛瞪大瞧仔细了,千万别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就是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处街口一辆马车徐徐行进,赵野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孟汀等人所乘的马车。
趁着旁边的官兵还未上前,赵野先一步过去,装的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停下!”
车夫赶紧勒住缰绳,颤颤巍巍的看着快步走来的赵野:“这位官爷,我车上都是过路的散客,绝、绝对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赵野还未回头,便察觉到身后已经有不少官兵跟了过来,他只好加快步子跨上马车。
刷的一把掀开门帘,动作之快,让身后赶来的官兵放缓脚步,探究的目光扫过里头的人,随即有人认出了露在最外面的文元。
文元眨巴几下眼睛,扭头去看自家少爷:“怎么办?好像被发现了。”
关月臣一愣,立马扭头看孟汀。
赵野和孟汀对视一眼,又看关月臣:“关少爷,下面就看你的了。”
这一步,是他们昨晚就商量好的。
“一旦那位督察使发现了犯人逃跑,一定会立即封锁城门,派人全县搜查,如果在那之前没能逃走,那就只能让关少爷你出马了。”
关月臣跟督察使的关系,赵野已从文元口中套过话了,所以他很清楚,以他们的关系,骗过督察使身边的下属,问题多半不大。
车厢里,关月臣突然紧张了,但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再怎么也不能打退堂鼓,临门一脚了,硬着头皮都得上。
原本正在向马车靠近的官兵突然脚步一顿,他们清清楚楚看见车上下来的竟然是自家少爷,当下心里的怀疑便烟消云散了。
关月臣半支着身子,一手挡着门帘,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对赵野说:“看清楚了吗?这车上有你要找的犯人吗?没有就快滚!”
赵野跳下马车,踉跄几步。
关月臣冷眼扫过四周,随即收手放下门帘:“赶紧走。”
车夫哎了一声,驾着马车直奔城门。
原本围在城门处的官兵见赵野等人都没拦,于是心领神会让开一条路,主动打开城门放行。
沉重而巨大的城门渐渐打开,他们就快要成功了。
文元不禁感叹:“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人发现,少爷你跟赵捕头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关月臣刷的打开折扇,得意洋洋的摇起来:“那是,本少爷出马,一个顶十个!”
他的目光不自觉转到雪姻身上:“雪姑娘别害怕,我爹他们现在肯定还带着人在街上乱转呢,一定不会发现咱们的。”
雪姻看向窗外,对于关月臣的话充耳不闻。
她看见远处房檐上齐刷刷出现了许多官兵,这些人动作整齐划一,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快!关城门!”
外面传来一声怒吼,声音大到城门附近所有人都听见了。
包括马车里的他们。
孟汀凑上来,从窗外看出去:“就知道没那么好混。”
“小仙女,这么多人咱们以少胜多能行吗?”
雪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点头:“可以。”
孟汀抓过长剑便要出去,却突然被人拽住衣角,雪姻说:“我一人就可以。”
文元刚伸出脑袋打探情况,就被人揪住了衣襟扔下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关月臣伸出手去,没来得及抓住:“文元!”
正欲发怒,那只手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孟汀顺手按住关月臣,抬脚踹了出去,正好踹在那只手上。
手上力道一松,孟汀将关月臣用力往里一推,借势冲出车外,纵身一跃,在空中屈膝发力,撞翻了方才伸手抓进来的那人。
刚一落地,那人便扬刀落下!
寒光一闪,一根银线迅速缠上刀身,将其扔在了墙上,发出叮当声响。
银铃骤然响起,孟汀回头看去,只见雪姻站在车顶,两手交叠于胸前,银线便是从她指间迸射而出的。
关月臣回过神来,揉着撞痛的后脑勺钻了出去:“雪、雪姑娘!孟大侠!”
只是片刻,他便看见马车四周倒了好几个官兵,而雪姻和孟汀已经同接着赶来的官兵展开了搏斗。
他很快认出了其中出手招招狠厉的那人是谁,除了他那个说一不二的爹,还会有谁?
关鸿倾手里没了刀,无论是远攻还是近战都有些吃力,好在他及时赶到,人手众多,想从他手上把人轻易救走,绝无可能!
不过愣神片刻,他身上就被银线划出了不少伤口,外衣已是残破不堪,大半都已经碎成了条絮。
此女子武功颇为神秘,十多年前他就差点死于她手,自然也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眼看打不过,关鸿倾往后退开十多步,抬手一挥:“放箭!”
孟汀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刚刚房檐上那些人。
“小仙女,上面!”
雪姻当即明白过来,手指一动,对准了房檐上的弓箭手,银线的速度甚至快过了弓箭,一打一个准,百发百中。
正当赵野以为他们今日应该能成功逃离时,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那些从房檐上滚下来的弓箭手,竟然全都是假人!
落下的瞬间,原地便有一个新的弓箭手出现,只是这一次,弓箭换成了烟雾弹,对准底下两人,转眼间四周都被五颜六色的浓烟罩住。
赵野看见身旁的官兵早已戴上面罩,当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这烟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