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
    高雪转回身，看向赵春生。
    “除了告到官府，也不要放弃协商这条路，找你那个好说话的小姑父，或者找找那个平妻，她肯定最期望他们分开的。”
    高雪盯着赵春生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人倒不是个书呆子，反而洞察人心，这建议也是真的在为高家着想。
    高雪再次郑重行礼谢过，这才带着小妹离开。
    赵春生看着远去的单薄背影，的确是有些心疼她的。不仅要管家里的生计，连长辈的事情也要操心，却没有从她的眉眼中看到一丝不奈，他自叹不如。
    还有高兴问得那些问题，也真真是教学相长，好些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她若是个男儿，定比自己强。
    第一次生出些惋惜之情，也莫名觉察到自己的一点心意，这令他既兴奋又慌张，坐在书桌前，半天没有翻动一页书。
    ……
    喝过药，高敏就又睡了。多亏孩子月份小，流血不多，但到底伤了根基。
    拥挤的通铺，多了一个人，实在睡不下了。周氏只能搬去了高兴的屋里。
    高雪回来后，先打发高霜洗漱睡了。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思考对策，他们无权无势还无人撑腰，做事必须要思虑周全。
    高兴踏着星光赶了回来，不愿意耽误明日的早课。
    “事情已经跟小叔说了，他说肯定要为小姑出头的，让我们明早就雇辆牛车带着小姑进城。”
    “嗯。跑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姐给你热点饭去。”
    高兴伸手拦住高雪，“二姐不用忙了，小叔给了我两个馒头，我还给奶奶剩下一个呢。”
    高雪把馒头放起，端了碗温水给弟弟喝，又端盆子打了热水，让高兴洗漱。
    “奶奶在你那屋呢，先挤挤吧。”
    “好。”
    不到十岁的小男孩，一天也没个闲时候，家里又都是姐姐妹妹，需要跑腿，外出什么的都要叫上他。
    ……
    听到隔壁鸡叫，高雪就起来了。
    高雨也是，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出门前，还试了试小姑的额头，好在没发热。
    姐妹两个通力协作，半个多时辰就把四十串糖葫芦蘸好了。
    高雪煮着早饭，高雨去打理豆芽，微冷的早晨竟还忙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长度还不行，明天再卖吧。”气温下降，豆芽生长速度变慢了。
    等忙过小姑的事情，必须把盘火炕的钱准备出来，睡人的屋自然也要安排上。
    哎，没钱什么都难。
    ……
    见高兴回来，给了他五文钱，“小弟，你去跟黄伯说一声，雇他们家牛车进趟城。”
    “好的，姐。”
    高雪拉着奶奶、姐姐坐进房里，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小姑的伤要验，小产的事情也要过了明路。先礼后兵是常理，可兵礼并用也没错，事关小姑的后半生，输不起啊。
    几人说话就在高敏旁边，就是想她知道。
    高敏静静听着，想想自己以前日子好过的时候，也没怎么照顾过这几个孩子，没想到最难的时候却是她们帮了自己，真真人生如梦。
    “奶奶，您过会儿就去村长、族里长辈那儿说一声吧。”
    “是要说一声，你叔公这人不错，讲理，也肯为族人出头。只是也没啥能拿的出手的啊，空着手去吗？”
    “空着手去吧，正好哭一哭咱家的难处。”
    周氏一把年岁，到底明白这些，也不再说什么。手里确实没钱，也拿不出东西。
    另一方面高雪也想看看这些个族人、长辈是什么样的品性，大家长若是个好的，这个村子总体就差不了。
    毕竟，原身对这些丝毫没关注过。
    ……
    “车来了，走喽。”
    高雪听到外面粗狂的喊声，忙让高霜出去应一下，叫上姐姐回屋去搀扶高敏。
    周氏在后面则抱着床破被子，跟着出来。
    “这是？”老黄头没想到人是搀着出来的。
    “我姑小产了。”
    这……
    老黄头闭了嘴，心里再好奇，却也不好问！
    等人都坐好，牛车晃晃悠悠就上路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在城里耽搁多久？”
    “黄伯，现在说不准，要不，您送了我们就回来？”让人空着车回来，也不太好。
    “那行吧，单趟五文钱已经给了。我还要去田里拉秸秆，若是农闲的时候，等等你们倒也无妨。你们从城里再雇车，最多给六文，别让人哄骗了。”
    黄老头赶着牛车城里村里的跑，最是爱说话，热心肠。
    “听您的。先送我们到昌平胡同，再到迎客楼。”
    “好咧。”
    黄老头看看高兴抱着的草垛子，“这是糖葫芦？”
    “是。”
    “不容易，听说熬糖可是个技术活，从前城里也有卖的，不过糖贵，想必不怎么赚钱，那人没做多久就改行了。你们几个孩子有个营生是好事。”
    “我二姐做得好吃着呢。”高兴骄傲的附和了一句。
    “呵呵，高豆这孩子也有出息，迎客楼里接触的都是体面人，听说一顿饭最少也要个几十文，啧啧……”
    老头絮絮叨叨一个人说的很是起劲儿。
    高雪闭目养神，偶尔才回上两句。
    躺着的高敏也是闭眼假睡，一会儿想到刚成亲时蜜里调油的日子，一会儿又是吃不饱穿不暖干农活儿的日子，心里乱如麻。
    ……
    迎客楼不卖早点，巳正（上午10:00）才开门营业，不过巳初（上午9:00）高豆就要到酒楼上工了。
    到迎客楼时，高豆还在干活，虽然已经跟掌柜的告了假，可也不敢在那里闲着。
    见她们到来，跟里面说了一声，脱掉围裙就出来了。
    高豆利索地上了牛车，将近一年未见自家小妹，没想到人竟憔悴成这般，明明才二十四岁，看上去竟像三四十的人。
    兄妹这时相见，不免又难过的无声哭了一场。
    “黄伯，送我们到县衙吧，谢谢。”
    县衙？
    呦，高家小闺女这是有事儿啊，难道小产另有原因？
    好奇心很盛的黄老头嘴里答应下来，心里一直在瞎琢磨。
    三人在县衙附近下了车。
    高豆拉着二人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想问清楚究竟，毕竟昨晚只听了一耳朵，高兴知道的也有限。
    高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状纸也递给了小叔。
    高豆多少识几个字，见状纸写得简单明白，又看了眼高雪，小姑娘行事这般周全，是大房的福气。
    “小妹，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哥哥一定为你出头，到了公堂上可就不能随便改主意了。”
    “三哥，我想好了，董家我不能回去，回了只有死路一条。”高敏面上很平静。
    高豆哽咽，缓了缓才说道：“那行，我们这就去敲鼓告状，”转头对着高雪说道，“小雪，你就别进去了，先去找高兴吧。”
    高雪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
    高豆虽在城里混了许久，可也没进过县衙，到底还是小老百姓一个。
    击鼓后被带进了大堂。
    两班衙役威武地站立在两旁，看着那架势，高豆腿肚子直转筋，浑身发软。
    高敏一介妇人见状更是吓得不轻。
    不一会儿，身穿官服的县太爷便进来了。兄妹二人根本不敢抬头看，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