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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川杨城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山路里,花寒坐在车厢外,问她:“昨晚九公主跟你说什么了?”

    车厢里的人没作声,他转身掀开门帘看去,里头的人正在酣睡,他深深看了一眼,轻轻放下门帘。

    山路太陡,日头也晒,总是闷在车厢里睡觉也不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是该找个过夜的地方停下休息休息。

    另一头,京城当真是大乱了。

    为了彻查昨晚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一大清早,陈柳便带人四处搜查,没多久又听闻九公主私逃出宫,一桩桩怪事接二连三,令他头大。

    临近傍晚才算是有了消息,鸣金乐坊一众人等全都跪倒一片,首当其冲的是坊主李月升,口口声声称自己不知道人究竟是何时离开,也不知昨晚的奇景是何人所为,总之是一问三不知。

    当陈柳命人单单只带他一人回刑罚司时,李月升哭天抢地抱着柱子不走,衣服都被人扯坏了才忙不迭说:“厨房!大人您去厨房看一眼就知道了!”

    官兵早就将乐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忙问:“在哪儿?”

    李月升声音哽咽:“后、后院,最里头那一间……”

    待到陈柳发现了墙角遗留下来的药粉,经宫中医官验过才终于知道事情原委,宋帝当即下令缉拿案犯,并派人到边塞把九公主宋音追回来。

    九公主倒是好追,可木烟就不好追了,陈柳想不出这主仆二人为何要帮着公主出逃,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往何处而去,不过上头有令,他只得听从,命人分成两队,各自将目标追回。

    ——

    山头里的客栈简陋,门厅房檐上都是破洞,放眼望去,此处并无别的选择。

    这里不像京城,谈不上繁华,店家更谈不上热情,即便是难得见着两个客人,也是顶着一副恹恹的模样。

    店家是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中年男人,不论走路还是站着都驼背,说话有气无力:“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木烟环顾四周:“掌柜的,这附近来往的路客很多,为何你这里生意如此冷清?”

    店家笑:“路客再多,大多都是从京城来的,他们哪瞧得上我这儿。”

    “是么?”

    “看你们二位也都不是寻常人,穿的朴素,气质却非凡,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实跟二位交个底吧。”

    店家直接坐下了,泛紫的嘴唇哆哆嗦嗦,让人不自觉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非比寻常,木烟看了眼身旁的花寒,他正拿起桌上的茶杯,用指腹摩挲边沿的破口。

    见木烟饶有兴趣的表情,店家深吸一口气,说:“这里闹邪祟。”

    店家所言非虚,不过话得从半年前那一晚开始说起。

    那时客栈里还有好几个伙计一个厨子,算上他和婆娘,即便客人再少,客栈里头总归还是热闹的。

    可半年前,一个伙计晚上起夜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一声惨叫叫醒了所有人,围上来一问,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看见了一个黑影站在走廊尽头,一眨眼,人不见了,他看了眼身边,那黑影就站在他身边,猛地撞开他跳了窗。

    别说是人,那就是一个东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多少也有点儿声吧?

    非但没声,他往下一看,便看见那黑影窜进了马厩里头,等到他们所有人跑到马厩一看,硕大的马匹拦腰斩断,血流成了小河。

    自那之后,伙计就变得神神叨叨,老是说胡话,无论白天晚上动不动就叫唤两声,真像是中邪了似的,店家便只好到镇上去请人过来看看。

    “说是失魂症,也说可能是被吓掉了魂,反正人算是废了。”

    木烟听得津津有味,明知世间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但听来还是觉得稀奇,她问:“后来发生了何事?”

    既然现在只剩了店家一人,那不就证明,后来的日子里,还有人出事。

    店家继续往下说:“每七天,就会有人看见黑影,四十九日,死了七人,还有一匹马。偏偏到我这就停了,嗐。”

    他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又说:“天底下除了邪祟,谁能有这本事杀人于无形,这些坏心的东西,就会害人。”

    木烟正准备宽慰几句,花寒已经端着一壶热茶过来了,站在桌边倒好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暖暖身子。”

    木烟捧了捧茶杯:“掌柜的,那你为何一直不搬走?”

    店家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门外,院子角落有棵树,树下靠近墙边有几个土堆。

    他说:“我婆娘和兄弟都在这儿,我怎么走啊?这辈子是走不了了。”

    木烟像是被他的难过感染了,跟着沉默,良久,店家说:“二位还是趁早走吧,这里是真的邪门,我断然是不会拿这种事骗你们的。”

    外面天色渐晚,夜里山路不好走,但留下似乎也不是个更好的选择,花寒看出了她的犹豫,低声道:“有我在,不用怕。”

    木烟推开茶杯,压低声音:“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像那位掌柜一样,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

    仿佛只是为了听一个诡奇故事而来,他们踩着夜色离开了客栈。

    两辆马车都装了不少吃食,花寒取来食盒,将马车停在一处空地。四周都是高耸的树,他在树木之间栓了线绳,上满缀了不少银铃,如同一个天然的屏障,一旦有人闯入,就会传来铃响。

    “冰糖葫芦快化了。”花寒从车厢里探身出来。

    木烟咽下一口酥饼,招招手:“都拿出来。”

    坐在火堆边上,木烟一口口咬下已经疲软的冰糖葫芦,软糯的酸甜在口中浸润开来,让她莫名又想到了过去每一次吃冰糖葫芦的画面。

    人群里那个抱着一整束冰糖葫芦的少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花寒抬眼,忽然怔住:“怎么了?”

    木烟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他以为她是在哭。

    但她没有。

    她生生把眼泪逼回去了。

    木烟放下手里的冰糖葫芦,对上他目光:“我想在死前见他一面。”

    即便不说名字,这个“他”也知道代表着谁,花寒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却并未答话。

    木烟问得小心翼翼:“可以吗?”

    没有解药,他们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很快,也许只是一眨眼。

    花寒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为什么临死前都必须要见他一面,他是真的想不出一个答案。

    如果孟汀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对她好,他都能义无反顾的带着她去见一面,他甚至可以祝福他们,从今往后幸福无忧。

    但那个人偏偏是孟汀,他想,难道这份灭族之仇只有他一个人记在心里,难道她以为关月臣死了,就算是替死去的族人报仇了?

    罪魁祸首都还好好活在世上,这个仇,永不能结束。

    花寒不知道,她不是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而是这个决定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就连睡觉她也会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只是见一面而已,大不了见了再捅一刀,也算是临死前报仇了。”

    问出这话,木烟早猜到他会生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次再提,今夜显然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可花寒却说:“阿姻,你说想去看山川大海,现在又说想去见他,但你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只能选一件事去做。我问你,如果在我和孟汀之间必须做一个选择,你会选谁?”

    木烟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荒唐的问题,她张口便要回答——当然选你。

    但张了张嘴,声音堵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她是在犹豫。

    花寒也看出来了。

    木烟沉默许久:“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起身就要往马车那边走,花寒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回答我。”

    他原本是想,如果雪姻像以前一样,无论何时都会选择自己,陪她去一趟也无妨。

    但她慌了,竟是不愿回答。

    这一刻,花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嫉妒,他想杀了那个人,那个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死在山崖下的人。

    木烟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我说过,别这么叫我。”

    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直到上了马车,花寒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掌心,一点点用力攥成了拳头,直到指尖嵌进了血肉,鲜红的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连着好几日,两人继续赶路,一路无言以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想要说句话都要在心里反复斟酌,最后默默咽下,说不出口。

    木烟没有再提要去边塞的事,花寒也默契的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是进了川杨城,这里不比京城,胜在四通八达,商贸往来繁多,还算热闹。

    两辆马车进了城门,便引来路人驻足,因为他们的马车着实豪华,三层的大型马车,一辆住人,后一辆装货,都快赶上一间随处移动的小屋了。

    路过的百姓和街边叫卖的商贩,一看这派头,全都以为是来了什么贵人,更是卖力的围观、吆喝。

    人群中有人叫了声:“谁踩我脚啦!”

    众人静了片刻,顺着这声叫喊回头,只见一个单手撑着脑袋,斜倚在石阶上的中年男人,看不清脸,都被脏兮兮的草帽全挡住,帽沿垂下一片泛黄菜叶,众人见此,纷纷一阵嫌恶。

    “这人谁啊?”

    “别理他,就是前不久新来的叫花子。”

    墙边当真穿着破衣烂衫,模样清秀的小叫花子立马起身,义正言辞道:“他才不是叫花子!他有名字,叫不归,请叫他不归大侠!”

    众人一愣,立刻爆发出阵阵哄笑。

    刚才踩了不归的那人伸出手指,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笑道:“什么破名儿!你是小叫花子,他是老叫花子,你们俩都是叫花子!”

    小叫花子气得直跺脚:“你住口!我不许你说不归大侠是叫花子!”

    他个头不高,体型偏瘦,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亏得是足够矮小,够灵活,猛地出手扇了那人一巴掌,那人便要还手,他顺势蹲下往地上一滚,让那人打了个空,气愤的不行。

    旁的大多都是看热闹,见此,不约而同退开一条路,看着他们追逐,又是鼓掌又是欢呼。

    那人经过不归脚边,突然整个人往前一栽,摔了个大马趴,引得小叫花子拍手叫好:“打得好!”

    趴在地上那人赶紧爬起来,抬脚就要踹向不归,然而不归只是翻了个身,两只腿在空中调了个又落下,众人便看见那人哀嚎一声,重重躺倒在地,光是看那落地的姿势就知道,这下是摔得不轻。

    不归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帽子掀开一半,上半张脸掩在阴影里,冷声道:“吵死了。”

    霎时鸦雀无声,四散开来。

    也是这时,不归才注意到不远处马车上的人。

    木烟看了一出好戏,见了那人吃瘪,忽然对上那道目光,其实也不算是对上,在她这头看不见那位不归大侠的眼睛,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她感觉那人认识自己。

    虽然只是五年前深夜里的匆匆一瞥,但不归还是认出她了,倒也谈不上认识,不过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总是听到某个兔崽子叫唤这名字,他慢慢也就记住了。

    不归眉头紧皱,心说原来这人真的没死,不好!得赶紧给那兔崽子递个消息才行。

    他慌忙爬起来,冲着马车跑去:“哎!搭个便车行不行?”

    花寒扬起缰绳,就要驾车离开,木烟隔着门帘说:“让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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