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手脚麻利干活快，吃完饭略休息了一下，就钻进高粱丛里去了。
    高雪收拾好碗筷，高兴那边已经把高粱穗子分到了两个口袋里。姐弟俩背上口袋往家走去。
    “小弟，春生哥是不是摔伤了腿？”
    赵春生是八里庄唯一的童生，过两年很有希望考中秀才。在这贫穷的小村子里，秀才就是文曲星一般的存在了。
    高兴不清楚二姐怎么会突然提起赵春生，跟人家也没有交集啊。
    “好几天了，说起来，跟二姐淋雨是同一天呢。”
    跟她没关系吧？！
    高雪嘴角抽了抽，完全没印象。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你去跟他识些字。”
    高兴自然愿意去识字，要是能学门手艺，以后养着一家人都不愁了，二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姐，我想学，可人家凭什么收我呀？”
    高雪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小弟，心里也哀叹了一声，凭什么呢！
    “二姐去求求他吧，这个你不管，但要是人家答应了，你就必须好好学，学会了回来还要教给我......我们姐妹。”
    “姐姐们也要学？”
    “读书明理不分男女，识了字总没有坏处。”
    高雪有这打算，一方面是为小弟的将来考虑，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识字的事情合理化。识了字、读了书，以后自己有什么主意也好说个出处，不至于太过惊人。
    她这小身板，靠干体力活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想挣钱的法子就必然要运用起自己了解，而身边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可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更不想引人注意，万一被权贵当成奇货可居的赚钱工具，那就惨了，笼中鸟生不如死。
    万事合理才可保持低调，至少在有自保能力之前，悄悄发财才是正道。
    挺了挺被压弯的背脊，高兴回头看了姐姐一眼，似乎姐姐哪里不一样了。
    若自己识字了，姐姐们想学，他自然是愿意教的。
    姐弟二人说着话就进了村。
    ......
    路过二叔家青砖瓦房时，透过敞开的大门看见了二叔家的大女儿高甜，一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穿着多半新的细棉布裙袄。
    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脚步竟放慢下来。
    “甜甜，你婆家今天就派人来请你了？”
    “嗯，说是让家里早点有个安排，不耽误干活。”
    “你家的农活什么时候需要你做？瞧你这肤白肉嫩的，哪里像个村姑？！活该你命好以后要嫁到镇上。”说话的姑娘语气略微发酸。
    旁边另一个小姑娘也搭腔道，“甜甜长得好，命好，羡慕不来。你看她那堂姐，啧啧，幸亏早有了婚约，要不然，哪个男的愿意娶她。”
    “堂姐确实比我们过得辛苦多了。”高甜也同情高雨，但娘不许他们做什么，说那家就是个无底洞。“这都是命，王家很富裕的，小雨姐嫁过去也就有好日子了。”
    “我给你们说，她怕是嫁不进王家呢......王家那人跟他表妹......”
    说话声音渐小，姐弟也走出一段距离了，后面的话自然听不到。
    “二姐，我心里难受。”虽然别人说的是事实，可高兴还是心头很不舒服。
    高雪也是，姐姐被人说嘴，怎么都不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高雪往上托了托沉重的口袋，二三十斤的重量压得小肩膀生疼。
    “小弟，难过无用，争吵也无用，走吧。”说完这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没力气说多余的话了。
    二姐选了重一些的袋子，比自己还累，高兴默默跟上。
    姐弟俩家里田里来回跑了几趟，才把高雨割下的高粱穗子都背回了家。最后到家时，放下口袋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姐，喝口水。”小妹端给高雪一碗半温的水。
    伸手接过来，一气就喝了下去。
    “小妹，我还想再来一碗。”高雪把碗递过去。
    高霜心疼地看看哥哥姐姐，什么也没说，小跑进灶房去倒水了。
    晚饭是黑面饼子、蘑菇汤，汤里只有一点点咸味，家里的油怕是早就见底了，汤里连点油花都没有，可饥肠辘辘的人，哪还会在意这些，只想吃下去填饱肚子。
    吃过晚饭，高雪简单洗了洗满身的尘土就去睡觉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完全提不起来。大病初愈的身体加上干活太过劳累，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
    高雨总是这个家起床最早，睡得最晚的人。家里没有壮劳力，所有的累活都压在了这个年轻的姑娘身上。她没有朋友，没有时间找人聊天。偶尔的下雨天，还要在家里编编箩筐，好挣几个铜板。
    昨夜高雪睡得很沉，早上都没有听到高雨起床的声音，等到睡醒起来时，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
    “奶，春生哥摔坏了腿要在家休养，我想让高兴跟着他识些字，行吗？”高雪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必须得到家人的支持才好。
    “识字是好事，可人家能答应吗？再说，没了高兴的帮忙，你和你姐忙得过来？”看着孙女单薄的身子，苍白的脸色，很是心疼。
    “奶，也不用小弟整天去学，每天一个时辰总能抽出来的。至于人家能不能答应？咱们总要试试呗。”
    东西是拿不出来的，只有付出劳动了。
    “我想做活抵束修，他家没个女人，洗衣、缝补总需要人吧，一年不够，我就多洗几年，总有的商量。”
    “二姐，我也可以帮忙的。”高霜很积极的表态，她虽然小，也知道读书识字是好事。
    高雪对着小妹笑了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现代社会里七岁的孩子还是个大宝宝呢，会干点啥！
    “那去试试吧，好好说，万一能成呢？”周氏不忍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也盼着能说成了。
    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总想拼着这口气熬着，最好能看见小孙子长大，孙女们风光嫁出去。可她一个孤老太太能干什么呢？顶多帮孩子们做做饭，说说话，撑个门面。
    周氏想到这些，心中就无限愧疚，当年该是老三去服兵役的，只因那时老三还不曾成亲，她便去说服了老大，让老大代替老三去，老大孝顺，也心疼弟弟，就答应了。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老大生死不明，这一家子又过成这样，老太太不是没后悔过的。
    “奶，您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学。”
    几个孩子善良又懂事，都随了老大两口子，周氏看得很是欣慰。
    “小妹，你们抓过知了猴吗？”高雪突然想起个事儿。