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荷庭。

    阮澄上一次被这样围着盯住，还是在高考考完数学以后。

    同学们出了考场后自然而然地说起考题，聊着聊着众人对着最后一个选择题争论不休，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路过的她身上，将她的去路围住要她给个答案。

    但她也不是参考答案呀，而且老师说考完不建议对答案，影响心态！

    在众同学期盼的目光下，阮澄还是没有扛过眼神的攻势，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现在，她的脸上也没有贴金子吧。

    怎么这一群人都围着她看。

    虽然设身处地的理解了他们好奇江哥哥女朋友的心情，可是，和她男朋友还没让她习惯的突进一样，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题目可以交答案，没人说话，她如何接话呀。

    于是往后看寻求江时渠的帮助。

    江时渠和服务员沟通完菜单，几乎是立刻，走向几人围着的中心，伸手捞出了少女娇小的身躯。

    方才一进门，这群大少爷就热情似火。

    “你们有话就说，别吓到她了。”

    真是没见过一言不发纯观察的。

    “咦——是我从没见过的江少爷，”还是上回捏着嗓子做伪夹子音的，这回改装沉稳音了，学着江时渠说话，“别吓到她了。”

    “没有吓到，就是大家都不说话，”阮澄被靠江时渠搂在臂弯，还有点紧，“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就是太想看看，入了江时渠眼睛的人真人长什么样。”

    “你们可真别说，江总做什么都不同凡响，上一次是考上S大，这次是找了个准大一的女朋友哈哈哈哈哈……阮澄妹妹可跟你说的理想型完全不一样啊。”

    他从S大毕业都有好几年了，这群人还是对他“背叛”的事难忘。

    考上S大纯凭天赋和一点实力，或者从本质来说，江时渠本人从心底并不打算摆烂一辈子。

    还有理想型的事，这帮人只记他说过，不记他解释过。

    “理想型？”阮澄是头一次听说呢。

    往常江时渠也都随这群人玩笑了，今日阮澄在场，

    江时渠扶额欲要开口，但是旁人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哎呦呵，看来他没说过啊，”那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咱们江总以前可是喜欢艳丽丰满的长腿美女！”

    艳丽，丰满，长腿都和阮澄没有太大关系。

    阮澄是偏清纯挂的，圆杏眼，睫毛浓密卷翘，除了眼睛大，其他都是小小的，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和一手就能盖住的小脸，眉毛也偏淡，但天生的眉型就好的像画好的一样。

    至于长腿，阮澄是没有的，她的身高才只有162，比例好让阮澄看起来显得高挑，如此看来跟长腿还算沾点边，不过站在江时渠旁边，那又是小鸟依人了。

    江时渠没有让别人打量自己女朋友的毛病，他不习惯物化女性，这些人从前至今什么做派，

    他不动声色地搂的更近了些。

    “行了行了，都坐吧，别人女朋友有什么好看的？”陈路里招呼这群人坐下，他的原则一向是不觊觎有主的美女，况且江时渠都好多年没谈恋爱了，找个喜欢的容易吗？

    “没有的事，宝宝。”江时渠靠在她耳边这样说，末尾，是近乎气声的低沉语调。

    在江时渠眼里，他低头看到的阮澄就个等待摸摸头的猫咪，他搂着，她也乖乖的一手搭着他的腰，一手揪着他的衣角。

    阮澄眼里写着：真的？

    她顾不上质疑，这男人突来的称呼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他贴近的耳尖瞬间变成了红色。

    不会被别人听见了吧？

    在场的其他人并未发现阮澄有些僵硬的肢体，阮澄在桌子下锤了他的大腿一圈，还被他顺势而为地握住了手。

    “不许叫。”

    “好，澄澄。”看来一下子推进太多，小橙子接受不了，既然现在在外不能叫，回去好好说。

    江时渠还握着她的手，笑着倒满了两杯水。

    阮澄接过男人递来的水，

    她忽然的想起方亦淼来，方亦淼好像除了艳丽都算符合呢。

    但一口气喝完江时渠倒的水，阮澄又不想了，昨天刚刚说过呢。

    -

    阮澄发现，自己谈了恋爱还是像小朋友。

    坐在江时渠旁边，

    以前是哥哥给她夹菜，现在，江时渠好像光看着她吃就能饱，看她空盘了就夹上。

    “哥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阮澄在这喝了两碗汤，又灌了几杯水，不等江时渠说什么，只捏了捏他的手指就起身出了包间。

    不能怪她呀，

    她实在是担心，等会儿她亲亲男朋友说要陪她去。

    这不好这不好。

    小雨传来了茶饮店招兼职的消息，她正从洗手间里出来，低头确认消息时，擦肩撞过一人。

    “澄澄？”

    阮澄一顿，握着手机转头看去。

    “景和也在吗？”

    是她和哥哥的妈妈。

    “哥哥他……今天不在。”是阮澄没意料到的相遇，阮澄离开她后在帝城生活的十几年里几乎没有遇到过她的印象。

    今年短短的几个月内，偶遇了两次。

    她不认得阮澄，事实上，阮澄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小时候保存至今的模糊片段里。

    “和朋友来的吗？”

    女人似乎没有想离开，阮澄点了点头只好跟着她走到旁边空着的大厅里的小桌旁。

    “澄澄你……”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事实上，她只是不知道该和这个女儿说什么，上次见到面时她分外的想和阮澄说说话，但没能说成，“今年高考了吧？”

    “是。”阮澄坐在桌前，端正却又有些拘谨，手指在桌布底下攥着。

    “上次景和告诉我的。”女人的笑还是如模糊的记忆里那样柔和，她想抱抱阮澄，可阮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粘着妈妈的小女孩了，她看出阮澄眼里的距离感，“那他上次也和你说了吧，妈妈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我们可以一起去逛商场，妈妈知道，妈妈一直没来看你，让你伤心了……”

    “唔……”阮澄犹豫着，还是喊了出口，“妈妈，我已经不是需要被哄的小孩子了。”

    阮澄跟着爷爷奶奶，大伯一家这样长大，她发觉自己没法想象有妈妈参与的成长。

    她还是会嫁给别人，生了新的小孩。

    如果她一直来看她，接她出去玩，会不会哪天要她叫别人爸爸呢？还是当那个小孩的姐姐？

    她好像没办法接受。

    “怎么会呢，澄澄，你在妈妈这永远是小孩子。”女人的语调还是温和的。

    可阮澄无法产生什么感动的情绪，这样的话，在学校里讲到母爱父爱的话题时，阮澄早见过了。

    “不是的，妈妈的孩子另有其人。”

    阮澄的话直白又坚定。

    她和哥哥，没有谁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待的年份超过那个男孩子。

    同样的，何谈爱了。

    所以，她也不再去幻想。

    “是……你爷爷奶奶说的吗？这样说的我？”女人面上又是神伤的样子，扣在桌上的双手，阮澄能看见她保养良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钻戒，“我生天天的时候年龄不小了，产后大出血。”

    她顿了顿还是说：“天天就是我后来生的孩子，他是早产儿，所以头一年他身体弱，我也没休养好，一家人往医院几乎跑了一整年。

    本以为过了一岁便好，但孩子的情况总是不稳定的……”

    就这样，在她以为时间不过才过了短暂的一段时，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她的生活被精力旺盛的幼儿填满，周围同阶层的太太们又开始比拼孩子的兴趣班和语言能力等等。

    她抽空想起兄妹俩时，她知道自己是愧疚的，害怕的，于是干脆便不想了。

    但这些她并不敢说，只能希求用这样点到为止的悲伤挽回一点自己在兄妹俩心中的形象。

    阮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她决定回去了，她决定不想再听她说这些经历：“我知道的，妈妈，所以你守护好他就好了。”

    “因为你已经放弃过我和哥哥了。”

    “再见，妈妈，我要回去了。”

    阮澄是感性的人，她不是很伤心了，可是开口之后却好想流泪。

    于是她不等女人说话，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